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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五章 降,守,还是逃

    接下来,从西南前线之处,捷报频传而来。

    到了安平元年农历二月底,唐军第二镇兵马,在镇长安和尚率领下,以十分迅猛的速度,三路分兵南下广西东部,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遭遇到什么强有力的抵抗。

    这三营兵马中,甲营顺桂江东下,以火炮轰城,迅速攻下明将陈邦傅驻守的怀集州。陈邦傅不愿归降,率其亲兵队伍意欲东逃广东,却被唐军骑兵追上,当场斩杀,余众皆降。

    第二镇乙营兵马,先是攻打兵员稀少的平乐府,平乐府尹开城献降。然后乙营乘势而进,兵迫梧州,那守将焦琏见唐军势大,自知独木难撑,遂亦率全体守军投降。自此,广西东部中路一带,尽归唐军。

    至于丙营,则是南下到最远之地,直攻广西东南部的郁林州,郁林州之地兵马甚少,总兵罗超与副将彭俊二人,见唐军势大,知道这防备薄弱又无外援的郁林州,已是十分难守,又不肯投降,遂连夜脱城而去,南下到海边,乘坐民船东遁而去。

    这主将一逃,郁林州守军群龙无首,情势一片混乱,见唐军迫来,皆大惧而降。

    自此,整个广西东部,全部落入唐军之手。

    随后,安和尚遵李啸之令,令三营兵马暂驻这三地,严防郑芝龙派出兵马从广东入援。

    他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守住这次战斗的成果,等着唐军第九镇拿下云南后,便与他们一道,对广西西部东西夹攻,收复广西全省。

    在安和尚率领他的唐军第二镇兵马,顺利拿下广西省东部时,唐军第九镇镇长黄得功,终于率领其下兵马,在拿下贵阳后,继续南下,分别攻打贵州南部的黎平府,都匀府,安南卫等地。

    由于贵州省城贵阳已失,守军大势已去,残余的伪朝守军,在主将刘正国,副将杨武的带领下,连战连败,不得不仓皇南撤,一路退回云南境内。

    唐军主将黄得功在顺利拿下整个贵州后,遂又下令,全军勿要在贵州停留,要拿出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态度,依然分为三路,直攻云南而去。

    其中第九镇甲营取道水西宣慰司北面,过天生桥,从水西直取乌撒。乌撒守将吴子圣引兵拒战,被第九镇甲营兵马合围夹击,全军尽没,吴子圣被数把长枪一齐戳死,余众皆降,乌撒遂克。

    乙营从中路直进,取道水路,径取块择江旁的平夷卫。乙营这般行动,被平夷卫守将罗炎侦知,遂搜集当地民船,自沉于江中,冀图阻挡乙营进攻。

    这时,幸得有刚刚投降的泗城土知州岑继禄献策,让唐军从下游潜师至宵济,遂又绕至平夷卫背面,彻底截断罗炎之众的退路。

    罗炎见后路被截,顿是心如死灰,再无战心,只得连夜率军突围,以图逃回云南首府昆明。

    他出城逃亡不远,就被一直伫守待命的唐军骑兵发现,一路追杀,罗炎全军尽溃,其本人亦身受重伤。

    他犹是不降,跃入江中想要泅渡过江,却因体力耗尽,最终溺毙江中。乙营营长翁之琪怜其勇,命人捞其尸首,葬于江岸。自此,平夷卫全境,皆被乙营夺得。

    丙营从南路进攻,直取罗雄州,伪朝总兵王玺突前据守亦佐寨城,被唐军用重炮轰开寨门,王玺不敌,遂引兵退回罗雄州城。

    丙营趁势疾进,一路追击,王玺率兵退返罗雄州后,死守城中,意图凭借险峻地势对抗唐军。

    谁知,唐军复调来重炮,不惜代价地轮番轰击,几无休止,在付出接连轰坏了七门火炮,数十名火炮手或死或伤的代价后,罗雄州城墙崩塌,露出数个硕大缺口,唐军一窝蜂地攀爬而上,立即攻入城中。

    王玺率余部死战街巷,却万难得脱,万般无奈之下,遂引刀自尽。主将一死,余众再无战心,纷纷跪地乞降。

    三处最为险要的地段一下,三路大军再无阻碍,遂声势浩大的直入云南中央地界,云南之处的残兵败将根本无从抵挡,一路溃败退回省城昆明。

    此时在昆明城中的守城将领与官员,分别是桂王朱由榔,黔国公沐天波,云南巡抚吴兆元,而昆明城中,守兵仅有不足五千之数。面对有如铺天盖地之势而来的唐军,这座云南省城昆明,有如汪洋中的一叶孤舟。

    眼见得唐军兵分三路,径扑昆明而来,桂王朱由榔、黔国公沐天波、去南巡抚吴兆元三人,顿时有如热锅上的蚂蚁。随即,三人就在昆明北门上的城楼中,紧急议事,商讨对策。

    在这紧要关头,更为悲剧的是,现在的昆明城中这三名最为重要的亲王与官员,心下所谋,却是三个分别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意见。

    这其中,以云南巡抚吴兆元最为悲观。他谨慎地观察过朱由榔与沐天波那一脸忧愁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桂王,黔国公,以下官之见,唐军之势如此之大,士卒战力这般强悍,我云南守军已连败三关,士气已堕,斗志更无。面现在唐军挟战胜之威,三路合击省府昆明,其势愈发难挡矣。我等虽有五千兵员驻守昆明,但军心斗志皆是颓糜,只怕亦难是唐军对手。以在下之见,不如……”

    说到这时,他下意识地顿了下,小心地观看二人反应,不敢轻易地将底下话语说出。

    见吴兆元说出这番话来,黔国公沐天波已然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何话了,遂冷笑一声回道:“吴巡抚,有话不妨直说。你应是打算劝本公与桂王,向那唐军屈膝下跪,开城投降了吧?”

    黔国公沐天波此话一出,吴兆元脸色十分难堪,一旁的桂王朱由榔,则是眉头紧皱,不停地捋着胡须,不发一言。

    见沐天波出言相激,吴兆元心下暗自一叹,遂咬牙道:“在下所言,正是此意。现在唐军势大,兵马雄厚,战力强悍,我等安可再作螳臂挡车之举。再说了,唐王最近又刚刚扶立了崇祯先帝三子永王为安平皇帝,亦是我大明名正言顺之臣属。在弘光监国手下效力,与在唐王手下效力,皆是为大明效忠,又何必如此细究呢?现在唐军即将兵迫昆明,各位若不速作决断,只恐徒劳无益,祸及家人啊。”

    听了吴兆元这番话,桂王朱由榔与黔国公沐天波不由得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二人的眼光里,满是复杂的神色。

    黔国公沐天波长叹一声,终于缓缓开口:“看来,吴巡抚是打定主意,想要去投靠李啸的唐军了。只不过,本公对吴巡抚的观点,颇不一样,请二位细听我言。”

    吴兆元急道:“黔国公但叙已见,在下洗耳恭听。”

    沐天波冷冷道:“吴巡抚,你视那唐王为国家正统,但以本公看来,此人却是心机叵测,堪为国之中巨贼呢。”

    “黔国公,你这话……”

    沐天波摆了摆手,打断吴兆元的辨解,又继续说道:“那唐王李啸,在其治下,可谓一手摭天般的存在,倒是形如隐形皇帝一般。而他控制的两任皇帝,无论是先前的重兴皇帝,还是现在的安平皇帝,皆是有如傀儡一般,哪有半点实权,又哪有半点人君的模样可言。象现在,李啸强令安平皇帝赐他九锡,准他称孤,那安平皇帝,又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这样君臣陵替的局面,已是越来越严重,李啸的个人权利与威望,已是到了难以撼动的地步。只怕再过不多久,李啸就要模仿那三国时期的曹丕逼迫汉献帝禅让一般,强令那安平皇帝禅位给他了。这样的乱臣逆贼,吴巡抚还说什么他是大明忠臣,实是令人可笑。”

    沐天波斜眼看去,那吴兆元已是一脸难堪,遂又冷笑一声道:“吴巡抚,唐王李啸究竟如何,本公暂且不去说他。只不过,你就认为,我军失了贵州,又连败三关,就无法守住这昆明省城吗?却也未必呢。”

    沐天波顿了下,便道:“昆明,乃是我沐家经营多年的云南省城,地理位置可谓十分重要,其城池更是相当坚池,那三关乃至贵州省府贵阳,皆是远不能及。这样精心营造又防备周全的重要城池,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轻易放弃。本公以为,在唐军攻破三道关隘,正向昆明开进之时,需得立即调集全省的守军,以及各地的土司兵马,齐心协力来守卫昆明。与此同时,坚壁清野,沿途设障,让唐军难以就地获得补给,并且大大减缓他们向昆明进军的速度。最终,我等可借地利之便,利用昆明的险峻地势与地理条件,让唐军久久顿兵于城下,不得寸进。另外,我军还可派出小股骚扰军兵,袭击唐军后勤部队,使其部不战自乱,从而迟滞唐军合围的速度。然后等各地援兵入援后,再死守昆明城,则会更加有效得多。最终,唐军师老兵疲,粮秣亦难以为继,只得从云南退返贵州而去。而趁唐军远撤,我军再出城掩杀,必可大获全胜矣。”

    沐天波洋洋洒洒地说完这一大段话,自以为得计,他环视二人,却发现吴兆元不置可否,而桂王朱由榔,却犹是一脸苦色。

    二人各有所思,沉默不语,一时间,这城楼之中,一片沉寂。

    “桂王,在下之见,你意如何?”沐天波小声地向朱由榔询问道。

    朱由榔却是苦笑一声,目光扫过沐天波与吴兆元二人,便长叹一声道:“二位,以本王之见,率部投降唐军,实是自甘沉沦,万不可取。而要凭这昆明孤城一座,对抗唐军久战精锐之师,亦怕难以维续。故本王认为,还要寻找另外之途径,方为合适。”

    “那依桂王之见,我等接下来要如何行事?”黔国公沐天波急急地问了一句。

    桂王朱由榔轻咳一声,缓缓答道:“二位,以本王之见,要趁唐军刚克三关,尚在进军途中之机,就立即弃守昆明,率领城中守军,迁往往滇西那更加险峻的永昌城处。”

    “啊?竟要迁往永昌?”沐天波瞪大了眼睛。

    朱由榔点点头,继续道:“是,以本王之见,昆明断不可守。这是因为,现在这昆明城,虽是云南的省会,虽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且其城池多年维修十分坚固,但其城池周围,多有平地,有利于唐军驻扎围困。则且我昆明守军虽有五千之数,但毕竟兵马太少,又军无战心,斗志低落。若被唐军围城,隔绝来援,哪怕唐军不立即进攻,就这样一直围城,都是对昆明守军的致命打击。他们长期困死昆明,这原本就士气低落的守军,只怕会登时崩溃,甚至还有哗变之忧。若到那里,只怕会悔之晚矣。”

    说到这里,桂王朱由榔又是一声长叹:“故而,不可战则避之。昆明不可久守,那我们就找到一处更加险峻难攻的城池,长久坚守,方为最为要紧之事。那在云南之地,这样坚固可依的城池,自是非永昌莫属。我等率军西撤永昌后,当可凭着永昌愈发险峻的地势,和更加恶劣的自然条件,来进行长期防守,方是最为有利之举。”

    朱由榔说得兴奋了,又继续道:“现在唐军远来,虽力克三关,但只怕也十分疲惫。而我军一路撤行,自是各地皆坚壁清野,不给唐军留下半点补给。这样一来,他们就算得到了昆明首府,又能济得何事?且永昌离昆明路途遥远,险峻难行,又多有恶水瘴气,唐军得不到充足补给,再想一路远攻,怕是非易。而且,我军完全可以逸待劳,沿途给他们设置障碍,安排伏兵,那唐军这一路行来,必会死伤累累,士气大坠。就算他们能到永昌城下,只怕也是士气全无,兵卒疲惫,根本就无力攻打永昌坚城了。这样一来,等唐军无奈退走,我等再派出一员猛将,引城中精锐,潜行出城,攻打仓皇后撤的唐军,必可大获全胜!”

    至此,三个人,三种意见,一时间争论不休,却又互相难以说服。而就在他们不停地争吵与辨驳中,时间在一天天过去,唐军的兵锋,已然一路快速西来,就快要直逼昆明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