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心里头这个叫后悔啊!
不作死,就不会死。多么简单明了的道理啊!可他就是脑袋一热给忘记了。想一想,王学谦是那么容易试探的人吗?
自己的一举一动,就那点小算盘,瞒得住别人,也瞒不住王学谦啊!有一个太聪明的大老板的悲哀不过如此,他想的王学谦都知道,而王学谦心里想的,他要猜!他最讨厌这种处处被智商碾压的感觉了,可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唯一的解释就是,‘老鲁’一死,压在戴笠胸口的那块石头就被搬走了,而性格疑神疑鬼的戴笠又开始琢磨起来,手下的忠诚度。
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拿大老板来试探啊!
很快报应来了,戴笠大力举荐的毛人凤受到王学谦的看好,然后委以重任,晋升一级成为保密局名副其实的二把手。将来保密局可能不是自己拍板就可以的了想到这里,戴笠就恨不得剁了自己那只犯贱的手,让你多事!
得意忘形!
得意忘形啊!
而且戴笠还不能直接对刚刚冒起来,开始脱离他羽翼的毛人凤无情开始打压,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这要是让王学谦看到了,他戴笠就是没有大局观,小肚鸡肠,不能容人。不仅不能打压,而且在毛人凤的副局长被任命之后,他还需要拿出手中的一部分权力用来笼络毛人凤。
虽说心里头在滴血,可就是要打肿脸充胖子,要的就是那种深明大义的感觉。
再说,他也顾不上对毛人凤打压了,还有更严重的,不在别处,而在保密局内部。保密局可不止一个戴笠,一个毛人凤,还有周念行、王蒲臣这些江山帮的成员(江山县籍贯的老乡),还有军方的成员,技术系统的人员。戴笠就算是控制欲再强大,也不可能将每一个人的人事任命都抓在手中。
再说,毛人凤的崛起似乎势不可挡,挡住一个熟人,更加不明智。其实戴笠并不担心这个人会成为自己在保密局最大的威胁,毛人凤能用的人真不多,任何时候都对他的地位威胁不了。反倒是保密局内部的其他中层会不会产生一种误解,怀疑戴笠已经不被王学谦信任了?
做死忠狗腿子,唯一仰仗的也只能是大老板了。
如果王学谦在平日表现出一点,哪怕是无意的举动,对戴笠工作的不满,或是失望,让别有用心的人看在眼里,他就要遭受群起而攻之的准备了。想明白这些对戴笠难度不大,正因为他心里明镜似的,才会更加恨自己。
相比之下,他情愿接收跪在大帅府的院子里,然后甘之如饴地接受旁人鄙视的目光。别以为戴笠大小也是个伪高级官员,这么没品的事做不出来。他不仅做起来毫无压力,反而会很让人不可思议的享受那种过层。当特务的不成长,当特务头子要是正常,还得了?
可另外一个当事人也不淡定。
毛人凤根本就不知道戴笠脑袋一抽,找大老板去闹妖,然后被妖魔附身的倒霉劲。
他看到自己晋升电文的时候,手抖了,脚颤了,浑身都不得劲了。别人他不清楚,戴笠他还不知道吗?打从小学的时候,他们就混迹在一起,随后都一起上了浙江初级师范学校,只不过戴笠这家伙心思活络,耐不住性子当孩子王,一门心思的想要出去闯荡。
十六七岁的戴笠就在浙军第三师当过兵,扛过枪,然后差一点被周凤岐当成炮灰送上前线。或许感觉这样死了,不值当,他很丢脸的当了逃兵。
那时候的戴笠是彷徨的,是躁动的,是时刻在作死的道路上乐此不疲的
再后来,毛人凤听说戴笠去了上海,之后就没什么消息了。
而他在江山县的国力小学里当孩子王,就是他当初念书的江山县国立小学。
他们之间混的最好的就要数姜绍谟了,考取了燕京大学这样的名校,一毕业工资至少80大洋起当时的毛人凤是羡慕的,是嫉妒的,是内心崩溃的。他都快被一群毛孩子折腾的神经衰弱了,每个月的工资才只有十五块大洋。连和老婆的房事都战战兢兢,深怕什么时候家里头突然冒出几个孩子出来,他都养不起!
相比下下,姜绍谟是保密局里面戴笠唯一降不住的人,当然姜绍谟对当官没有多少兴趣,他的愿望是造福乡里,戴笠让他进入保密局的条件之一,就是建设一条衢州到南浦的山间公路,沟通浙西南和闽北之间的贸易。公路建成之后,两地的贸易数量激增,不过很倒霉的是姜绍谟这位功臣却在老家烂大街了,人人喊打倒是不至于,但是十个人有五个人想要揍他倒也差不多。因为江浦公路建成之后,江山县几万靠着山道挑运山货的挑夫失业了。
相比小伙伴们的平稳,戴笠的人生就不平凡起来了。
二十多岁之前,碌碌无为,甚至用误入歧途来形容也不为过。
戴笠的发迹,更像是一场意外。原本他在杭州城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小巡警,这辈子都不该和大银行家,出身豪门的王学谦联系起来。可他却实实在在的是受到王学谦的赏识,才进入的仕途。
原本毛人凤这些通许都和戴笠没什么来往了,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虽不如意,但还将就。
可当官之后的戴笠找上门来了。这也正常,戴笠是个好面子的人,他要是混的好,肯定是要衣锦还乡的。提携几个知根知底的乡党当心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民国的官场不都这样吗?正因为对戴笠性格的了解,毛人凤才清楚戴笠是那种骨子里是那种把权势看的比命都重要的人。
而且戴笠还是一个真小人,做人没底线是他的标签。
毛人凤想到将来要和戴笠交锋,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担忧。真要是触动了戴笠的核心利益,这位就算是亲兄弟都下得去的手主,更何况不过是同学?
小学同学的关系,可不是那么牢靠的啊!
而且毛人凤在学校里可是乖孩子,经常拿小红花的那种,可不是戴笠那样经常挨批评的主,他们可不是一类人啊!
毛人凤内心的担忧和顾虑让他心头无法宁静下来,反倒是越想,心头越是烦闷不已。倒是他侄子毛鸿升兴高采烈地冲到了毛人凤的面前,他可不敢问毛人凤要电报看,反了他了!只能小心翼翼地眼神不住地偷偷瞄着还没有被毛人凤处置掉的电文。
当他看到晋升一级的时候,心头的喜悦像是春田的花一样绽放开来,处长晋升一级,不就是副局长吗?想到这里,毛鸿升的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边上了,脸上的得意劲就更不要说了。好在他脑子没有抽抽的以为自己的叔叔可以晋升保密局局长。
不过,副局长也够他得瑟了,保密局以前可一直没有副局长这一说法,什么都是戴局长一个人说了算,以后他叔叔毛人凤也能在重大决策上说上话,想到这里,毛鸿升就忍不住得意地笑道:“叔,以后咱们是不是在保密局就能横着走了?”
没有意料之中的笑脸,也没有低调的兴奋,正在担惊受怕之中的毛人凤自从接到电文之后,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侄子得意忘形的话,顿时吓地他脑袋一缩,小心翼翼的往后背瞄了一眼,总觉得戴笠那阴恻恻的眼神,阴魂不撒的盯着自己:“让你横着走,让你横着走,你因为自己是谁,你叔是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局长家公子呢!”
“叔,你这是做啥?疼!”
迎接毛鸿升的是毛人凤含怒而发的暴栗,而且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这是他当年对付毛孩子的手段,打不坏人,可就是疼别看毛人凤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特务大头目了,可是他的身上还是遗留着当小学教员的特点,胆小,怕事,尤其是对上司的敬畏是深入骨子里的东西,哪怕用刀子都剔不干净。
几分钟之后,毛鸿升延伸委屈的坐在了毛人凤的跟前,说起了他和郑宝信,也就是郑老大,一起拜访他那位在第五师担任军官的同乡。不过军营他们进不去,只能找人传递消息,晚上见面。
毛人凤对于郑宝信这位新收服的手下信心明显不足,于是这才让侄子跟着,临行前,他有两句话要嘱咐一二:“带着耳朵去,不要带着嘴去;多看多听少说话,这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是试探而已。而且对方也不是我们的目标明白吗?”
郑老大的同乡是第五师19团团长,王登科。
听着像是一个一心求功名的读书人的名字,可实际上是个武夫,性格豪爽,和江湖人来往很多。毛人凤补充道:“另外郑宝信这个人也不可信,他加入保密局更多的是胁迫,万一存着别的心思,也要及时发现。‘老鲁’的事出过一次就足够了”
毛鸿升拍着胸脯表示:“我就盯着郑宝信,这老小子要是有一丁点的怀心思,小爷弄死他!”
毛人凤捂着胸口,一脸无奈,顿时感觉血压有点高。想来想去,叫来电台发报员,拟了一份电文主要内容就是:他能力有限,资历过浅,无法胜任保密局副局长的职务,还请另选贤明云云
不过收电报的对象他是有所考虑的,给浙********那是学戴笠作死这样的傻事他做不出来。
大帅府的嘉奖令刚送到他的手里,这才一天呢,就要辞职,撂挑子。这叫摆脸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戴笠如何威胁他了呢?
是给戴笠上眼药呢,这么傻的事他毛人凤能干吗?
所以,这份电文不能发回浙江,只能给在燕京的戴笠发过去,目的很简单,毛人凤就是要表示自己的立场,以戴老板为马首是瞻,说白了,他自认为在下黑手方面不是戴笠的对手,唯一的办法就是认怂。
且不说戴笠从毛人凤认怂的电文中能够找到多少安慰。
郑老大和毛鸿升却在为拜访王登科做准备,郑宝信不过是个江湖人,他的‘老大’名头,不过是个不入流的称呼,当不得真。
就像是船老大一样,两个人的小船出航,掌握就是船老大。
十几个人开的大轮船,船长也是船老大。
可是这两个都叫‘老大’的身份有可比性吗?
所以,郑宝信在拜见时候准备的礼物就让毛鸿升感觉很不舒服,这尼玛好像是去巴结人啊!
没有显示出我大浙江的威名来?
不行,作为保密局前辈他要好好的开导一下郑老大,他这种卑躬屈膝的行为是不对的,腆着脸就对郑宝信教育道:“第五师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野孩子,咱爷们过去是给他们机会,是去送温暖的,而不是去巴结人的,如今我浙军威震四海,连英国佬牛气哄哄的,说揍,也就揍了。咱可不能弱了身份!”
毛鸿升说这些的时候,自己肯定是坚信不疑的,可郑宝信真的傻了,他这些年不孝敬王登科,能在运河边上称王称霸吗?
别看王登科不过是第五师的一个团长,可对以前的郑老大的来说,绝对是天一样高,够不着的存在。
坏,还是郑老大坏。
反正,在毛鸿升的面前,他是一脸的向往,仿佛被毛鸿升所说的宏大场景给感染了似的,那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说来就来,可一转眼郑老大就去毛人凤跟前诉苦。
没说的,毛鸿升这个死孩子又被他叔叔给教育了。
被同伙出卖的愤怒,让毛鸿升在挨训之后,第一时间就去堵郑老大,找对方的晦气。毛鸿升脸上的横肉抖动着的,一脸不善的对郑老大威胁道:“老小子,敢告小爷的黑状,你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郑老大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房门外毛鸿升不乐意了,对付一个半老头子,他一个壮小伙难道还要找帮手不成?
就见毛鸿升脖子扬的老高,一脸不屑地说道:“对付你,小爷还要找帮手不成?”
“你一个人来的?”
“当然!”
“想练一练?”
“比试拳脚而已,怎么不敢了?”
郑老大笑了,他终于发现了毛鸿升身上的优点,对此他表示很欣慰。这傻小子是太顺了,以至于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郑老大虽然不会什么高深的内家功夫,可他以前做过镖师啊!
对付毛鸿升,他可是手拿把攥的,不过郑老大还不太放心,问道:“挨打了不会去告状吧!”
“你把小爷想成什么人了?”毛鸿升仿佛受到了污蔑一般,脸红脖子粗地怒吼道。
这下,郑老大放心了,就见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心满意足地说道:“其实老夫很想揍你了,就是怕你帮手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