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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5章 【曹大官迷】

    “另外,家叔还希望你在去燕京之前,能够去游说一个人!”

    曹士杰小心翼翼的用嘴唇点了一下咖啡杯的杯沿,虽然闻起来香味扑鼻,但是他还是对咖啡的口感颇有怨言。

    好在不过是掩饰他此时紧张的兴趣,饮料的味道并不重要。

    “游说一个人?”

    王学谦微微皱眉,他甚至不用问,就能够猜到曹锟想要游说的这个人是谁,但是这个条件,对于他来说,确实千难万难。卢永祥对段祺瑞的忠心不用去说,就是和曹锟的理念,也是千差万别,加上‘直系’内部的争斗已经开始,冯玉祥在关中平原的崛起已经无法阻挡。等于‘直系’一下子分成了四个阵营。

    直皖大战中,最后因为前方兵变,而投降‘直系’的‘皖系’元老将军们。这些人的立场是最不稳定的,也是最琢磨不透的,曹锟虽然表面上做的颇为宽厚仁慈,甚至不少人连兵权都没有剥夺,但是这部分是最不能相信的。

    其次就是曹锟一手带出来的军队,包括曹家经营多年的原本直隶地区的军队,也就是外界俗称的‘保定系’,这部分实力在四个派系中并不算最大的,但肯定是曹锟最相信的。

    曹士杰就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之一。

    第三部分就是以冯玉祥为代表的,‘直系’西征部队。把冯玉祥打发去陕西,本来就是因为曹锟不信任冯玉祥,加上冯玉祥在燕京的时候,和徐世昌走的太近,这样的人是最危险的一批人。说其野心也好,说其不讲道义也罢,总之,如果没有迫切的需要,曹锟是绝对不会想着去重用冯玉祥的。至少,不会将冯玉祥的军队放在身边。好在吴佩孚在,冯玉祥也不敢扎刺。

    最后一个派系,也是‘直系’最强大的一个派系,也就是以‘玉帅’吴佩孚为首脑的前线大军。当然,吴佩孚的为人,曹锟是绝对相信的,吴佩孚是一个绝对的军人,不问政治,这也是曹锟最为放心的一个外人。

    但是曹锟如果想要收服卢永祥就不一样了,姑且不说卢永祥会不会服气曹锟。

    人家对段祺瑞,那是真心的服气。

    别的不说,段祺瑞在军中的地位,也不是曹锟能够比得上的。曹锟的上位,其实更多的是因为自冯国璋病故之后,‘直系’军阀缺少领军人物,而他的保定系又靠近燕京,对政局的影响是最大的。才让他捡了一个漏,其实在‘直系’中,不服曹锟的大有人在。这一点,曹家人也不会不清楚。

    见王学谦沉默不语,曹士杰也是一阵的紧张。

    吴佩孚统帅大军击败张作霖的奉军之后,北方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稳定期。但是曹士杰、曹锳等曹家的这些聪明人都已经看出来了,前线的平静不过是短暂的。

    张作霖南下的心思并没有断绝,主要还是这次‘直奉大战’,张作霖准备不充分,以为吴佩孚的军队是疲惫之师,无法持久。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奉军更是不堪一击。两军交战,却成溃败之势,要不是曹锟根本没有和张作霖争夺东北的想法,当然日本人也不见得会愿意,张作霖连保住察哈尔、热河的地盘都有些悬。

    当时东北军四十万大军,十万大军,看起来像是很多。

    但是对奉军来说,损失并不大。无法动摇张作霖的根基。

    还有一个不说自明的军中道理,就是逃兵,溃败是很可耻,但是溃败不见得会损失惨重。装备上可能会丢失不少,但是军队数量的损失,不会超过三万人。

    所以,作为曹家少有的明白人,曹锳、曹士杰,加上吴佩孚都认为曹锟需要增加实力。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卢永祥表面上承认曹锟的地位。

    但是卢永祥现在还是在位的督军,给的价码低了,肯定不会愿意。给的价码高了,曹锟也拿不出来。总不能为了拉拢卢永祥,弄出一个五省联军总司令吧?

    这就不是拉拢了,而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而卢永祥即便投靠曹锟,那么他算哪一个派系的人?

    ‘皖系’战败的那些人看不起他;保定的中间势力不接纳他;冯玉祥是小辈,卢永祥也不屑于之为伍;吴佩孚他又够不上……

    不管处于何种目的,如果曹锟的心思是军事统一,那么卢永祥就不可能被诏安。只能是用实力来说话,两军对垒,处于绝对劣势的卢永祥的对手很可能是统帅数倍与其大军的吴佩孚,一分胜算都没有。这也是王学谦为难的地方,带话容易,一旦游说,那么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关系,也将荡然无存。

    “子高有为难的地方?” 曹士杰终于沉不住气了。

    王学谦的心里一阵嘀咕,为不为难的,别人不知道,但是你曹士杰能不清楚?

    但是毕竟曹士杰是曹锟的侄子,还是政府军的将军,于公于私,都不能慢待,王学谦斟酌一二之后,开口道:“在下想要知道,曹大帅是否准备效仿段公?”

    “这个……”曹士杰张口难言。

    如果曹锟真的政治主张和段祺瑞一样,那么这场见面,注定要以失望告终。

    王学谦也会断绝了北上的念头,大家准备、准备,等待和‘直系’的大军死磕吧?可是当他看到曹士杰眼中的惊愕,以及让人无法理解的失落的那一刻,他倒是看出来了,曹锟绝对没有段祺瑞那样的底气。纵与天下人为敌,也绝不更改政治主张。这种豪气,是曹锟绝对不会拥有的。曹士杰苦笑,心里顿时明了,王学谦犹豫的原因,他的那个三叔,哪里有段合肥的果断和手腕。

    曹家人,现在一门心思想的,就是当选副总统,当选总统,然后……

    似乎没有然后了。

    这才是曹士杰心里极度憋屈的地方,曹家是小门小户,早年是天津的船工,匠户,属于三等户口。在曹锟没有从军发迹之前,曹家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贩夫走卒之类。似乎政治立场,和光大门楣,一直都无法认清。

    以为当了总统,就能名垂千史了。

    但是真要是曹锟搞段祺瑞的一套,说必定,不用张作霖和他对阵,现在的‘直系’就要垮台了。曹士杰怪异的看了一眼王学谦,好在他没有发现对方是故意埋汰自己的,这才苦笑道:“子高,家叔不过是想要总统的身份。”他不过是说了半句话,后面半句话,他说什么也没有脸说出口。

    曹锟的心思很简单,很单纯,就是想要当官,当大官,当天下最大的官。

    也就是总统。

    可是当上总统之后……曹锟就是把眼珠子翻成石灰珠子,也想不出来,他后面到底要干什么?

    政治啊!

    军事啊!

    民生啊!

    ……

    曹锟都没有考虑过,就是想过,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想了,也是吓折腾。

    说起单纯,此时的曹锟还停留在袁世凯当年当选大总统的时候,那气派,要多有面子,就多有面子,外国来朝,群臣道贺……这才没有白活。如果王学谦要是知道曹锟的这个念头的话,倒是不会犹豫了,甚至会不遗余力的支持曹锟。毕竟,就曹锟的胆子,他也不会像袁世凯那样,正弄出一个‘洪宪皇帝’来。

    如果把曹锟的这辈子剖析的话,尤其是从军之后,当官了之后,他的人生在五十岁是一道分水岭。划分了他两个时期的诉求。五十岁之前,他的愿望可能和大多数没有子嗣的男人一样,要儿子,要生儿子。当他要绝望之际,没想到老天眷顾,让他接连在两年之内,多了两个亲生儿子。

    当然这种好运,让曹锟当时都不敢相信。

    而在五十岁之后,曹锟的目标也只有一个,当总统,当民国大总统。

    说起来,曹锟也是一个可爱的人,贪财、拒绝革新、甚至畏惧洋人,而几乎从来不和洋人来往……种种奇怪的举止,都无法把这么一个人,去和眼下的大元帅联系起来。

    曹士杰也是带着这么一个目的,才来的上海,对于曹锟的竞选之路来说,南方是任何一个北方军阀竞选上的雷区。但是眼下,机会来了,李厚基投靠了曹锟,只要让王家,还有占领了江苏的卢永祥认可,加上湖北的控制,仅仅靠着湖南、贵州、云南、两广这几个地方的议员,是扑腾不起浪花来的。

    要不是脸黑,看不出曹士杰涨红着脸,但是他自己却感觉脸颊烧的发烫:“子高,明人不说暗话,家叔的意思就一个,明年年初,国会竞选将开始,竞选重中之重,就是总统的归属……家叔希望,你和卢督,能够做出表率,给家叔的竞选之路增加一份筹码。”

    王学谦哑然失笑,他可能是和英国人谈判,已经魔怔了。想着曹锟这样的大人物,走出的每一步棋,都是别有用意的。没想到是如此简单的一个要求。

    想到自己谨小慎微的样子,王学谦放声大笑起来:“曹兄你应该早说!”

    “早说?”曹士杰大为不解,他难道说的不清楚吗?

    卢永祥是段祺瑞的督军团成员,是核心,眼下更是中流砥柱。曹锟想要当总统,他能不在背地里破坏?更不要谈什么支持了,想都不要想。曹锟的意思,只不过是让卢永祥装装样子,睁一眼闭一眼的,让他先当上总统再说,别私下里搞小动作。

    曹士杰纳闷的问:“子高,难道其中还有故事?”

    “曹大帅当年就该竞选成为副总统,眼下的局势,燕京的政令无法传达各地,徐大总统虽然在政见上颇为明锐,但无奈是一个文人,燕京城需要一个强势人物一挽狂澜,但是想来想去,也只有令叔有这个实力,更有此担当……”

    王学谦好像不要钱似的夸奖,再次让曹士杰有种掩面逃离的窘迫。原因自然是说的太好了,连他这个当侄子的,听得都有些不太相信,这是真的。

    “子高说的是真心话!” 曹士杰激动的凝视王学谦的双眸,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最真实的想法。

    王学谦却点头道:“其实曹大帅竞选的问题,我已经和卢督商量过,有不少阻力……”

    “阻力?”曹士杰惊叫道。

    王学谦一说阻力,曹士杰就紧张起来。盖因曹家都在为曹锟竞选总统努力,阻力当然有,但是这一仗曹家势在必得。也不是一个曹士杰想要反对,就能反对的。

    这是家族意志,不会因为他一个人的想法,而做出更改。

    王学谦给对方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随后拿起咖啡壶,给对方的杯子里添上热咖啡,继续话题道:“一来,广东哪里闹的厉害,估计云南、两广是绝对不会赞成的,甚至我得到消息,广州还想出来一个‘北伐’的念头……”

    曹士杰冷笑:“就孙某人的那点本事,给他一百年造反,也成不了事。”

    “且不说成事,但是坏事是肯定的。”王学谦一语双关的说道:“云南方面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是和广州那边走的很近。”

    “根本就不是走的很近,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从蔡锷那时候起就是这样……”

    曹士杰不耐烦的挥手道。

    王学谦赞许的点头道:“加上贵州,湖南两地,就已经四个省份了,如果南北分歧继续下去,将是有一场大战。但是对民国来说,这样的内战是亲者痛,仇者快的……”

    “民国自从建国之后,纷争不但,内乱四起,关键是别有用心的人,为了私利而望谷国家利益不顾,挑起事端,尤其以南方各省为甚……王某虽然是一介书生,但也不愿与之为伍,这是违背了建国初衷的想法,国家需要建设,民族需要崛起,所以请曹大帅出面主持政府工作,当然是众望所归……但是竞选是需要一笔不菲的资金运作,王某和卢督也为此商讨过对策……”

    不知不觉之间,王学谦的语调变得铿锵有力起来,甚至让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王学谦是在训斥曹士杰,但是曹士杰本人却甘之如饴,仿佛非常享受的样子。

    曹士杰也客气道:“子高,你和卢督,有这个心思就足够了,还怎么能要你们的钱?”

    王学谦不容反对的挥手道:“这是民众的愿望,并非王某为了私利!”

    和明白人说话,就是这么舒服,曹士杰终于摆出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握住王学谦的手,感慨道:“一切都在不言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