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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章 【阴险的很】

    翌日,李厚基早早的出现在指挥部内,不过一大清早的,他的指挥部有些特别。弥漫着浓厚的高粱美酒的醇香,就场景来说,不亚于八国联军进燕京城的那一刻,守城的官兵,痛饮烈酒,昂首阔步踏上战场。

    不同于慷慨上战场的凝重气氛,此时此刻,大部分的人的脸上,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气氛。

    似乎这一战不过是手到擒来,捞取功劳的大好机会。

    周凤岐同样也被邀请了,或许李厚基不想区别对待,或者是鞭策周凤岐,就不得而知了。

    “诸位,痛饮得胜酒,祝愿我军旗开得胜。”

    “敬大帅!”

    指挥部内,十几个闽军的高级军官端起酒碗,对李厚基敬酒。而李厚基自信满满,端起了面前的酒碗,高声道:“干!”

    “旗开得胜,我军威武!”

    “干!”

    ……

    别人都是两只手端起酒碗,而周凤岐却慢腾腾的冷艳旁观的看着眼前的这群人,表情木然,但眼神中似乎多了一层鄙夷的目光。和众人一样,端起酒碗,咕咚、咕咚的将火辣辣的高粱酒倾倒在胃里,顿时胸口就像是燃烧起来一团烈火,让他变得脸色通红。

    在军队中,时间长了,没有几个酒量不济的。

    早年的时候,新军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强的。就是淮军之中的精锐,只要指挥官敢于死战,其战斗力一点也不比甲午战争平壤战役时候的日军主力差。

    甚至在八国联军进攻天津的时候,老将军聂士成带领三千淮军阻击列强精锐的时候,战斗力也毫不逊色。最后还是淮军统帅聂士成,在列强一再增兵,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也面不改色,但是苦于没有援军,最后在弹尽粮绝之后,只能选择战场成仁,一代名将就此战死沙场。

    英雄虽然让人敬佩。但是一个人改变不了一个国家,也改变不了一场战争。淮军,是聂士成身上的符号。成立于镇压太平天国时期的淮军,是李鸿章手中最为依仗的力量。从失败中走来。没错,还真的是从失败中走出来的淮军,从一开始打一仗,败一仗,道最后能够和太平军平分秋色。可谓是千锤百炼。

    也有了之后,刘铭传在台湾击败法军的淡水大捷。

    几十万淮军,到最后能打的也就聂士成指挥的这三五千人。

    新军,组建的时候有种舍我其谁的气势,可是时间久了,不少军队就蜕化成了牛囊饭袋,战役还没有打响,军队哗变的不少;而指挥官临阵脱逃更是比比皆是。北洋军队的军纪,也在肉眼能够看到的速度中,飞快的沉沦下去。

    周凤岐对此不得而知。但他知道,钱多了,胆子却越来越小的比比皆是。

    看李厚基的部下,一个个脑满肠肥的,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没有人搭理周凤岐,也没人有看向他,似乎一下子,把他这个人忘记了。周凤岐也不恼于旁人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对他截然不同的态度,反而在一边冷艳旁观的看着这一出戏。

    在心中冷哼一声之后。周凤岐也跟着众人去了观察哨。

    就立在一个土山靠近山顶的位置,在这里,视野非常开阔,虽不是整个战场的制高点。但是足以俯瞰整个战场的动态。

    李厚基在望眼镜中,看到熟悉的丽水城,不过心里有点奇怪,怎么一晚上不见,他眼前的这个城市似乎有些变样了,至于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

    李厚基在心里不由的嘀咕:“累死你个妈妈!一晚上不见。眼前的丽水城好像变样了?”他是苏北人,在平时虽然装出一副高大上的样子,说一口燕京方言,表示自己是四九城的爷们,高人一等。

    只有在表示纳闷,或者疑惑不解,气急败坏的时候,才会不知不觉之间吐露几句家乡话。

    而苏北方言中,表示愤慨,激动,或者不可理解的时候,多半有‘妈妈’助威,其实就是骂人的话。各地骂人的话特色很多,苏北方言中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温和的。

    “咦,这丽水城好像不一样了?”

    不仅李厚基,他的手下的一个参谋也似乎发现了不同状况,诧异之中,把心头的不解说了出来。

    周凤岐闻言,也拿起望眼镜看着丽水城,在山上俯瞰和在战场上平视绝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其实就在他看的第一眼,他就感觉到了丽水的变化,但是他没有深究,反而顺着第二师的防线,开始打量,他有一种感觉,原本熟悉的战场,好像一下子陌生了起来。

    而这种陌生并不是外界的细微变化,而是防守丽水的军队像是换了一支部队,而这支部队给人的感觉,沉闷中隐隐有种要爆发的疯狂。

    当然他也看出来了,里水城的变化,提醒道:“大帅,这城西的十几个院子已经被拆除了,您感觉不一样,连我都非常诧异。要不是昨天我的部队就被阻拦在这片区域,我也看不出来呢?”

    心中虽不满于周凤岐没有接受他的好意,让第三师有炮兵有力支援的情况下,参与攻击。但对周凤岐这个人,李厚基还是非常重视的。

    “恭先老弟,要不是你说出来,我还在发愣呢?这丽水城哪儿出了问题,怎么看着让人觉得别扭?”李厚基呵呵笑道:“可是你一说,我明白了,原来是他们把这些院落给拆除了,你说这宁波守备旅如何厉害!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周凤岐心里有些老大不愿意,他虽然面对温应星的时候,打了败仗。

    但实际上,他在福建将领面前,还是有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的。见李厚基语气轻飘飘的,他哪能舒服的了?“大帅从哪里看出来,宁波军不堪一击的?”

    李厚基呵呵一笑,挺着像是怀胎五个月的大肚子,捏着嘴角的大胡子,得意道:“恭先老弟,你难道忘记了,这十几个院子你昨天可是争夺了一个下午。拿下这些院子。丽水就失去了左翼的火力支援,破城在此一举。”

    周凤岐沉默不语,但还是点了点头,没错。他说过这些话。

    但此一时彼一时,周凤岐虽然不知道丽水城内发生了什么,但总觉得丽水防线的左翼故意露出这么一个弱点出来,搞不好是对方的故意埋伏,弄不好要损失惨重。

    “大帅。此事蹊跷,我担心这可能是温应星的诡计。”

    温应星虽说留洋归来,但没带过兵,哪里懂得这些?他也就欺负一下你,用美国人的武器吓唬一下你的人。

    周凤岐暗忖,自己哪里是想吓唬,就能吓唬得了的?是人, 都会犯错的时候,他为了增加自己判断的说服力,故意说道:“大帅。是机枪,肯定是对方的机枪需要一个开阔地带,所以才拆除了那些房屋。”

    即便温应星手下的工兵营再厉害,也不可能将十几个院子拆毁之后的砖瓦都给运走。

    到处都是一堆堆散落的砖瓦,就在空地上,掩护人行走都没有问题。有这样设置开阔地的吗?

    不过左翼的攻击目标突然消失,这让李厚基也感觉有些难办,他原本是准备用炮兵强行攻击之后,将这片地区清理出来,然后步兵往前一攻。这丽水就手到擒来。

    没想到对方把这片地方首先给清理了出来,这让他的心里开始犯难了起来。

    该怎么办?

    要是再让炮兵对着空地打炮,那是浪费,浪费是可耻的。这年头督军手里也没有闲钱。而且炮弹还是很贵的。

    可说好的打炮。就和过年放炮仗似的,临了,说不放了,这总感觉让人有种底气不足的失落。人就是这么奇怪,一方面,对李厚基来说炮弹不便宜。很金贵。而另外一方面,因为没办法消耗炮弹却让他发起愁来。不开炮,仿佛家道中落了似的让他难受。

    说好了炮火增援,这个一定得有。

    至于打哪里?

    算了,换一个攻击对象吧?原本准备投在丽水西侧防御阵地的炮弹被临时改成了东侧,而攻击梯队一样没有改变。

    一团团火光,烟柱在阵地上腾然升起,大地似乎在这一刻也颤栗起来……可以说这是福建督军李厚基率部进入浙江以来,下本最大的一场进攻,光倾斜在丽水防线上的炮弹就达到一百多枚。

    硝烟散去,整个战场似乎一下子喧闹起来。

    而与此同时,在丽水防线指挥部内,温应星看着一营的正副营长,脸色沉重的说道:“这是我们这支部队第一次投入白天的战斗。相比夜晚的战斗,白天的战斗更加的危险,对士兵的心里承受压力也非常大。因为夜晚看不到血肉模糊的狰狞,所以一定要控制好部队,必要的时候,采取战场纪律。”

    “旅长,您忘记了,工兵营的兄弟已经给我们准了非常坚固的工事,在工事里,只要不是娘们,就是吓出尿来,也只能恶心自己人,危险不大。”

    “我以前一直说,不要迷信武器;现在我还要加一句,不要迷信工事!”

    “报告旅长,记住了。”

    “好吧,去吧!”

    “敬礼!”

    ……

    一百多发炮弹,快折腾了将近十来分钟,这个速度连温应星都算出来了对方的火炮数量。默默的在心口念叨着:“75口径火炮10门。”但他也知道,对方的火炮型号比较旧,炮兵也不是太熟练。

    正在温应星渐入佳境的时候,至少他现在的样子,像是一个沉着指挥的将军,而不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

    “温将军,听说你才投入了两个营的兵力?”第二师师长张载阳脸色焦急的匆匆赶来的,他是来告诉温应星,如果部队不够,他的第二师,退下去的人,一样能够拉上战场的。

    温应星很奇怪,现在是他的部队在防线里,张载阳着急什么劲?

    张载阳道:“温将军,张某人并非是不满于将军的指挥,但是此战对我第二师意义重大,绝不容失。一旦被敌军突破防线,我一千多伤病将落入低手。”

    温应星一开始还有些渺茫。刚刚进入战争状态,这对他来说非常奇妙。不过过程太短暂了,就像是天蓬元帅吃人参果,还没有品出滋味来呢。就已经整个吞下去了。

    不过对于张载阳的担心,温应星也能够理解。毕竟对于第二师来说,打成这样,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直到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张载阳用伤亡两千多的代价,等来了援军,用不了多久,李厚基见无机可乘说必定就退兵了。

    但眼下,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温应星。

    就两个营,即便宁波守备旅的营一级的单位,是按照美军设立的,一般有600到800人。但是要知道,丽水防线,第二师是由两个团在防守的。这点人,一个整团的编制都不满,哪里够?

    温应星并不是一个太愿意解释的人,尤其是对方还不是他的上司和同僚。

    但看在张载阳在丽水守了半个月的份上,心力交瘁,他还是拉着张载阳走到了地图的面前,指着地图上的两处正面防区对张载阳解释道:“张师长,我把原先你制定的防线,连夜修改了一下,你看修改后的防线。在火力的补充上持续性更强,甚至小股部队突破都不怕。投入的兵力自然不要太多。”

    “你画出来的一个个防御点是?”张载阳疑惑道。

    温应星朗声道:“地堡。为了这些火力点,我将原本城西一些院子都命令工兵拆了下来,将木梁等物质选了出来。连夜构建的地堡。幸好对手没有穿甲弹,这些地堡足以抵挡对方炮火的攻击。”

    哎……张载阳眼皮微微一跳,感觉小腹有些尿意。

    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温应星,从后者一脸憨厚的表情中,张载阳后脊有些发冷,暗道:“好阴险。”

    倒不是张载阳不想用地堡。一来构架地堡需要非常专业的工兵,不然搭出来的地堡只能骗骗自己人。另外构建地堡防御工事的关键就是机枪,没有机枪的连续火力封锁,地堡也不过是一个空话。不过这些对于温应星来说,根本不是难事,他的手上就有一个机枪营。

    不过张载阳一愣神的功夫,忽然发现,在原本他派遣重点防御的放线西侧,十几个第二师官兵一度和对手生死争夺的院子消失之后,温应星并没有在这片区域放一兵一卒,只是在空地上的尽头,放了一个连作为防御。

    “温将军,西侧防区的部队是那一支?”张载阳有种不好的感觉,害怕温应星托大,以为机枪真的是万能的。

    温应星笑道:“已经去睡觉了。”

    “睡觉?”张载阳就是装的再气定神闲,也无法承受温应星把小命不当回事的做法。急的是转转转,又是叫来了他的副官,叫嚷着要集结部队,乘着步兵进攻还没有开始,补充到西线。

    温应星拉着张载阳苦笑不得的说:“张师长,冷静,这地方我们现在谁也不能去。”

    “丽水都要快失守了,我还怎么冷静?”张载阳气呼呼道,不过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多问了一句:“你说这片区域我们谁都不能去?”

    “没错,我已经让工兵布置了雷区。工兵营忙碌了一晚上,自然去睡觉了……”

    紧绷的心顿时松懈了下来,可张载阳对温应星的感觉已经截然不同,这家伙太阴险了,哪里有他这么打仗的……哦,不对,这哪里是打仗,明明是害人嘛?

    要是张载阳能够知道此时此刻温应星的心声,他说不定真会因为一个同僚的战术,生出心理阴影来。

    “但愿能够早一点到夜里,这样就能够继续加固地堡了。”温应星见张载阳没有异议了,这才把自己的实现拉回来,放在通过了一个晚上修改,等于是一般修改,一边施工,终于让工兵营在天亮之前,把图纸上的一期工程建造完毕。

    要不是时间太短,他还想把链接坑道也挖出来,这样只要敌人进入他的防御圈内部,他想在哪里进攻,就在哪里发起进攻。

    倒不是他属老鼠的,喜欢打洞什么的。

    主要是因为经历的关系,首先他是土木工程师,铁路方向的,非常牛逼的是他还是桥梁专家茅以升的学长;其次,他才是西点的军事毕业生。这就是庚子生牛气的地方,尤其是温应星,他的军事工程这门学科,已经让西点的老师都目瞪口呆到无语的地步,要不是他外国人的身份,碍于面子才得到了全校的第二。但真要说他设计的防线,连他的老师批改他作业的时候,都是一脸的纠结和难受。

    主要是温应星的老师在批改他作业的时候,就会不知不觉就会想到,自己指挥部队进攻温应星设计的防御阵地,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而结果几乎都是让人无奈的干瞪眼,要是忍不住下嘴,肯定要崩掉牙。

    尤其是他工程师的身份,几乎刻在骨子里的固执,赋予了他设计的军事工程有一个鲜明的特点,质量,质量,还是质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