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王学谦的汽车进家门的时候,汽车在大门口缓缓的停下来,然后从围墙外的草丛中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朝着汽车开了一枪。犹豫天色太暗,没打中目标。结果是,天色太暗,没打中……
芮庆荣倒是希望这是一场误会,但是任何人碰到这种‘误会’,也都会当真了。何况子弹距离脑袋不过几个巴掌远的地方,说是生死一线,也不过如此了。
看着那支放在案板上的手枪,是一支产自美国的左轮枪。
当年,陈其美作为淞沪督军,拥有一支来源于社会的军队,戏称‘流氓军’。
战斗力不怎么样,尤其让陈其美伤脑筋的是,青帮的人压根就不愿意扛大枪吃白米饭。那大家伙,死沉死沉的,兄弟们都是在街面上混饭吃的,吃香的喝辣的,突然变成了黑狗子,心里都不舒坦,所以当兵的积极性不高。
无奈之下,陈其美不得不采购了一批手枪,也不是见人都发,而是给下级军官配备的。至少能让他的手下,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有一个自保的能力。
后来陈其美被刺杀,青帮控制上海独霸军政的希望也就落空了。
再后来,黄金荣的崛起,老一辈的青帮成员纷纷退隐,八股党出现,上海滩又一次乱了起来。
但是芮庆荣当年是见识过陈大帅的威风的,所以对这种军队用曾经采购过一批的武器记忆犹新。不过他真的不敢说,因为藏有这种左轮枪的人,上海滩还真的不少。
王学谦见芮庆荣一来到他的地盘,就装聋作哑,顿时不悦起来:“怎么,难道你就一点不想说些什么?”
说完,王学谦走到桌子边上,从案板上掂起那支手枪,入手份量很足。
本来嘛!
都是铁疙瘩,能不沉吗?
虽然子弹打光了。但是看着精巧的外表,让人有种难以言表的不舍。非常精致,而且保养的很好。
芮庆荣哪能听不出来,王学谦不开心了。言语中奚落的意味很浓,但是他也不敢妄下结论,胡乱拉一个垫背的,这活干起来也不容易。至少需要知道对方的心意才行。
“王少,这事不好办啊?上海滩有这种枪械的人不少。当年陈其美,陈大帅位高权重,担任淞沪督军,为了方便城市治安的管理,购买了1000支柯尔特左轮手枪,现在不少帮派前辈,当年在督军下效命的兄弟都有过这种枪,要不是生活过的实在太拮据,这年头,也不会有人愿意卖枪械。”
王学谦一挑眉。问:“哦,还有这事?”
心里却已经计较开了,这样看来,他抓住的两个人可能也是帮派里的人。
毕竟喜欢搞刺杀的‘国党’都喜欢用一种叫掌心雷的手枪,其实是勃朗宁设计的一款微型手枪,在美国没有兵工厂愿意制造这种工艺复杂,造价昂贵的手枪,于是这款枪的生产权就被卖给了比利时的FN公司,也称为勃朗宁M1906 。相比勃朗宁的左轮手枪,M1906掌心雷。绝对是‘高富帅’专用的手枪。颇受军中高层和特工喜爱。
大规模装备部队显然是不可能的。
王学谦好像很有兴致的把玩手中的手枪,似乎根本就没有搭理芮庆荣的意思,其实他也清楚,张啸林一死。上海滩的势力将面临重新洗牌的危险。
而结果不外乎两种,青帮开始被各方面打压,实力大损。
而另外一种,青帮惊醒,明白没有一支武装,是无法保住手中掌握的巨大财富。势必斥巨资,组建一支规模相当可观的作战部队,但是基于陈其美的前车之鉴,估计也是白瞎,糟蹋钱。
两种结果,似乎都会内青帮内部造成很大的变数,而芮庆荣这个人,手下有一点人,脑子活泛,不像张啸林那样的老派青帮成员那样死板,如果扶持他上去,或许上海滩的势力中,王学谦也能有一份话语权。
光靠洋人,或者是洋人背景,是不能长久下去的。
仅仅一两分钟的时间,芮庆荣的额头就汗涔涔的,似乎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一般,他紧张的看着周围不苟言笑的荷枪实弹的洋人士兵,心中越来越紧张,关键是,他猜不透王学谦话里话外的意思。
“王少,或许我能从这两个人身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芮庆荣看了一眼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两个‘刺客’,灰头土脸的,难以辨认原本的相貌,低头哈腰的求了周围的洋人,打来了一盆水,在其中一人的脸上泼洒了一阵,用毛巾擦干净了一些,这才露出本来的相貌。
突然,芮庆荣和对方都惊叫了一句:“是你!”
“呵呵,原来是老相识了,这事情就好办了。”王学谦脸上在笑,但是笑声更像是一种警告。
“这两个人我都审查过了,都是张啸林的部下,不用再猜了。”王学谦压根就没给芮庆荣解释的机会,嘴巴一张一合,就把两个人的身份给确定了,或者说,他已经认定了张啸林在背后作梗,反正是否冤枉,他也不在乎。
杀了张啸林,上海滩上即便还有质疑的声音,都将闭嘴。
芮庆荣抬起头,吃惊的看了一眼王学谦,他在给钟文龙洗脸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两个大汉根本就没有挨打刑讯的迹象,身上除了狼狈一些,也没有受伤。
至于,张啸林……
或许王学谦确实对这个名义上的老乡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他而后快,才找了这么一个理由。鱼龙混杂的上海滩,每天都在演绎着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而青帮之中,更甚。本来都不是一群能够消停的人,加上谁也不服谁,就更容易产生矛盾了。
当王学谦口口声声说,背后的那个人就是张啸林的时候,芮庆荣手不迭的抖了一下,手中的毛巾啪嗒一下,掉落在脸盆之中。
“怎么,你有意见?”
此时的王学谦一改当初接见芮庆荣的和善面目,凶恶起来也颇有威势,一下子,连芮庆荣这样的老混混都有些心惊肉跳的。杀一个青帮头子,将上海滩上的帮派重新洗牌,有这么容易吗?
但在王学谦的口气中,这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一样。
但他突然有些热心了,要是……能够在张啸林死后,他顶上去,这不就是两全其美了吗?其实他,刚看到钟文龙的那一刻,还有些犹豫,他认出来了,钟文龙也是青帮中人,当年还在陈其美的沪军中做过不入流的小军官。
而他也是当初知晓钟文龙因为抢了沈杏山的一宗货物,差点被人抓住了丢在黄浦江里,当初要不是张啸林在边上说了几句好话,说不定这个人早就死了。当即媚笑道:“王少,说的是,这个人确实是张啸林的人,当年因为张啸林对他们三兄弟有救命之恩。才甘愿为张啸林卖命。这些年在上海滩也坐下了不少大案,肯定也是受到了张啸林的指派……”
“放你娘的屁……芮庆荣你算个什么东西,当年要不是……你还在窑子里当大茶壶……呜呜……”
王学谦心中还有一个疑惑,就是精武门,但此时此刻,显然不适合问。
看来得另外找一个机会。
其实他让芮庆荣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指认,钟氏三兄弟是张啸林的杀手,因为他需要一个证人而已。反正德怀特他们都已经磨刀霍霍,这场纷争必然要用拳头说话了。
王学谦走了,芮庆荣这才松了一口气,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说:“没事去惹这位爷干嘛?这不是找死吗?”
再说了,不管如何,街头上混生活的都知道,盯梢的人不带武器。而刺杀的人不盯梢,这都是有分工的。哪里像钟文龙这样,带着一把枪就敢在王学谦家门口的围墙外盯着,还敢开枪?不是刺杀,也是刺杀了。再说了,王学谦是真怒了,连英国人,美国人的势力都动用了,估计这时候,黄老板和杜老板知道真相,都不敢替张啸林说话了。
鄙夷的看了一眼钟文龙,在地上唾了一口,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库房。
在门口,他发现自己的手下阿根脸色苍白,嘴唇微微抖动着,似乎癫痫病要发作一般,受了大刺激。
“让你在边上等着,傻站着干嘛?”
阿根刚想开口,却看到一个美国人从面前走过,还露出惨白的牙齿对他冷笑了一下,顿时不敢说话了。
啪嗒,一巴掌,倒是把阿根打醒了一些。芮庆荣没好气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就王少和你我能听得懂中文,放心吧,洋鬼子没一个顶用的。 ”
阿根这才战战兢兢的说:“他们要杀张啸林,张老板!”
芮庆荣一翻白眼,心说:多稀罕呢?大爷我早就知道了。
不过是否应该回去了,毕竟人已经认清楚了,继续在王公馆就有些不合适了。但是当他带着阿根大摇大摆的往外走的时候,却被门口的卫兵拦住了,示意他,回去。
这些芮庆荣开始有些担心起来,扭头走进别墅,拿起在客厅里的电话,准备给杜月笙打个招呼,但是刚刚拨通电话,就见得眼前一黑,然后电话中连接通的声音都没有,抬头一看,是个洋人,就见对方说了一句话,让他大吃一惊:“不行!”
虽然是英文,但是上海滩的人多半知道这句英文的意思。
接下来的遭遇,对芮庆荣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他和阿根被两个美国人送进了一个房间,两个大兵在门口说了一句,就关上门了。
当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芮庆荣脸上扭曲的狰狞起来,心说:妈的,老子被软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