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被气得胸脯一颤一颤,只不过并没有山峦起伏,波涛汹涌。
刘澜忙收回视线,一本正经,而一直与蔡邕小声交谈的郭禧却发现有些形单影只略孤单的刘澜:“贤侄啊,今天是家宴,没有外人,不要太拘束了,拿这儿当自己家。”
“伯父不用顾及小子,无妨的。”
说着举起酒樽敬了在座诸人一樽,一连喝了几大樽酒,连饭菜都没吃上一口,看着案几上丰盛的菜肴,食指大动,正要开动,却不想管家匆匆而来,在郭禧耳边低语几句,郭禧起身:“有客远道而来,老夫和伯喈先行一步。”
二老离去,在座的就三位年轻人和郭林了,左看看右瞅瞅,也就告退了,他这一走屋内就剩下三人了,刘澜和蔡琰卫仲道不熟,自个儿吃自个儿的,到是那个卫仲道,倒没有任何陌生的意思,舀酒频频向刘澜邀敬。
敬完刘澜,又满一樽向身边的蔡琰举樽,道:“琰妹,这樽我敬你。”
刘澜算是看出来了,这丫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先敬自己原来是为了让蔡琰无法拒绝啊,这小子倒也有些心机,果然如刘澜猜测一般,一直滴酒未沾的蔡琰终是无法推辞,舀酒斟满一樽,只是喝的时候却是轻抿了一小口,而那卫仲道就这一来一回已是两樽足有八斤的量下了肚。
卫仲道又满了一樽,没想到这小子还是海量,只听他笑眯眯地对刘澜说:“今日中堂之上小可也在旁听,德然兄一语惊四座,小可佩服佩服。”顿了下又说:“后来小可多方了解,才探知德然乃幽州刘老之后,果然是家学渊博啊,不然何有德然兄如此高才。”
这句话可就有点门道了,似扬实抑,更像是变着法劝蔡琰,意思是刘澜家学源远流长,而蔡家只是几世之积,虽然蔡邕文名甚隆,但论底蕴还是稍有不如,所以你也不必自暴自弃。
刘澜笑了笑并没有答复,有些花草娇嫩,受不得风吹雨打,至于蔡琰是否属此一类刘澜不知道,但他更知道的是卫仲道并没有恶意,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让女孩子下不来台,刘澜的沉默,让卫仲道大为感动,眼神瞅来,那叫个千恩万谢,若不是四周有人,都恨不得对他施大礼了都。
看来他是真对蔡琰下了辛苦了,不然也不能把蔡琰这等的才女娶回家,可惜是这卫仲道福薄缘浅早早的就死了,一念及此,刘澜还真不知道是该撮合下他们,还是拆散了他们让蔡琰这等才女避免日后的凄惨命运。
卫仲道话音落地之后蔡琰就起身了,脸色不善,径直离开了,他就算年岁小,可毛诗刘家还是知道的,如果刘家真像郭家一样是刑名世家她也就无话可说了,可刘家以毛诗传家,而刘澜却又在刑名、文章之上有如此大的造诣,这是家学的原因?哄鬼去吧,而且刘澜还被任命为卢龙令,全天下最年轻的县君,听说是长途奔袭了乌丸人的老家柳城,如此文治武功的少年俊杰,别说他是女儿身,就是男儿生也比不上他。
被郭禧称为女子男身的蔡琰从未有过如此大的挫败感,有些失魂落魄的独自离开了,而卫仲道则在对刘澜报了声歉后也匆忙尾随而去,而这顿酒筵便即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回去之后与张飞几人叙阔了很久便回房休息了,但不知为何却睡不着,只要闭上眼他就会想到蔡琰那失魂落魄的身影,谁又能想到卫仲道的好意反而让小小年纪的蔡琰种下了深深的心结?每每想到她那挫败的身影,就像是一个人迷失了方向不知哪里才是前路一般,也许一代才女就此将陨落,刘澜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可是他又能做什么?
开解?得了吧,他可不敢深更半夜摸上姑娘的房间。
其实现在真的不算晚,也就是后世的九点多,不过在汉朝这个日落而息的时代,大多数人已经休息了,难以入眠的刘澜摸出了房间,借着夜色提了盏风灯在府中闲逛。也许是冥冥之中吧,两个本不该有交际之人却同时出现在郭家僻处的人工湖前。
刘澜并没有入亭,只是在岸边摘了片树叶席地而坐,吹了支小曲儿,听调子像是广岛之恋,不过后边就是彻底的瞎吹了,但旋律依旧动听,有思乡之情,只不过现在想的却是卢龙塞,不知道哪里的情况如何了,乌丸人和鲜卑人有没有动静。
今天刚得到的消息,凉州的叛乱越演越烈,以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统诸郡兵步骑十馀万在美阳与边章、韩遂作战,而战事进展的并不顺利,如今朝廷又要调兵过去,幽州也不例外,不过却不是招幽州之兵而是就地新募,在募兵之后则由公孙瓒持节带兵前往幽州平叛,所以刘澜才会担忧卢龙塞,一旦公孙瓒离去,胡人们会不会异动?
刘澜心事重重的站了起来,今趟颍川之行果然一无所获,本要探听的郭嘉戏志才全无半点消息,至于辛评辛毗乃至于郭图那就是痴心妄想,所以刘澜打算待辛家文会之后看看能不能目色到一二人才带回卢龙,如果没有,就去趟欧冶坚老家谯县,然后再转道回卢龙,做好防范,以免被胡人趁虚而入。
在来之前他已经安排了简雍将望日楼同梅楼云楼相连接,如此一来卢龙塞的第一道防线的防御度将得到大大的提升,胡人若敢再来,保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刘澜转身正要离开,不想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人,天黑看不清样貌,不过看身形娇娇弱弱的应该是个女子,而如今在厢院内的女子除了蔡琰不会有第二人,之前还想着明日有机会开导开导她,如今适逢其会刘澜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通过风灯已经能够看清河边的少女如猜测一样正是蔡琰:“我能在这坐么?”
没回答,但就在刘澜以为自讨没趣之时却听她说:“坐吧。”
二话不说刘澜坐了下来,可坐下是坐下了,想好的说词却一时间全忘了,平日里口灿莲花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掉了链子,刘澜悻悻的跟个木偶一样坐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开口,就算是现想出来的说词也是那般的苍白,一时间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却不想少女先开口了:“刘澜,刘德然。”她有些异样。
“嗯?”
“这是你的字号吗?”
“是啊。”
“你不觉得怪吗?”
“怪吗?没觉得。”
“嗯。”蔡琰又沉默了。
今日在中堂郭林说出刘澜的字号时场中各异的表现就是因为刘澜的字号,因为这个澜与然根本就不通,所以才会招来嘲笑,原本蔡琰以为刘澜或者是为他赐字号的刘老用如此字号就是为了展现其的‘与众不同’或是离经叛道,但看来她错了,可不管是刘澜还是刘老,就他们的文化素养不该出现这样的误谬啊,蔡琰有些糊涂了。
但这毕竟只是些小节,蔡琰并没有继续追究,沉默了一下后又道:“德然,你说,是不是女人不管怎么努力永远也不如你们男人?”
本还想着怎么把话引到这方面来好开导她没想到她却自己先问了起来,刘澜想了想便滔滔不绝道:“这看怎么说了,如果只是体力劳动的话,女人先天劣势自然没法和男人比,但女子却胜在勤劳啊,女红织布,相夫教子,甚至在一些农家还会在农忙时下地农耕,所以说这只是分工的不同而非全然不如男人罢了,而聪明学识方面,就更没有女子比男人差这一说了,真的,你别这么看我,我可没说什么违心话,你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应该都是一直以来你周边的人和物所给你带来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其实谁说女子不如男?班昭不就是一个最大的事例吗?不过他写的女戒却又让女子以柔为美,我看啊非但不是她说的那样,女子反而照样能同男子一样顶起半边天。”
蔡琰彻底被惊呆了,女子与男子一样能顶起半边天,这也太离经叛道了些,若这话被传出去,刘澜保证要被千夫所指。
刘澜好像早知道蔡琰会有此反应笑道:“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说的言论荒谬?若真如我说的这样,岂不是要阴阳失调,牝鸡司晨了?其实是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女子主义与女性独立是两个概念,而我所说的是后者,女人绝不是男人的附庸,甚至不是男人的商品,生杀予夺,而这就是我口中的女性独立了,只有啥时候真正做到女性的独立,啥时候这天下能男女平等了,啥时候人性也就进步了,你也就不会如此自怨自哀的胡思乱想了。所以说不是你异想天开了,也不是男人真就比女人强了,而是这个畸形的社会,这个以农为本的社会造就了男尊女卑的社会地位,当然,大多数男人,包括我在内还是希望自己的媳妇贤良淑德,而不是凶悍之妇,所以说女性独立就好了,要真女权了,那就真要阴阳失调,牝鸡司晨了!”
刘澜的每一句话都深深震撼着蔡琰,可是女性,真的能独立吗?女子真就能与男子一样聪明吗?女性独立成了此刻蔡琰心头魂牵梦绕的一句话,让她久久无法平静。
“谢谢你。”好半晌,蔡琰在内心的一番挣扎后终于打开了心结道。
“不客气。”刘澜微笑着说的同时却是伸出了手掌,道:“送你的,刚才在你出神的时候无聊编的。”
“什么。”
“我编的小玩意。”刘澜手掌中出现的乃是俩草编戒指。
“谢谢你。”
二人离去,却没有发现不远处的阴暗里,射出一道怨毒光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