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儿?”
王木川拿完钥匙之后,才轻轻推开了王传房门的一条隙缝,一股檀香木的浓烈气息就随之扑面而来,让王木川直咳嗽。
门被无预兆的推开,刺眼的阳光照进了王传的房中,他原本耷拉着的身体立刻挺了起来,那几束阳光令他眼睛难受。
“爷爷?”
王传蓬头垢面的在木头堆砌而成的圆顶之上盘坐着,手边脚边尽是被他遗弃的,才刚制作就出了错的机械之心模板,而小白被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被子看起来已经许久都没摊开过。
王木川望了一眼王传眼睛,那漆黑无神的眼眸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而周围一圈的黑眼圈令他看起来无精打采。
“你就不休息的吗?”
王木川呵斥道,转眼还看见桌上的饭菜只动了一点,若不是饿极了,那么他猜测王传肯定吃都不吃。
“你如果把身子弄坏了!你爹娘不得伤心死,我这一辈就你一个孙子!第二十七代也就只有你一个,你可是承担着家族的传承使命!小白在你心中的地位犹如家人不错,可你除了小白,还有你眼前的三个家人,不是么?”
面对王木川怒火冲天的怒骂,王传只是勉强的挤出一抹微笑,然后开口,以沙哑的声线说道。
“放心,爷爷,我没事……”
话虽这么说,可王传那虚弱的气息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他握着木头和刨子的手都在不停的颤抖。
“你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哪怕小白的死真的是你的责任,你现在也不是在赎罪,你单单只是在逃避而已。”
王木川把堆在门边的木头往旁边一扫,一瘸一拐的走到王传面前重重的说道。
“听着,你哪怕再雕出一万个机械之心,都没办法再复制出小白损坏前的那个,你懂吗!你现在要做的,只有努力提升自己,再制作出一个比之前更好的机械之心,让小白的名号可以在另一尊机关兽之上得以传承!”
王木川说的没错,但是,若真的可以这样的话,王传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若可以重头再来的话,以王传的性格,根本不可能爬不起来。
可前提是可以重头再来,这四个字,有些时候根本就不存在。
“可是……”
王传从衣服中掏出损坏的风雷之心,眼泪猝不及防的夺眶而出。
这一哭,连王木川都吓坏了,他已经忘了王传到底几年没有哭过了,修炼木匠之时,多大的苦痛,都未曾让王传吭过声,更何况哭了。
“可是……如果不抱着一生只拥有小白一个的心情来做机械之心的话,我知道我哪怕做上再久,能力再高也无法再制造出一个机关兽了。”
王传握紧风雷之心,就像蓬头垢面的乞丐握着剩下的最后一个馒头一般,他双手伏地,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失去了小白,我就已经没办法再做出机关兽了!”
他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脸庞被眼泪与鼻涕所模糊。
“你在制作出小白的时候,感受到了绝品之感么?”
所谓绝品之感,即是制造出巅峰之品后,自然而然产生的念想,就好比干将莫邪造出神剑之时也有这种感觉,一代画匠诸葛思画出圆星占地图时,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王传若真的感受到了,那就证明他在机关兽领域没办法再精进了,产生绝品之感的前提,即是制作机械之心的技艺达到了人生的巅峰,将一生的造诣都奉献其中后,那么就不可能再造出第二个了,所以产生绝品之感的东西也被称为匠师的封笔之作。
王木川万籁俱灰,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王传确实已经没办法在机械之心的研究上更进一步了,这也就代表王传即使今后再出色,将来也不过是一介身份较高的木匠,无法接触到匠术更高层的境界。
“我不敢说,我甚至不敢去接受,上天对谁都是公平的,他让我那么早的造出机械之心,就会让我更早的失去它,我一开始就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没想到,你的绝品之感,竟然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出现了,而且还是机关兽……”
“对不起,爷爷。”
“不,不要那么早就说出对不起,或许……或许还有办法,至少你不能那么早就停步,听我说,你就算放弃了机关兽,那还有木工术,还有机关术。”
“失去了机关兽,我就没有进入匠门得保证了,谈何木工术和机关术的精进。”
“你的初心六段是摆设么!”
“总归还只是初心六段。”
王传摇了摇头。
“匠门的木匠大师各个眼光刁钻,不然就不会每年被拒绝那么多人了,能留下来的,不是伸手就能造出毁天灭地机关,要么就是制作出机关兽的怪才,我凭借着根本不算顶尖的初心六阶能做些什么?”
“你还有王家作为靠山。”
王木川笑了笑,摸摸许久没有摸的王传的头,然后伸手拿出钥匙来。
“你拥有你老祖宗们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珍宝。”
“祖宗们……”
王传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背负着整个家族的使命,那些出色的祖上木匠,都在为后代们分担着自己的职责。
“拿去吧,没准能发生奇迹,修复机械之心我虽然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做过,可匠心大陆上不缺少我所不了解的东西。”
“这,这钥匙是祖屋的吗?”
王传震惊的问道。
“没错,我觉得我应该现在就交给你。”
“可是王家的规矩,不是应该最年长的人来保管祖屋钥匙,哪有最年幼的人来照看的道理?”
“规矩是人定的。”
王木川微微一笑,将钥匙扔到王传的衣兜中去,然后转身出了门。
“待会没准李沐会来,明天就要启程途安城了,她还得来找你做做打算,你的这身样子很不像话,我劝你去洗个澡,换身能看的衣裳。”
“李沐吗?”
王传眼睛这才闪过了一丝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