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丽丝站在门口看着安娜和里欧渐渐消失在巷口,脸上的笑容如同融化的春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哀愁。
虽然脸上满是哀伤,但奎丽丝依然美丽,就像风雨中的孤花,令人忍不住爱惜。
巷道幽深,鲜有人迹,巷道的商店也从不做行人的生意,当里欧和安娜离开的时候,巷道就寂静了许多,只有巷口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奎丽丝倚在门口,望向巷道的另一端,脸上充满了担忧的神色,就像看到了重重苦难。这很奇怪,安娜已经长大,对于奎丽丝来说,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那么这种发自内心的悲伤又从何而来?
忽然,巷道里吹来一阵微风。
虽然已经到了初春,珂兰花已经冒出花苞,但肯托依然寒冷,巷道里的风让人无处可避,叫人从皮肤到内脏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巷道本来就很冷清,连颜色都不鲜艳,这一阵风吹来,连光都黯淡了不少,就像乌云遮挡了太阳。
奎丽丝看了看脚下,灰色的石砖和石缝的青草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四周的一切忽然变得毫无生机,虽然一切都没有变,但奎丽丝还是感觉到周围的变化,还感到一丝源自内心的恐惧。
打铁声的频率放缓渐渐消失,就像外界的一切都远离了这家花店,又或是这家花店渐渐坠入死寂的世界中,让人感到呼吸困难。
“你来了。”奎丽丝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支烟杆,倚在满是藤蔓的门框上,她开始抽烟,吐出一个个优雅的烟圈,小小的花店顿时弥漫着烟草混杂着草药的味道,她的声音也优雅酥麻,充满了诱惑力,“你为什么要来呢?”
“夫人,你知道为什么,时间到了,当年我们承诺的一切我们都做到了,现在该你履行你的承诺了。”
从幽暗的茶厅里传来一阵沙哑苦涩的声音,就像加上苦叶的清咖啡一样苦涩,茶厅的座椅上有一团黑影,这团黑影甚至让周围的光源都变得昏暗。
“所谓的承诺,我从来没有答应。”奎丽丝嘲讽地笑了笑,吐出一个烟圈,仿佛是对某个人的嘲弄和不屑。
“可你也没有拒绝,而且你也没得拒绝,”黑影的声音刻意地变得更加苦涩,听起来十分刺耳,“夫人,您要明白,我们是为了您着想,说好的二十年,您该离开肯托,如果是其他方面的原因,我们可以保证你们在任何地方的生活和安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安定的生活更重要的事呢?”
“我还没有得到一个公道。”
“谁都不能给你个公道,这种事本来就是没有希望的,不如放弃。”
奎丽丝笑了,她笑得很轻蔑,“那烦请你告诉我,如果我坚持不离开呢,你们敢对我动手吗?”
黑影一时语塞,就像话说到一半不忍心再说下去,“不敢,但是你的女儿......”
没等黑影说完,奎丽丝忽然放下烟杆,她发了狂似的大吼道,“你们在说什么?我的女儿,你们敢对安娜做什么吗?那是他的女儿!你们敢吗!”
黑影的声音变得有些恭敬,甚至不敢称呼那个人的名字,“不敢,只是必要的时候,我们要为他分忧,要为他的家族着想,他太累了,所以局长一直瞒着他,他没有忘记你,但他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儿。”
奎丽丝美丽的脸上满是寒霜,她冷笑道,“你不用为他说好话,他不过是个敢说不敢做的懦夫而已,现在看来还是个被下属欺瞒而不自知的糊涂虫。”
“局长是为他着想,”黑影的声音变得很低,“局长同样也不想伤害你们,但是局长必须为大局着想。虽然今天是最后的时限,但局长仍愿意宽限你们一周。一周之内离开肯托,无论去哪里都行,就算离开卡洛斯也可以,我们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奎丽丝摇了摇头,“浮岛不会让安娜在一周内离开,神圣教会不会答应。”
黑影毫不迟疑地答道,“安娜小姐的境界已经达到中阶九级的水准,她甚至已经可以制作出广义上的高阶药剂,按照浮岛的规定,她已经可以毕业,只要我们和神圣教会沟通一下,安娜小姐随时可以带着毕业证和高阶药剂师执照离开浮岛。”
“那么如果我们不离开,我们会死吗?”
黑影的声音变得沙哑,有的话他也不想说出口,“夫人,您不会,但安娜小姐会遇到许多麻烦,毕竟安娜小姐身上流着他的血,对于我们来说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您要知道,我们必须顾全......”
奎丽丝粗暴地打断了黑影的话,“别在自己的脸上贴金了!你们要杀的是一个无辜的女孩!她什么都没做错,甚至承担了同龄人难以想象的苦难,未来刚刚有了些起色!她甚至才刚刚交了男朋友!而你们却要杀了她!”
黑影沉默了很久,“我很抱歉,但您该明白,局长的决定是无法改变的。如果安娜小姐继续留在肯托,局长有一百种方法能让她消失地毫无声息,本来今晚就是最后的时间,如果你们还没搬走,安娜小姐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但只要您答应我们离开肯托,我们可以给你们一周的时间,而且无论你在离开肯托上面遇到什么麻烦,局长都会尽他所有的力量来帮助你们。”
奎丽丝发出几声冷笑,“他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记得我和安娜差点在圣灵城堡死在他的剑下。”
“局长一直是个好人,只是因为出身的原因,局长必须是局长,为了卡洛斯,他必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黑影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局长已经老了,老人总会和善些,只要能达成不流血地达成目标,多耗费些心血也值得。直接杀掉安娜小姐既简单又安全,但局长不愿意这么做了,您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安娜小姐着想。”
奎丽丝拿起烟杆,嘴里吐出一阵阵的白雾来,她不羁放肆地笑了几声,笑声中满是对命运的嘲弄。
“听你的语气,如果你们真的要对安娜动手,这反而要怪我喽?”
黑影的声音很低沉,“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因为你不愿意离开肯托,我们有理由把你的行为视为你有意威胁卡洛斯的政治稳定,所以我们必须消灭威胁到卡洛斯政治安全的源头。”
“你们好不要脸哪!”奎丽丝笑起来,她的笑容很惊艳,怒骂的声音也酥酥麻麻的,“我在圣灵城堡谁都没有勾引,和他春宵一度不是我的错,但你们却骂我是荡妇,是从地狱来的魅魔;我怀上安娜不是安娜的错,但你们却说魅魔的女儿一定也是个魔种;我留在肯托又怎么样呢?肯托那么多人,凭什么偏偏我不行?凭什么说我留在肯托是居心叵测?你们凭什么说安娜是致乱的根源?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
“是啊,你们这些穿着华贵衣衫,高高在上,流着高贵血脉的贵族们,你们怎么可能做错事呢?如果你们强奸了民女,那一定是民女勾引你们的;如果你们杀了人,那你们杀的人一定是该死的。你们犯下了什么错,随便甩给别人,就能保持你们光辉的形象了,甚至不杀我们,我们也必须感恩戴德,哪怕我们什么错误都没有。”
黑影沉默了很久,每沉默一份,他所在的地方就会黑暗一分,好像所有的光芒都被他吞噬了。
“我明白了,你们不会走了,是吗?但是你不问问安娜的意见吗?你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一些。”
奎丽丝冷笑道,“她和我一样骄傲坚强,不像某些人,只会躲在城堡里一言不发。”
“我明白了,无论怎样,我都要对要发生的事向你道歉。”
黑影向奎丽丝深深鞠了一躬,便化成无数碎片消失,压抑的气氛也随之消逝,花店又恢复了清亮的色彩。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又从巷口传来,奎丽丝跌坐到门框上,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看着天上的浮云,一边抽着混杂着草药的烟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