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破宫城
果然,真的让完颜晟捕捉到了战机,六月十七日辰时,凤州都统庞奚领兵驰援上京,完颜晟等待多时,岂肯放过来之不易的战机,于半路设伏,将庞奚打的大败,顺势夺下了凤州。说来也奇怪,完颜晟拿下凤州后也不西进,竟然劫掠一番就退出了凤州。这就是完颜晟的凶狠之处,他打了凤州,又不占凤州,就是不想给辽人太大压力,没了压力,辽人还会继续自相残杀,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再重新占据凤州,西进临潢府也不迟嘛。至于哪来的信心一定能夺回凤州,就更简单了,只需要留点暗门就可以。
完颜晟足够聪明,这也是他能将完颜宗望死死压制住的主要原因,论智谋论手段,完颜宗望还是年轻了许多,不过完颜宗望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年轻气盛,胆子也大,完颜宗望知道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完颜晟势力做大,如果完颜晟能威逼上京,他也要拿下中京大定府才行。如今大金国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朗,完颜晟与完颜宗望势力旗鼓相当,完颜宗干的势力反而逐步下滑,如今完颜晟大有晋位继承人的趋势,完颜宗望自然不能坐以待毙的,如果完颜晟登基,恐怕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他完颜宗望。辽东海北州,早在三天前完颜宗望就来到了这里,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趁着辽朝内乱夺下中京大定府,只要有了大定府,今后完颜晟不管会不会继承大金国可汗,他完颜宗望都能够自保。可要取大定府,要比攻上京难多了,莫看中京附近土地辽阔,但奚王萧干很务实,就把所有兵马集中在大定府附近的几个城池里,只保护核心地带。倒是上京,倒是精锐众多,但东部要防守的地方也多,一旦突破一点,全线就会倒塌,而且上京动乱,对上京附近的防区影响太大了。
完颜宗望不知道叔父完颜晟是如何得知上京会有事情发生的,好像进入六月份,苍鹰军就开始朝北边调集,当时还不知道完颜晟要做什么,等到上京出变故的消息传来,当即就有点慌了。其实此事也怪不得完颜宗望,完颜晟能得到消息,那也是别人提前通知,至少大金国里,除了完颜晟知道上京会出事,别人一点不晓得实情。完颜晟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夺下上京临潢府,巩固自己在大金国的地位,毕竟那两个侄儿也不是吃干饭的,尤其是是那个完颜宗望,又有完颜杲帮着,势力越来越大,自辽阳府一下,形势就有点不受控制了。
六月十九,上京终于彻底陷入混乱之中,与此同时,南京耶律淳令韩旁骛领两万骑兵绕过中京直接北上,而耶律乙辛则占据上京城南部,依托永安州、龙化州固守待援。耶律洪基的压力很大,他知道如果一直对峙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一旦等到耶律淳的骑兵到来,耶律乙辛从兵力上就会形成绝对的优势,凤州一带的东部边军大部分都是耶律余睹的亲信,中京萧干也因为萧观音一事迟迟不肯发兵。眼看着时局一点点糜烂,耶律洪基一时间仿佛苍老了许多,他不知道为什么才短短的时间,自己就对整个帝国失去了足够的统治力。耶律洪基刚愎自用,甚至有些自傲,他好像从来不承认耶律余睹是大辽的擎天巨石,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愿承认。耶律乙辛占据南城,整个上京城近八十万百姓陷入慌乱之中,街头上很多人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皮室军也有一半人转投耶律乙辛麾下。凤州一带的兵马,耶律洪基调不动,也不愿意调,因为如果凤州一带防守空虚,女真人会立刻发兵,只需要两天时间就能对上京形成合围之势。上京不是中京,周围战略缓冲地带太狭窄了,尤其是凤州、福州、乌州,三地边境到上京连半日都用不了,若全是精锐骑兵的话,也许两个时辰就能抵达上京城下。边军不能动,仅靠城中的皮室军以及乌谷军一点胜算都没有,想来想去,耶律洪基觉得自己的希望还得放在萧干身上。
如今中京方面乙室军子弟足有十一万,若能抽四万人北上,定能解了上京之围。只要上京之围解了,再与耶律大石的西京精锐合兵一处,再不用怕耶律淳和耶律乙辛了。可萧干是谁?他是乙室军统领,遥辇氏族长,换句话说,他也是萧芷蕴的狗。没有办法,耶律洪基迈着蹒跚的步子去了浣衣宫,自学汉人建立浣衣宫,耶律洪基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呢,这还是第一次。耶律洪基内心是忐忑不安的,他知道这辈子也不可能祈求萧观音的原谅了,因为儿子死了,萧观音这辈子最在乎的两个人,一个是侄女萧芷蕴,一个是亲儿子耶律浚。当年她十几岁,比萧芷蕴也大不了多少,可依旧将萧芷蕴接进宫,并悉心教导,可见她有多在乎亲情。
生在皇家,误会可以解开,冷落可以原谅,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儿子死了,还如何去原谅?耶律浚的死,全都要怪罪耶律洪基,如果耶律洪基不把耶律余睹丢到天牢,耶律乙辛等人就没有机会杀耶律余睹,耶律余睹不死,耶律乙辛也不会有害死耶律浚的心思,因为只要耶律余睹在,就是杀了耶律浚,耶律淳也不可能登基为王。耶律余睹的影响力太大了,只要他还活着,耶律乙辛等人就不敢轻举妄动。萧观音不懂,为什么自己一个女人都明白的道理,偏偏陛下不懂呢?
萧观音是个女人,还是个知书达理,温柔聪慧的女子,她懂得如何爱护儿子,却不知道了解自己的男人。耶律洪基讨厌那种被耶律余睹和耶律大石骑在肩头的感觉,都说耶律大石和耶律余睹乃宗室双雄,当朝辽帝的左膀右臂,少了他们,辽帝耶律洪基屁都不是。民间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言,耶律洪基自然知道,当时真的很生萧观音的气,偏偏耶律余睹还以长者之师的架子教训他,又想起那些民间传言,如何能不怒,于是下令将耶律余睹锁到了天牢,只是想给耶律余睹一个教训而已,至少现在大辽皇帝还是他耶律洪基。可谁能想到,一个念头,就断送了耶律余睹的性命,于是祸乱接踵而来。
来到浣衣宫,能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冷清,在这个温热的夏夜里,心中却一片冰凉。耶律洪基一个人来的,他没有让人跟着,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懦弱的样子。窗户开着,里边燃着一支蜡烛,墙上投着一个人影,那人影一动不动。
房间里,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衣女子站在香案前,她双手合什,一双洁白无瑕的玉足什么都没穿,落寞的容颜如寒冬里的梅花,美丽又让人心碎,眼角依旧挂着点湿润,也许刚刚哭过吧。萧观音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来还债的,被男人抛弃,仅仅过了两天,儿子也死了,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真如别人所说,红颜祸水,她萧观音天之骄女,美艳绝伦,却害了家人。成年没多久,哥哥萧阿刺死了,爹爹死了,那个侄女也被陛下送到了别处,现在唯一陪在身边的儿子也没了。
活着,了无生趣,不如死了痛快,如今萧观音只想寻求解脱,她想看看世间还有没有一片纯净的乐土,地狱?有什么可怕的,再难过的煎熬,比得过现在么?
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传来,萧观音没有回头,因为她能感觉到来的人是谁,“陛下,你来做什么?”
那声音清冷陌生,宛若一对路人,事实上皇家婚姻又有什么感情,更何况耶律洪基又做了那么多错事。当年为了不让侄女女西夏,说了多少话,可是陛下没有听,好在那个侄女感念恩情,没有回到中京统领乙室军,可是这一走就是好几年,只有音讯,再见不到人。现在呢,儿子也离开了。萧观音没有去看儿子的尸体,她不敢看,她怕看了之后,自己会变成魔鬼。
世上有那么多魔鬼,有的是因为欲望滋生,有的是因为仇恨肆虐,萧观音不想自己变成仇恨控制的魔鬼,拔里氏的公主已经有了一位萧芷蕴,不能再有一个萧观音了。
耶律洪基当然清楚萧观音心中的恨意,可是他必须忍受着,因为除了萧观音,还有谁能说动萧干?上前两步,伸手抚摸着萧观音的肩头,“朕....错了,可是,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上京化作一片火海,任由耶律乙辛等人胡作非为么?”
耶律乙辛?呵呵,萧观音心中冷笑着,同时也在滴着血,所有的亲人都没了,她还在乎这些?“陛下,你回去吧,那些事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管不了,萧干也不会听我的,陛下好好想想吧,儿子都没了,萧干凭什么要保我,因为我长得美?”
嗡,耶律洪基的脑袋快炸开了,突然间,他变得无比明白,也无比恐惧,不,他摇摇头咬着牙怒道,“你胡说,快快修书一封,让萧干引兵来援。”
“没有用的,奚王萧干是个枭雄,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大肆兴兵,他是听话,可只听我那侄女的话,你以为呢?当然,陛下可以让儿子活过来,那样萧干为了前途还会保着我,咯咯....陛下能么....咯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本来悦耳异常,可此时却如来自地狱里的嘶鸣,萧观音双肩轻颤,笑个不停,长发越来越乱,就像一个疯子。
不知怎地,耶律洪基觉得手足发凉,心中涌起阵阵恐惧,他突然扳过萧观音的身子,双目圆睁,有些气急败坏道,“别笑了,你别笑了.....你这个疯子,都是你,你就是个祸害....祸害....朕的天下要是亡了,那也是因为你.....”
笑声戛然而止,萧观音冷冷的望着耶律洪基,眼中满是寒意,又是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她就是大辽国的苏妲己呢?
这个温暖的夏天,犹如腊月的寒冬,那一片片的冰凉,带来的是苦涩,萧观音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苦都在这一天释放了,这就是她的男人,这就是大辽皇帝耶律洪基,竟然把所有罪责推到了一个女人身上。窗外有风,月光明朗,萧观音挣脱耶律洪基的手,看向了别处,“杀了我,如果不杀我,你会后悔的,红颜祸水么?呵呵,信不信我可以给你带来更大的屈辱?耶律乙辛....耶律淳.....他们会怎样呢?”
“你....你个疯女人,想死,没这么容易,你等着....”耶律洪基气冲冲的走了,当他离开浣衣宫那一刻,萧观音软软的坐倒在地,她蜷缩着身子,就像寒风中的雪兔。她一直都不坚强,做为拔里氏的女儿,应该有萧燕燕一样的锐气的,可她没有,她崇敬江南风月,只爱琴棋书画,她比不上侄女。刚刚的坚强,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想死,却没有勇气自杀,可是耶律洪基偏偏不让她死。
上京临潢府,如今就是一座死亡炼狱,这里的人虽是有可能死去,街道上满是流痞。一处宅院里,赵有恭与萧芷蕴相对而坐,二人都在琢磨着如何救萧观音出来。此时他们已经知道了耶律浚的死讯,对萧芷蕴来说,这个打击有如晴天霹雳一般,她一定要救姑姑出来,否则,姑姑就只有死路一条,别人不杀她,她也会把自己逼死的。为什么耶律浚会死,为什么耶律洪基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堂堂皇族帝王,却如此昏庸,杀了耶律余睹,大辽的天也塌了。耶律淳发兵北上的消息瞒不过赵有恭的,可是驻兵中京大定府的乙室军却没有一点发兵的迹象,为什么会如此?一定是萧干从中作梗,他肯定是截留了萧芷蕴送到大定府的信函,否则乙室军不可能一兵不发的。不过眼下不是跟萧干算账的时候,必须先解决上京的问题才行。
赵有恭一直在琢磨着如何救出萧观音,要硬闯皇宫救一个人,难如登天,更为重要的是,他救人的同时还不能暴露身份,只要身份一暴露,不管耶律乙辛还是耶律洪基,都会派军围剿的,到时候,耶律洪基死不死不知道,但他赵某人一定是死路一条。此次来上京带来的人并不多,主要是一开始没想到耶律余睹会死。突然,赵有恭脑海中涌出一个无比疯狂的念头,他看着萧芷蕴,沉问道,“绰绰,有办法让咱们的人混到皮室军去么?”
“你什么意思?”萧芷蕴一时间没听明白赵有恭的意思,可随后就想通了,难道是要扮作皮室军把上京的局势搞浑么?渐渐地,萧芷蕴淡眉凝起,心中大呼一声疯子,真不愧是疯狗殿下赵有恭,也只有他能想出这么大胆的主意。如今耶律洪基和耶律乙辛南北对峙,要是想办法引耶律乙辛强攻皇宫呢,待叛军攻入皇宫,自己也能趁乱将姑姑救出来了。可这个主意虽然能借外力很快攻破皇宫,但也有一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随时有可能被困住。
“官人,你可以不这样的”萧芷蕴起身帮着赵有恭整了整衣领,颇有些深情地看着他。
赵有恭淡淡的笑了笑,拍拍萧芷蕴的手,小声道,“本王说离开,你愿意么?好了,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不能空手而归,难道要本王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萧芷蕴轻轻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萧芷蕴是欣慰的,所幸当年看上了他,他不仅是个枭雄,同样也带着点人情味儿,也许很多人觉得他冷酷无情,总会举起屠刀,但在她萧芷蕴心里,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该为女人承担的时候,就不会退缩。
呼了口气,萧芷蕴拉着赵有恭的手朝屋外走去,“官人,奴家带你去见一个人,咱们能不能混进皮室军,就看他的了。”
上京乌烈营将军府,此时耶律奉喜焦躁不安的在屋中走来走去的,自从耶律余睹死后,耶律奉喜就有种不安的感觉了,他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了,果然没过两天太子耶律浚就被刺杀于皇宫之中,而刺客也当场自尽。紧接着就是耶律乙辛就是起兵谋反,打出清暴君的旗号,耶律奉喜不知道该听谁的,听陛下的?呵呵,陛下连耶律大相都能丢进死牢中,还敢替他卖命么?跟着耶律乙辛和秦晋王耶律淳?
耶律奉喜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投靠耶律淳,如今手中只有不到一千人,这点兵马去了,能受到重用么?对此,耶律奉喜实在没什么信心,因为他以前是跟着萧昱小大人做事的,还曾经派兵抵抗过耶律淳,恰恰耶律淳跟他的皇伯父一个性子,就是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有着种种原因,耶律奉喜迟迟做不出决定。子夜时分,耶律奉喜咬着牙拍了下桌子,娘的,拼了,大不了投靠耶律淳之后告老还乡,去辽西当个富家翁,就算牧羊喂马也比平白丢了性命强。
耶律奉喜作出决定,正打算起身去休息下,这些天可是累得够呛,还没怎么睡过觉呢。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耶律奉喜大皱眉头,心说这是谁如此不懂事,这个时候还敲门,嘟嘟囔囔的开了门,正想骂两句,可看到外边站着的人后,耶律奉喜一下就呆住了,他眉头一皱,赶紧探出头左右瞧瞧,确定无人留意后,赶紧将那人请到了屋中。
耶律奉喜局促不安的关着房门,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公主会来,公主为什么会返回上京,恐怕是为了皇后的事吧。来到近前,耶律奉喜单手抚胸,向萧芷蕴行了一礼,随后低声道,“公主,不知你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呵呵,耶律将军不是明知故问么?本公主前来,只有一事相求,带本公主入宫,救皇后出宫。当然,耶律将军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本公主有句话要提醒耶律将军,千万不要有投靠耶律淳的心思,知道马荻是怎么死的么?”
萧芷蕴看似无足轻重的话,却给了耶律奉喜莫大的压力,马荻曾经是上京城里的一个纨绔子弟,某一天,与耶律淳起了冲突。后来部落交战,败于耶律淳后选择了投靠,结果两年后,耶律淳以作战不利为由砍了马荻的脑袋。说是作战不利,实际上是萧乾轻敌冒进惹下的祸端,最后却扣到了马荻头上。一想到马荻的结局,耶律奉喜一颗心直接沉到了谷底,这投靠耶律淳的心思立马变得荡然无存,他倒想告老还乡,若是耶律淳不允呢?毕竟当年做下的事,可深深得罪了耶律淳。
心中恐惧,但耶律奉喜依旧强迫自己镇定一些,公主说这些话必有深意的,想来是要他耶律奉喜投靠了,可是,现在投靠公主又有什么用?虽说乙室军还认公主,但现在萧干把持乙室军,后边的情况也说不好呢,再说了,公主虽然有实力,但那也是在关中,这里是上京,“公主,末将哪有投靠耶律淳的意思,公主一定搞错了!”
“是吗?如此便好,不如耶律将军以后就随本公主做事如何?耶律将军要知道,秦王殿下主政关中,治下三百多万子民,手握二十万大军,励精图治,待他日,定鼎天下,谁能阻挡?”
萧芷蕴上来就给耶律奉喜画了一张大饼,这张大饼很诱人,可耶律奉喜也不是傻蛋,虽然不属于西京体系,但对定国军还是有些了解的。听闻这定国军兵强马壮,强将如云,韩世忠、吴玠、牛皋、庞赫、萧岿,哪个不是统兵一方强人,更遑论杨再兴、岳飞、吴璘、刘錡这些后起之秀,如果投靠定国军,什么时候是出头之日?
萧芷蕴看出耶律奉喜在犹豫了,也许耶律奉喜已经心动了吧,但是他还要吃一颗定心丸才行,“耶律将军,只要你效忠殿下,东胜州就是你的!”
“什么?”耶律奉喜俩眼一瞪,惊叫出声,很快他发现自己的叫声太大了,赶紧捂住了嘴,如果能当东胜州的主人,那就相当于指挥使一职了,能不心动么?可很快耶律奉喜又冷静了下来,如今只是萧芷蕴一句话而已,最终能够决定的还是秦王赵有恭,要是秦王殿下不同意,怎么办?
“公主,你能做得了主?”耶律奉喜似是询问,又像是在警告,萧芷蕴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男人,“耶律将军,你真不认识他?”
嗯?耶律奉喜这才留意到萧芷蕴身旁的男子,只见这人身材魁梧,器宇轩昂,虽然长相清秀,可眉目之中流露出一股强烈的气势。如此年轻俊雅,又有如此气势,天下间能有几人?耶律奉喜不是傻子,当即退后两步,单膝跪地,双手平托,“大辽乌烈部耶律奉喜,参见大王!”
“耶律将军请起”赵有恭微微一笑,这个耶律奉喜是个聪明人啊,虽然有些圆滑了些,但也是个可用之才,至于许给他一个东胜州,也没什么问题的,东胜州虽然牧业发达,但也是无险可守,耶律奉喜要是不听话,随时都能灭了他。而且萧公主也不是什么善类,凭着她的威望,估计不出半年,耶律奉喜的部下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乙室军。
耶律奉喜投靠,接下来的事情就方便许多了,商议一番,拍拍手,房门被人推开,看到来人后,耶律奉喜差点没惊得尿了裤裆,因为她看到了萧远山。听闻萧远山死于雁门关,怎么现在又活过来了?当年大辽第一高手,竟然守在门外,呵呵,刚刚他耶律奉喜要是没有答应的话,估计现在已经成为一具死尸了吧。公主还是那个公主,心思缜密,做事果决。
萧远山看了看耶律奉喜,眉头一挑,嘿嘿笑了笑,“耶律老弟,你现在过得不错啊!”
“咳咳”耶律奉喜好不尴尬,当年萧远山如枢密院做虎营统领的时候,他耶律奉喜屁都不是呢,要不是萧远山在雁门关出事,估计现在乙室军大将军的职位应该有他的份了,毕竟,萧远山可是萧阿刺的死党,“萧将军,真没想到,小弟还能再见到你。”
“嗯,萧某也没想到呢,好了,不说啦,以后你我兄弟,当尽心为殿下做事才行”说着,萧远山重重的拍了下耶律奉喜的肩膀,这一巴掌可是加了不少力道,拍得耶律奉喜脸面扭曲。萧芷蕴假装没看见,让萧远山警告下耶律奉喜也好,省得他以后做事再收着。
六月二十,上京临潢府古应坊,由于古应坊就出在东西大街中间,所以成了皇族兵马于耶律乙辛争夺的要点,经过一天的恶斗,双方疲累不堪,都跑去歇息了。丑时中,到了换班的时间,耶律奉喜亲自领所部亲信来到古应坊接下防区,丑时末,耶律奉喜领兵偷袭南边的辽兵,结果偷袭不成,己方打败,随后耶律乙辛的兵马追着败兵占据了古应坊。拿下古应坊后,耶律乙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耶律奉喜吃错药了,竟然如此近的距离搞偷袭,结果还把古应坊丢了。古应坊得到的太容易了,甚至都觉得会不会藏着什么阴谋诡计,耶律乙辛让部将萧楷到处检查,几乎将古应坊搜了个遍,都没找出什么异常。
天亮了之后,耶律乙辛一拍脑门,暗骂一声糊涂,耶律奉喜不是耶律余睹的死党么,耶律余睹身死,那家伙还有什么必要为耶律洪基卖死命。耶律乙辛自以为得计,当即招呼众人,于午时突破古应坊,大军直接杀向皇宫大内。得知古应坊丢弃后,耶律洪基气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王八蛋的耶律奉喜,为什么把古应坊留给耶律乙辛,如此一来,耶律乙辛的大军岂不是可以直接攻大皇宫宫城了?
耶律洪基想的一点都不错,不到午时,耶律乙辛的近万大军就涌入了皇城附近,这个时候,耶律洪基也慌了,他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写信给福州防御使孟霄,乌州防御使郑吉木,这二人可是耶律洪基一手提拔起来的,对耶律洪基那是忠心耿耿,一听有被破的风险,于是点齐兵马率军回援上京。孟霄和郑吉木这一走,完颜晟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当即率兵占据三州,并下令后方黑河军、瓦剌军全部驰援东部三州,仅仅半天的时间,完颜晟就在临潢府东部扎稳了篱笆。总之,孟霄和郑吉木走的容易,再想回来,就得看天意了。
大辽皇宫分为外城和内城,历经几代也曾做过几次翻修,所以城高墙厚,防御能力不会差,再加上耶律洪基收缩兵力,将近六千兵马集中到宫城之内,所以任凭耶律乙辛如何叫嚣鼓劲,也没能突破外城。耶律洪基和耶律乙辛对峙下去,对赵有恭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他需要尽快突破宫城,趁乱救出萧观音呢。要怎么破城,还得找萧远山,因为萧远山年轻时曾经当过皮室军副都统,参与过宫城翻修。不过此时萧远山正在别处盯着耶律奉喜,只能让萧峰过去找。
“殿下,公主,宫城西面应该更容易破,当年建宫墙时,末将记得就属那里没打石基,末将已经让耶律奉喜想办法调到那一片去,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正如萧远山所说,临近酉时的时候,西城墙传来了一阵喝骂声,原来不知怎么回事,那一片城墙塌了,耶律乙辛哪肯放过这个机会,当即派人一窝蜂的朝缺口冲,很快就将西边的兵马赶到了内城中。大辽皇宫比不了大宋宫殿,虽然五脏俱全,但面积太小,耶律乙辛没用多长时间就占据了外城。这个时候,耶律洪基终于体验到了末日的感觉,那些守在内城的皮室军也同样是士气低落,毫无战意。
夜里戌时刚过,内城南门突然打开,原来是皮室军都统霍飞廉降了,他这一放开内城城门,整个内城也就不保了,耶律乙辛为了能一举夺下内城,下达了一道命令,只要攻进内城,宫里所有财宝都是士卒的。有这一条命令,耶律乙辛所部兵马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叛军入城,赵有恭等人很顺利的混了进去。
整个内城厮杀声不绝于耳,那些辽兵砍杀过后就忙着去抢东西,反而没人愿意去浣衣宫了。浣衣宫是什么地方,那是冷宫,是洗衣服的地方,傻子才会往哪里去抢东西呢。
浣衣宫内,萧观音跪在香案前,在她面前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把尖刀。外边的骚乱声越来越近,她也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真是没想到,才过了多久,整个时局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连大辽皇宫也被叛军攻破了。虽然说过许多气话,可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还是想到了死,不为耶律洪基,仅仅因为她是拔里氏的公主,太后萧燕燕的后人,拔里氏的公主可以不提枪不骑马,但绝对不能丢了拔里氏的骄傲。萧观音很怕死,一只玉手抚摸着冰凉的剪刀,整个人微微颤抖着。这一刻好想有人能救她脱离苦海,亦或者,来一个人一刀杀了她。想到被乱兵俘获后,可能遭遇的结局,她脸色煞白。
契丹,是个崇尚勇士的民族,虽然一直学着汉家文明,可骨子里依旧留着草原子孙的血。在这里,胜者为王,强者为尊,女人只是胜利者的玩物。
咚咚咚,厮杀声更近了,可听见那些躲在浣衣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凄厉的喊声,可惜钢刀不会留情。终于,门破了,轮到她萧观音了,很怕,她全身颤抖,可一想到将要遭受的屈辱,可能会十几个男人爬过,她觉得那比死还可怕,如果终有一死,不如体面地死,至少,留住拔里氏最后的尊严。目光里闪过一丝坚定,握紧剪刀,狠狠地刺了下去。
萧芷蕴很急,真的很急,一入皇宫,她就往浣衣宫跑,她不希望姑姑发生一点意外,如果姑姑也没了,她一定会痛不欲生的?浣衣宫到了,有些宫女太监看到她,顿时惊叫出声,没有办法,为了保证行踪不被泄露,萧远山直接将这些人杀了。有时候真的很需要阿朱,如果阿朱在,众人易容一下,也不用做这杀人灭口的事情了。
踹开房门,屋里跪坐着一个女子,看着那背影,就知道那人是姑姑,萧芷蕴刚要喊出声,却看到姑姑拿着一把剪刀刺向了胸口。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就她脱离苦海,她怎么能自杀,“不,姑姑....不要啊.....”
听那一声姑姑,萧观音愣了一下,可剪刀还是没有停止,绰绰回来了,可是她却选择了自杀,上天就是如此玩弄人的么?突然,觉得手腕生疼,一股灼热的气流扫过,剪刀偏离几寸,从小腹右下划过,顷刻间,一股剧痛传来,鲜血染红了洁白的纱衫。
萧芷蕴搂着萧观音的身子,捂着渗血的伤口,早已是泪流满面,“姑姑,你怎么这么傻,姑姑....绰绰来了,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此刻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萧观音颤抖着手,看着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这个侄女继承了她的美丽与文采,同样也继承了拔里氏公主的刚强,比起侄女,她萧观音差太多了,竟还要侄女来保护,“孩子,你怎么回来了....这些年过得好么....”
“好,过得很好呢”萧芷蕴点了萧观音身上几处穴道,先行止了血,为她换上一身皮室军军装。赵有恭怕生出什么变故,提示道,“绰绰,赶紧走,迟则生变。”
“嗯”萧芷蕴握紧萧观音的手,满是深情道,“姑姑,你暂且忍耐一下,侄女这就带你离开!”
来浣衣宫的时候,非常顺利,可离开的时候,却碰到了大问题,因为门口多了一个人,这人身材不算魁梧,有些瘦,额下一缕山羊胡,眼眶有些凹陷。他手里握着两个金色法轮,目光中满是冷意。这个人就是大辽血镏子第一高手金轮法王沃特莫尔,也是李秀政和萧芷蕴的师傅。
萧芷蕴让赵有恭扶着萧观音,直接拔出了手中佩刀,见了昔日的恩师,她先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随后神色肃穆道,“师尊,今日你若放徒儿离开,徒儿将保你一世荣华富贵,如若不然,莫怪徒儿不念旧情了。”
沃特莫尔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昔日的弟子,陛下派他来是为了杀掉皇后娘娘的,无论如何,曾经的皇后也不能落入叛军之手的,谁能想到,公主萧芷蕴会提前赶到。
“南仙,放下皇后娘娘,为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沃特莫尔一句话,却点燃了萧芷蕴心中的怒火,她横起钢刀,厉声叱道,“闭嘴,师尊,你忘了,我叫萧芷蕴,不叫耶律南仙,耶律南仙早就死了。”
“不管你叫什么,总之放下皇后娘娘,你该知道,如果为师喊一声,不管是陛下的人,还是耶律乙辛的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沃特莫尔说的是实话,只需要他喊一嗓子“成安公主在此”,那么所有人都得葬送在这里,成安公主太诱人了,不仅仅是因为她能掌控乙室军,还因为他是秦王正妃,抓住她,就能有足够的筹码换取利益。赵有恭不想暴露身份的,可眼下也顾不了许多了,得先宰了沃特莫尔才行。扶着萧观音,赵有恭缓缓抬起头来,整个人气势也为之一变,随后,发出了一句冰冷的声音,“沃特莫尔,你想死么?”
谁敢如此大言不惭?沃特莫尔心下大怒,可当他看到这个男人的眼镜后,心神俱颤,这目光霸道、邪恶、威严,“你....到底是谁?”
不光沃特莫尔有这个疑问,就连萧观音也存着同样的疑问,起初她并没有留意这个小兵,只以为是绰绰的部下,可当他站直身子,说出这句话后,竟有种让人臣服的感觉。背脊如山,言语威风,透着一股王者之气,这个人会是绰绰的手下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