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颐的事情已经过去好些天,按说程家破灭,曹润民应该高兴地,可不知为何,心中竟半点都开心不起来。范增有手段是不假,可要杀掉程颐,他还没有这等魄力。那个谢崇德又是何人?来了三个多月,曹润民还从未听说过同州有一位姓谢的提辖官。瞧那谢崇德面容刚毅,行事果断,绝不会太简单。
似范增这样的人,能招揽谢崇德这样的英杰人物么?
曹润民心中有着颇多疑虑,他相信同州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些事情全都与范增有着关系。
腊月初四,同州府一纸文书送到了京兆府,与此同时,送信人还带去了一千两黄金。
同州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从通判到典狱使一下死去了四名州府大员,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的。得到消息后,京兆府府尹莫青河就大吃了一惊,其实不难猜测,范增一定是在借机除掉程颐这个掣肘,至于什么谋反,不过是巧合罢了。也怪程颐,偏要领人攻击州府府衙,这不是坐实了谋反大罪么?莫青河惊讶范增的狠辣,却并没有往深处想,因为这种官场倾轧,罗列罪名的事情他见得多了。当同州府文书连带着一千两黄金放到眼前后,也证实了莫青河的猜测。
摸着红木箱中的金条,莫青河目光里满是贪婪之色,这范增倒是会办事,不过一千两黄金还是有些少了。那封文书,莫青河并未急着拆开,其实不用看也能猜得出来的,无非是范增撇清自己,然后扶植亲信的事情罢了。
一千两黄金,帮范增正名倒是可以,但同州官吏空出那么多名额,范增就想用这点钱买下来,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这一千两黄金,可不仅仅是他莫青河的,之后京兆府大小官吏都要分上一点的,最后能落到他莫青河手中的能有五百两就不错了。
收下红木盒,莫青河将那封书信原封不动的推给了送信人,“回去告诉范知州,就说同州的事情本府心中有数,不过补州府空缺的人选,本府还得好好考虑一番才行!”
“是,莫知府若无其他吩咐,小人便先行返回!”
“嗯,回去吧!”
送信之人将文书收回怀中,拱手离开了知府衙门,来到外边,牵了马便朝城门奔去。
同州,原宋家豪宅内,赵有恭正躺在长椅上晒着太阳。如今已经进入腊月份,关中大地干冷干冷的,时常还夹着冷冽的寒风,这种糟糕的天气,对于来自汴梁城的赵有恭来说,总有些不适应的。前些日子,潘金莲和暮春姐妹全都染了风寒,好在无什么大碍。
“殿下,谢贶回来了!”
“这么快?让他进来吧!”两日前谢贶被派去京兆府送信,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谢贶回来的这般快,赵有恭也有了点不好的感觉,看来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啊。
很快谢贶就随着杨再兴来到了西院,行礼站在一旁,谢贶颇有些愠怒的说道,“殿下,那莫青河贪心的很!”
“怎么?一千两黄金,他还嫌少?”
“是的,属下听他的意思,若要让人补了通判、指挥使的空缺,必须另外付一部分钱才行!”
“呵呵,这位莫知府胃口倒是不小,他既然不怕撑死,那就随他吧。崇德,一会儿你去找王妃再取两千黄金!”
谢贶很是不解,本以为殿下会生气的,没想到他不仅不生气,还张口要再取两千黄金。心中诧异,谢贶有些不甘心的问道,“殿下这是何意?那京兆府就是一处填不满的坑,两千金,不是便宜了那帮蠢材么?”
“崇德不必生气,其实本王不怕莫青河贪,倒怕他不贪。给莫青河两千金,那莫青河自会将同州官场当做一块聚宝盆,到时若有什么对同州不利的消息,莫青河为了保住这个聚宝盆,定会用心维护。两千金,买一个庇佑,不是很好?再说了,这些金子到了莫青河手中,也只是暂时存放在京兆府罢了,待日后时机成熟,我等入驻京兆府,定让这莫青河百倍吐出来!”
谢贶仔细思索着赵有恭的话,半晌之后,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笑容,看来自己的眼光还是有些短了。
“倒是属下有欠考虑了!”
“呵呵,无妨,你也是心急了点罢了。哦,对了,程颐、柏佳俊一死,这通判和指挥使之职便空了下来,崇德可有什么人选?”
本来通判和指挥使这样重要的位子,该由赵有恭自己决断才对的,怎奈何他现在手底下实在无人可用。杨再兴年纪轻轻,交际不广,所以也只能询问谢贶了。
赵有恭这个问题着实把谢贶难住了,这样的人选可不好找啊,首先能力要过得去,其次还要忠心。尤其是通判这个位子,一旦发生意外,很容易出大问题的。沉眉静思一会儿,谢贶有些犹豫的说道,“指挥使一职倒有合适人选,云社之内便有。只是这通判一职,属下实在想不出,此人不仅要能力出众,忠诚可靠,还必须是为官之人。”
通判不比其他位置,这个位置一般都是各路官吏推荐,然后由朝廷亲自挑选委任。因为通判的特殊性,也注定了赴任之人必须身在官场才行。可就赵小郡王的情况,能找到这样的人么?
就在赵有恭和谢贶一筹莫展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杨再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微微低身,小声道,“殿下,你可知道章亿?”
听到杨再兴的提醒,赵有恭猛然间反应了过来,他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章亿,字士平,做为章惇的孙子,章亿从小耳濡目染,习得一身才学,哲宗八年,十七岁的章亿第一次科考,便一举夺魁,后被破格提为翰林院编修。听说当年章亿入翰林院,可着实惹得章惇大发脾气。据说章亿虽为章府长孙,可却是自小随着族叔章衡习文习武的。章衡本就文韬武略,英勇果敢,在他的纯淳教导之下,章亿将章衡的本事学了个十足十,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正因为章亿文武双全,章惇便打算送他入禁军的,谁曾想自己的孙子却入了翰林院,这下他能不生气么?
有章惇护佑,又有章衡在军中撑着,章亿本来有着大好前途的,只可惜哲宗一去,朝中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章衡病死,章惇遭贬,整个章家全都受到牵连,做为相府长孙的章亿自然无法幸免,一纸调令,从翰林院调到了关中。一个小小的富平知县一当就是十几年。仔细想想,如今的章亿也快四十岁了吧?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想来赵佶早把章亿忘了吧,就算他记得,估计也不会留心了。如今浦城章家早已没落,年近四十的章亿还有什么威胁?
章亿倒是个不错的人选,而且凭着此人的韬略,掌同州城之大局也绝对不是难事,问题是能说服章亿么?虽然有皇伯父赵煦以及章惇的关系在,可时间过去那么多年,谁知道章亿是怎么想的呢?万一章亿早已习惯了平淡的生活,那他去找章亿,不相当于自找麻烦吗?
赵有恭紧锁眉头,心中犹豫不决,谢贶和杨再兴也不敢打扰。就这样,大约过了一刻钟之后,赵有恭心中才做出选择。
似章亿这种大才,值得他冒一冒险的,如果真能说服章亿,从今以后就可以免去许多顾虑了。赵有恭知道自己的志向在哪里,他绝对不是那种稳坐府邸的人,当他在外时,必须有一个出众之人居于后方统筹大局才行。
“邵烈,你今日就前去富平县,先打探下章亿的情况!”
“喏!”
杨再兴领命而去,赵有恭也神色郁闷的起了身,章亿要找的,不过他现在最紧要的是先解决下眼前的麻烦才行。
是夜,同州府衙。
范增面无表情的喝着茶水,旁边还坐着一个一脸冷峻的曹润民。
“范知州,你到现在还不肯对曹某吐露实情么?那谢崇德是怎么回事?”
“曹狱使,你此话何意?范某身为同州知州,身负州府上下大小事宜,难道任命一个小小的提辖官,也需要跟曹狱使打个招呼么?”范增不单单是不高兴,更有些气恼曹润民的耿直。有时候糊涂点不好么?非要这般较真,殊不知,知道的越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呵呵,范知州任命谁为提辖官,曹某自然无权过问,不过为何是一陌生人?”
曹润民步步逼迫,大有一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范增一阵苦笑。这个曹润民,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直,有些秘密一旦知道了,那是会死人的。
“曹狱使就那么想知道详情么?”
一阵轻巧而爽朗的笑声响起,却不是范增的声音。
曹润民大吃一惊,紧皱眉头起身朝门口看去,看到来人,曹润民满脸的震惊之色。
来人锦袍玉带,俊雅不凡,这张脸,再熟悉不过了。
晋陵王赵有恭,怎么会是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