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人之选择,总是有太多的无奈,古语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赵有恭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如此,他要活着离开京城,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看着掩嘴娇笑的赵福金,他的心中总有些悲情,如果不死,将来总要与赵佶正面冲突的,到时该如何面对四姐儿呢?严格上来说,赵有恭不是个狠人,所以他无法做到如赵佶般狠辣。
重新落座,赵有恭捏起一片牛肉塞进了嘴中,“大和尚可有兴趣继续看一看?今个申时便是象棋!”
“想是想的,只是要先回去看看,否则那些泼皮还不知要把菜园子毁成何样!”
大相国寺的菜园子离着寺庙可是有些距离的,相国寺在城北,而菜园却坐落于皇宫西北酸枣门外,相距足有两里地。由于大相国寺乃是皇家寺庙,人员众多,菜园里种植的蔬菜也是多的,这也招致许多穷苦出身的泼皮前来找事。起初大相国寺还会派些人看守,但大都被泼皮们耍的够呛,有的还被扔进了菜园粪坑中。直到鲁智深被发配到相国寺,主持见鲁智深一身武艺,便将他派到了菜园做职事僧。
说起那些泼皮,鲁智深就是一阵懊恼,开始还能逮住那些泼皮一阵乱打,可后来泼皮们学聪明了,竟分南北两面爬墙,鲁智深是管得了南边管不了北边。
瞧鲁智深那一脸的怒色,赵有恭颠着肩头嘿嘿笑了起来。
“咦,赵老弟笑甚?可是在笑洒家本事太小?”
“咳咳,大和尚休要气恼,赵某只是觉得你该想些别的法子才对,例如弄些陷阱啥的,然后再逮住几个泼皮狠狠惩治一番。对付这些泼皮啊,只能让他们疼了,怕了,他们才会听你的!”
赵有恭本身就混迹市井,对于那些泼皮无赖的风格摸得透透的,那些人就是爱占便宜,当便宜和受到的伤害不成正比了,他们才会知道疼。
鲁智深思索了一番,旋即一笑,歪着光头疑惑的问道,“赵老弟,听你的话,好像对那些泼皮很是了解!”
赵有恭脸色有点尴尬,该怎么回答呢?难道告诉鲁智深他永宁郡王本身就是个大大的泼皮无赖么?好在赵福金明白赵有恭的心思,她接口回道,“大和尚可是有福气喽,凌哥儿前些年可是市井一霸,就是现在,你若提一提凌哥儿的名字,那些泼皮保准不敢再找你麻烦的。”
“当真?”
“当然!”
得到赵福金的确定,鲁智深眼神更怪了,怎么看,像赵有恭这样穿着的贵公子也不该和市井泼皮无赖有什么联系的。
酒足饭饱,也快到申时了,此时离去的人们已经陆陆续续的回到山谷,那些借机贩卖小商品的小贩也开始吆喝了起来。鲁智深心里记挂着菜园子,提着剩下的那壶酒草草离去,赵有恭和赵福金也没继续待在山道中,这次比的可是象棋,离那么远,哪里看得清棋盘?
比试未开始,所以有的是时间玩耍,赵福金对那些小玩意特别感兴趣,像瓷人、花鼓,一样一个,赵有恭则自觉地替她付了钱,当然赵有恭也可以仗着身份继续强买强卖,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因为看到独孤求败那副囧样子,他就想大笑三声。
好一个傲慢的独孤求败,你也有被女人折磨的时候?
赵有恭看得到独孤求败,独孤求败自然也看见了他,不过两人都没什么表示,毕竟此处人多嘴杂,还是小心点为妙。
比试开始,赵有恭自动找了个靠西边的角落,他倒不是怕高衙内等人,而是赵福金不愿与那些人接触,尤其是赵楷等人,让他们晓得了,说不得会将赵福金送回宫的。
一共七位花魁娘子,总是有一个轮空的,很幸运的,柳莺莺轮空,剩下的六人捉对厮杀。象棋,比起围棋总是快一些的,而且比试也有规矩,如果在半个时辰内还未分出胜负,那就是得子多的人获胜,当然其中要先算车马炮大子,剩下的才是兵卒。
时间很快过去,来到申时末,李师师与念奴儿毫无意外的走到了最后,亦或者说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想看这二人对决的。
宋时比赛,没有后世那般清晰可观,对局者端坐桌前,为了让观看者了解棋局,所以每桌旁边会有一个木板做成的棋盘,由两名女子扮演对弈者,在大木板上演示棋局,如此观看者也能看到对弈者走的是什么。
如今已经到了最后紧要关头,赵有恭反而不担心了,通过前边几局,他对念奴儿的棋风有了大致的了解。念奴儿貌似对于布局并不是非常精通,但她很善于把握战机。
休息片刻,念奴儿和李师师终于坐到了一起,说起来这二人也挺有意思的,从政和初年开始,二人便是死对头,如今已经快出落到双十年华,还在斗,若非这次象棋比试,也许二人还很难坐到一起来。抿一口香茗,念奴儿随后擦了擦手。
“师师姐可否让一让小妹?”语气里在恳求,可念奴儿的表情却是在挑衅,看着李师师那张冷艳如霜的面孔,她是既羡慕又可怜。
羡慕李师师的名望和美丽,可怜她的无奈与失落。
伺候官家,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念奴儿想赢的,每一年她都想赢,但绝不需要李师师相让的,这次她有小郡王帮扶,再加上自己不输于李师师的歌舞,为何会赢不了?
“妹妹若想赢,师师让一让也是无妨,只是,妹妹真的如此想么?”
“当然不是,不过,这一次,师师姐赢不了!”
念奴儿的语气里有着无穷自信,这一刻她满面春风,双眸闪亮。师师轻轻地蹙了蹙眉头,白色长袖掠过膝盖,落在了棋盘之上。
“妹妹倒是有信心,可是为何?”
“师师姐不会懂的,咯咯!”念奴儿不会说的,这不仅是赵小郡王的秘密,也是她念奴儿的秘密。
对弈开始,李师师幸运的选到了红棋,无论象棋,还是围棋,谁执棋先走谁便占了先机,高手对局,一步之差,往往决定胜负。李师师炮八平五,典型的中炮开局。在宋时,对于对中炮的走法并不太喜欢,所以念奴儿选择了跳八路马。紧接着李师师炮二平三,念奴儿车九进二。
棋局走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李师师目标对准了黑方中路和七路,中路黑卒与七路马都面临着很大的危险。
一个主攻,一个主守,李师师占据了明显的主动,如果棋局没什么变故,到了最后取胜的还是李师师。
赵福金对象棋也是颇有研究的,看了一会儿,她便看出了一点门道,从布局上来看,念奴儿想要取胜必须想点奇招才行,李师师太稳了,指望她出错,着实有些难。念奴儿形势不好,赵福金也是有些高兴地,她伸手指戳戳赵有恭的胳膊,咯咯笑道,“凌哥儿,你觉得如何?”
“啊?四姐儿可是问为兄棋局如何?”
“当然,现在比的是象棋,难道小妹还能问别的?”
“呃!”赵有恭狠狠地瞪了赵福金一眼,他赵小郡王出了名的不学无术,赵福金还明着问他棋局如何,这不是坑人么?不过赵有恭也是反应够快,他摸摸光滑的下巴,一脸老成的点头道,“嗯,这个嘛,二人到现在还未失子,应该是差不多吧!”
“噗”赵福金果然没有忍住,捂着小嘴娇笑了起来,凌哥儿还真是不懂棋,但凡懂得点的,也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哼哼,好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不懂还要这般说话,当真是可笑!”
听声音是一个女子,而且汉话也不是太纯正。被赵福金说也就罢了,可是被别人如此讽刺,赵有恭可有些忍不得了,他扭过头朝着身后看了看,“谁?哪个不开眼的敢乱说话?”
身后人头攒动,想找一个人太难了,可是没想到那说话之人竟然自己站了出来。
一个女子走了上来,她一身棕色劲装,腰间缠一条紫色丝带,丝带上还挂着一把银色弯刀。女子身材颇为高挑,目测过去,都要赶上赵有恭了,眉目如画,双眸炯炯有神,薄薄的粉唇,精致的鹅蛋脸,一头如墨般的长发简简单单的披在肩上,别有一番味道。总得来说,女子是美的,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一种女子少有的英气,若说瑕疵,那就是她的皮肤有些黑了。
好一个异族女子,赵有恭见惯美女,也不禁眼前一亮。
“你这贼子,眼睛乱瞄什么,小心挖了你这对招子!”
嘶,赵有恭还真有点怕了,这时从何处跑来的女霸王,怎地比他赵小郡王还不讲道理?
赵福金本来准备看热闹的,但听那女子没两句话就要挖人眼睛,便也有些生气了,“你这女子怎地如此霸道?动不动就要挖人眼睛,凶巴巴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哼,汉人女子就是矫情!”异族女子手按弯刀,大有拔刀相向的架势,吓得赵有恭和赵福金赶紧往后站了站。好在这时女子身后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他也是一身的异族打扮,还留了一脸的大胡子,左耳朵挂一个耳环,看上去着实不像个好人。
“轻云,休得无礼!”拉了拉异族女子的手腕,中年男子拱手陪笑道,“这位公子莫恼,这丫头性子有些直爽,还望见怪!”
砸吧砸吧嘴,赵有恭啥话没说,扭过脸继续看棋局了,只是这心中还是有些郁闷的,那叫轻云的女子何止是直爽,简直就是凶悍啊。见怪?哪敢见怪,一个不好,轻云姑娘再拿刀把他赵某人宰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