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的人过了隐,对于立刻出发没有多大怨言,老实说这些天他们憋坏了,因为朱敬伦那五十担烟土差不多快用完了,最近这段日子,每人每天也就一个烟泡的量,掌管烟土发放的侯进明确告诉他们,只有赶到了地方,才有烟土,所以他们才能用15天赶到沙井乡,不然按照这些烟鬼的体质,没准得晃过20天去。要知道曾国藩训练有素的湘军,每天行军也不过30里。
对这些火枪营的烟鬼来说,免费的烟土是纯粹的福利,也不好说什么。
黑狗的第一次袭击很顺利,他回来明确说他打死了至少三个城门口的夷人,只是人头带不回来。第二天沙井乡的探子传回来的情报证实黑狗的说法,不过打死的人没有三个,只有一个人。
每天一个营,四个哨轮换着前去骚扰,很快就起到了效果。探子的情报证实,已经很少有进出XA县的路人了,没有人的流动,也就没有生意的流动。XA县确实有一种草木皆兵的恐慌,大白天洋人都紧闭城门。
XA县作为最靠近香港的一个县,香港的许多物资都是这个县供给的,本来因为战争贸易就降低了不少,朱敬伦一开始大规模骚扰,就更是降到了谷底。香港总督不断的给新安占领军施压,让他们维持好治安。
英军倒是主动追击过,可是那些火枪兵就是放了枪就跑,根本就不跟他们作战,英军地形又不熟,还不敢太深入乡村,每一次都无功而返,火气在心中越积越多。
西方人可没有什么耐心,这一点上,他们比那些习惯了不动如山的满清文官差得远。
商人们更是如此,千里迢迢来到中国,没钱赚不说,天天还要赔钱,谁受得了,他们不断的给香港当局施压,香港总督就不断的给军队施压,军队则火气一天比一天大,没几天就心浮气躁,追击越来越远,但始终都抓不到偷袭者的影子。
黑狗,刀疤,魁哥和卷毛四人已经轮番出击过一次了,全都全身而退,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口气中已经有些轻视英军了。朱敬伦严肃训斥了他们这种态度,继续强调让他们小心为上。
对这些人总体还是很放心的,因为他们本就出身底层,大多数都是珠江上的胥民,坑蒙拐骗偷下九流的事情没少干,这种打一枪就跑的行为,丝毫不觉得愧疚,反而有种洋洋自得的样子。
骄兵必败,大意失荆州,凡事就怕一个不认真,终于还是出事了。
轮到刀疤第二次出击的时候,晚上回来的时候,竟然少了十个人。
今天他们碰到洋人的追击,一如既往的逃跑,当发现追他们的洋人只有十来个的时候,刀疤有些小心思,带着人想打黑枪,确实打死了几个洋人,可这却是一个陷阱,洋人的大部队就在附近藏着呢,杀出来后,他们只能逃跑,逃是逃了,丢下了十个人不知死活,回来的人也有二十多个带伤的。
一个难题摆在了朱敬伦面前。
那十个没回来的人是不是都死了?
如果有活口的话,朱敬伦不相信他们能保守秘密,洋人无论是用威逼还是利诱,都不难从他们口中得知广州派出朱敬伦的大军驻扎在沙井的秘密。沙井村的乡勇洋人可以容忍,但是有这么一只不怀好意,而且天天排除游击队骚扰的军队,洋人能忍下这口气才怪。
他们不是打不过沙井村的乡勇,却一直都没有来进攻,不过是不想把兵力损失在无关紧要的地方罢了。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会扫荡中国的乡村的。可是如果他们发现有威胁他们的力量的老巢,依然会毫不犹豫的扫荡的。巴夏礼在广州城就没少扫荡过石井村的乡勇。
那么现在朱敬伦就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在路上打伏击,第二则是严阵以待就在沙井这里等敌人上门决战。
嘱咐勇兵们立刻休息,朱敬伦马上去跟陈芝廷商议。
俩人计议了一番之后。
朱敬伦决定道:“我带一千人去攻打新an县,留下一千人帮你防守。我那边一旦得手,会尽快回援你。”
朱敬伦的作战目标从来不是杀死多少洋人,而是重新夺取新安城,重点是城,因此商议一番之后,他决定趁着洋人分兵来攻打沙井乡,他去偷洋人的巢穴。
陈芝廷也认同这个计划,但是他不同意朱敬伦的做法:“朱大人,苍鹰搏兔尚且用全力,切不可大意。”
朱敬伦点点头:“你说的在理。我确实不应该留力。那我就带两千人都走,苦力和大炮都给你留下。”
那一千苦力本就是乡勇,训练水平跟沙井乡勇也差不多,都懂得使用冷兵器,也在广州打过仗,其实并不算差,真打起来,绿营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大炮呢则是不容易带走。
陈芝廷知道这样是最现实的,点了点头。
“还是那句话,我一旦得手,立马回援你。不过要是你这里守不住,该带人撤就要撤,不要留恋。”
朱敬伦建议道。
陈芝廷摇头道:“沙井练勇都是本村本族,是不会放弃自己的地的。你们广州人可以不要广州城,沙井人却不能不要祖宗祠堂。”
俩人已经很熟了,陈芝廷说话也直白,这货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举人,但熟悉之后说话间不是还喜欢讽刺人。
朱敬伦也不在意:“我也不是广州人。说真的,该撤就撤,地没了,人在就好。只要有人,就什么都有。”
陈芝廷翻了一个白眼:“说的轻巧,在这里,地比人命值钱。”
朱敬伦无法反驳,因为这话不错,在这里地确实比人命之前。
清末广dong省爆发了旷日持久的土客械斗,根源就是为了争地,一打就是几十年,这里的土地是需要流血才能保住的。
回去之后,立刻传令,三更造饭,五更出发,天亮之前,全军出动,攻打新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