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的长安城,在白雪皑皑中,显露出十分热闹来。一年辛勤劳作,总算换来丰收,哪怕不是农耕之家,也被这份瑞雪兆丰年的喜悦感染了。
爆竹声,烟花夜夜升空。勾栏瓦肆,各种剧目上演。酒楼茶馆,一片众生欢庆相。
长安繁华,十里长街,火树银花,星桥铁锁,宝马香车,花市如昼。陆承启也亮相了一把,与民同乐。
元夕节后,朝廷中枢开始运转,这份近乎疯狂的热闹才算渐渐归于平静。但长安的繁华,已经刻入了骨髓之中,隐匿于集市之间,岂会因节气过去而消散?平日里,每到五更时分,门外会有打更人,敲着铁牌,挨家挨户唤起长安百姓。早起之后,长安百姓会去早点铺买粥点、或者灌肺炒肺。就连洗面汤(洗脸水),这早点铺都有卖。
煎茶汤和煎药的摊位也出现了。然后就是屠宰摊将牲口当街宰杀批发出卖。水果、面粉这时候都还是成捆成袋。它们作为原料都被买走,成为午餐和晚餐饭桌上的佳肴。最后上场的一款款宵夜,也是用这些原材料做成的。
如果有时间,还可以一大早就去“香水行”,去那里沐浴。当然,更多的人会选择去茶馆,或者酒楼,叫上一壶茶、一壶酒,开始谈天说地,议论时政。这也是陆承启掌权后才发生的变化。先前你要是敢妄议朝政,肯定会揪你去衙门,不管对错,先打你十板子再说。
当然,很少人会选择早上去酒楼的,一般都是近午时,酒楼里的酒客,才慢慢多了起来。酒客里面,也有沽酒回去自饮自酌的,但更多的是叫上几个好友,入酒楼小酌一番。毕竟只喝酒,吃点小菜的话,花费不是很大。一些商贾,哪怕是一些掮客,牙人,甚至是雇工之辈,都能消费的起。这也是为何长安城酒楼茶馆这么火爆的原因,花费不大,却能享受到最“顶级”的服务。
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的樊楼里,一些熟客慢慢地走了进来,坐堂掌柜的热情招呼,酒保、小二、焌糟(烫酒的妇人)都纷纷施展手段,拉拢顾客。唤来酒菜之后,便开始谈天说地了。
“你听说了么,今年朝会,圣上当场发火了。”
“嘿,这事传得满城皆知,我怎能不知?”
“怎么个回事?”
“那交趾小国,怠慢圣上,直言咱们大顺不过尔尔,气得满朝文武口诛笔伐,差点没把金銮殿给掀了。圣上让御前侍卫将交趾使臣赶出了皇宫,甚至连驿馆都不让他们住了……”
“这有点过分了吧?”
“哪里过分,你是不知道那交趾使臣有多夜郎自大,真的欺我大顺无人么?还扬言打到长安,圣上血气方刚,哪里忍得住?没将他拿下,直接砍了都算开恩了。这等小人之国,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竟有此事?”
“嘿嘿,你该不会是忙都昏头了吧,这都没听说过?”
“哈哈,谁说不是啊?你也知道的,这过年时,爆竹烟火最是好卖,我每日看铺,通宵达旦,不敢闭门。这一连二十余日过去,连报纸都看不了,你说忙不忙?”
“也是,该罚你一杯,尽赚钱去了。”
三人碰杯之后,一个中年模样的商贾笑道:“交趾国使臣出了丑,那天竺国使臣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又是怎个回事?”
“嘿,他居然在朝会上问圣上,为何长安城中,无人便溺?”
“哈哈哈哈……”
“这些夷蛮,真当咱们堂堂中原是他们小国么,处处都是茅房?”
他们说这话,也是有理有据的。长安城中普遍建筑有公共厕所,官府重视城市垃圾和粪便的妥善处理。京兆府每年新春,由官府差人挨家挨户疏通沟渠,有差船将道路上的淤泥运到乡下。每天有人打扫大街上的垃圾,居民则给一定的报酬。一些农户,秋收忙完之后,也闲不下来,自然也就进城务工了。这疏通沟渠,可是能给田地增加肥料的,他们也不用出钱,出点力就行了,自是乐意而为。京兆府百姓给些钱银,就能换来一个舒适的环境,何乐而不为?
再说了,每个城市里都有夜香郎,这公共厕所也是要倒夜香的,哪里像别国,到处都是异味,直欲作呕?
他们说了一些朝会上的趣闻之后,一个人忧心忡忡地说道:“圣上新政,让我家佃户十去七八,家中百亩田地,眼看就要抛荒。今个地价又低,你们说该不该出手好?”
其余两人沉默了,端起酒杯,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酒,才试探性地说道:“今个田价几何了?”
“唉,愈来愈低,现已然三十贯一亩了,这还是肥田,若是瘦田,再少十贯……卖吧,实在太亏,连本都保不齐;不卖吧,朝廷又要征税。这地里都没有粮食了,还是要交一成税赋,说是什么‘空置田地税’,这不是要命嘛!”
“嘶……怎会如此?”
“唉,虽说京兆府好,可江南那边的田产是白得的,那些佃户,无田无地的,又是短租,怎会留在你这?契家带口的,便都下江南去了。他们还托人带话,说江南真个是桃源,这不是蛊惑人心么?”
“嘘,噤言!你不要命了,虽说圣上不限议论朝政,可你这般诋毁新政,隔墙有耳的,若传到监察司,再传到圣上耳中,这怎生是好?”
“唉,我这不是心中烦着嘛!”
“要我说啊,你家那田产离长安也不远,为何不自己开个作坊?”
“是啊,现在经商蔚然成风,便是随意一个产业,亦能赚个盆满钵满。我有个远房亲戚,在泉州是开窑烧瓷的,一年竟能有五十万贯入账。若是再买条风帆,远销大食,更是不得了。只可惜我等在长安,便是烧瓷,也赚不了多少。”
“诶,前些时日,朝廷不是在《大顺民报》上刊载如何种植棉花么,这棉花无需多少人打理,只要收成时多些人便是了。而且去工部衙门,还能免费得到种子,工部官人也会来教如何种……”
“这棉花为何物?”
“御寒之物,传言今年宫中,也是穿这棉花制成的衣物。你想啊,这些年冬日都这般冷,要是棉花种成了,制成棉衣,该是卖得多好?不仅可以种棉花,还能弄个作坊,制成衣裳……”
那人被说得动心了,沉吟了好一会,才缓缓地说道:“既然如此,酒足饭饱后且去工部衙门瞧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