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陆承启只觉得神清气爽。昨晚一夜征战,驰骋疆场,大杀四方,总算出了口“恶气”。
眼见韩凤儿还在熟睡中,陆承启也不打算惊动她,而是自顾自地起身,由侍儿服伺着穿衣登履妆扮,准备上例朝了。其实韩凤儿乃是习武之人,稍有动静就醒了。只不过她脸皮薄,不敢稍稍睁开眼。
陆承启瞥见她可爱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嘴角上挂着笑意,也没有拆穿,而是低声说道:“你们待会记得叫醒贵妃娘娘啊,她忍得可辛苦了”
韩凤儿耳聪目明,哪怕是这么小声,也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啐道:“这人”
陆承启恶作剧完了,笑嘻嘻地出了东厢,然后径直往御膳房走去了。此刻已经过了卯时,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进了大庆殿,分官职高低,立于正殿或偏殿,三三两两围成圈子,在讨论着什么。文人间么,大多数是讨论着刚刚出来的新政,比如蒙学,比如养济院,施药局等等。他们真的已经被弄糊涂了,不知道小皇帝到底要做什么,一会以为他是千古少有的昏君,一会以为他是难得明君,真的不知道小皇帝是哪种人。
他们也知道,单单以昏君、明君来辨别这个小皇帝已经不可取了,应该是看新政到底是赞誉多,还是毁誉多。新颁布的蒙学、养济院和施药局,都是难得的“仁政”,只可惜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样的仁政有些受不了。就拿施药局来说,看病确实不要钱了,可抓药还是要钱的,哪怕不多,却也有点那个。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做一半,留一半的,算什么?
养济院也是,规定六十岁以上老人,可入养济院养老,每人每日一升米,十文钱。八十岁以上的居养老人,另给大米及柴钱,九十岁以上老人每日有酱菜钱二十文,夏天给布衣,冬季给棉衣。可小皇帝不知道,大顺的鲜少有人活得过六十岁的么?七十都古来稀了,八十九十更是人瑞
蒙学也是这般,明摆着和私学抢生意,这让那些书院怎么看待朝廷?与民争利,还是不给活路?
新政的弊端太多,很多文官都摩拳擦掌,准备上奏,博取小皇帝另眼相看。当然,新政也不是一无是处,甚至真的可以称得上仁政。单单是养济院,已经是行万家生佛之事。哪年长安城的冬天不要冻死几个人?现在有了养济院,足以提供衣食住宿,死的人肯定会大大减少。
正当朝臣们纷纷攘攘之际,大庆殿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顿时这大庆殿中便鸦雀无声,文武百官列队站好,准备上朝。
陆承启一身龙衮,踏入了大庆殿中,虽目不斜视,却也见得到许多朝臣还是睡眼朦胧的,仿佛还在梦游。陆承启也知道,这上朝最费时费力,可偏生许多朝臣喜欢以上朝勤奋来衡量一个皇帝是否勤政,“被迫”之下,陆承启也只能“服从”。不过要是开启廷议来,这上朝还是有点好处的。幸亏大顺是五日一例朝,有紧急之事再以洪钟聚集文武百官议事。不过自大顺立朝以来,除了皇帝驾崩以外,这洪钟似乎也没响过几次。最近一次还是元绶年间,辽国已经将幽云十六州围困了起来,才敲响的洪钟。那次元绶帝决意出击,算是很多人的一个人生拐点。杨太师也力主出战,从而步步高升。
登上龙椅后,朝臣长揖,众口同声道:“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众卿平身,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陆承启知道这是客套话,若是一日一朝或许还有时“无本要奏”,可五日一朝,绝无幸免之理。
果不其然,内阁首辅徐崇光出列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许多大臣都没回过神来,怎么这次徐崇光不坐阵中军,反而身先士卒,第一个出来奏本呢?而心思敏捷之人,已经想明白了,这应该是江南一事有了眉目。其实做得了官,很多人的心思都很活络。开垦即是自家田地,单单是这个条件,已经让在场官员心动不已了。也难为了徐崇光为了堵住漏洞,不惜得罪这么多人,殚精竭虑。这等精神,为了留名青史,“造福万民”的精神,陆承启也微微动容。
“准奏!”
徐崇光当即端着朝笏,侃侃而谈,所说之事,无一例外,皆是开发江南一事。不出所料,很多大臣都惊愕地看向了徐崇光,每人仅限五亩地?这这简直不给活路啊!还明文规定,官员及其直系亲属不得“与民争利”,很多人都心里骂开了:“直娘贼,你不要发财,就不给我们发财了?”
一时间,除了徐崇光的门生故吏稍稍理解他之外,许多大臣都“同仇敌忾”,就差没有群起讨伐了。徐崇光却依旧“我行我素”,根本不理会已经闹成一片的朝中大臣,中气十足地朗声奏本。
陆承启坐在龙椅上,静静地听着徐崇光的上奏。其实这奏本,他早就看过了,现在不过是借徐崇光的口,再听一遍而已。许多心思敏捷之人,看着纹丝不动的小皇帝,心中已有计较:“内阁不过是皇上的幕僚,出此政策,想必也是小皇帝的授意。这徐首辅,不过是替皇上挡箭羽罢了”
陆承启听了徐崇光关于江南农田、水利、道路、民生、作坊等阐述,并不置可否。待得他说完后,才缓缓地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臣有异议!”
“臣有本要奏!”
“陛下,此举难免群情激愤,望陛下三思啊!”
陆承启这话刚刚落地,一大群人便跳将出来,恨不得证明自己才是最正义的一方,开始猛烈地“攻击”徐崇光起来,纷纷表示不同意。徐崇光心中一叹,眼光复杂地看向了陆承启。原来,徐崇光的奏折里面,只是写每人仅限十亩地的,但小皇帝一挥手,说道:“每人十亩,耕种得了吗?太多了,削减为五亩!还有,这官员要是与民争利,奈之若何?”
正是因为这样,徐崇光才“不得已”改了奏本,成了今日的版本。果不其然,现在已经引起公愤了,他这个内阁首辅,隐隐有成为众矢之的的意思。户部尚书林镇中担忧地看向徐崇光,心道:“老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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