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时间,匆匆而过。
这几日,礼部也是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发放考号,布置集英殿考场外,他们还得一一训诫这些举子。毕竟皇宫之内,戒备森严,严禁乱闯。要是闯到后、宫去,就是皇上想要保你,免了你死罪,你也免不了取消功名,终身不得再考等严厉处罚。
有人说礼部是个清闲衙门,这也是因为没有科举。要是科举一到来,礼部就忙得不可开交,简直和农忙有得一拼。但科举过后,礼部又渐渐静寂了下来。没办法,礼部就相当于后世的教育局和外交部的合体,这个年头的教育没跟上,大部分百姓还是文盲,这礼部能有什么事可做?大不了就是和外国来使打打嘴仗,训诫一番礼仪罢了。
王安石兄弟四人,早早就起身了,不是他们睡不着,而是前几日请考号的时候,礼部官员告诫他们,一定不能“误了时辰”,不然宫门关闭,他们的考试资格也就取消了。同时,礼部还随行发放一本《御试须知》,代替了以往派人训诫礼仪。除此之外,还谆谆告诫“一定要保存号纸,如若丢失,则不得入矣”。
鉴于此,还有谁敢睡懒觉?这不,还没到卯时,这些举子就要出发了。一行人打着灯笼,浩浩荡荡地前往皇宫正门宣德门,等待检查考号,搜了身,谨防举子夹带后,才一一放入。
王家四兄弟检查考号过后,才得以进入皇宫。这时的天还没大亮,皇宫依旧笼罩在黑幕之中。于蒙蒙亮中看见那红墙绿瓦,便是来过皇宫一次的王安石,都觉得有一股豪情自胸而生,更别说其他举子了。
在内侍的引领下,这些举子来到了集英殿前,看见了挂得很高的混图。这混图其实就是座位表,举子们按照座位表找到自己的座位号,对号入座就是。
今日不是例朝,所以皇宫之内并无甚么官员,除了陆承启临时决定的考官以外。这权力最大的详定官,自然是贡试主考官文彦博了。既然做了贡试主考官,这殿试的详定官,也一并做了。
待得卯时一到,内侍就按照混图,喊考生考号,对照好姓名、户籍,一一放入殿中。殿中设幔,隔列坐席。桌上有牌一枚,长三尺,幂以白纸。上面写着考生姓名,籍贯以及座位号。这些东西是不能污损的,也不能移动的,不然会当作弊论处。又有笔墨纸砚,举子无须自带。
待得举子们都入了集英殿,坐定位次后,由中官发放御试题目。考生需要先将御试题目抄录案头的草纸上,然后把御试题装入黄纱袋子系在脖子上。这样是为了防止御试题目污损,要是污损了,则“谓之不恭,纳卷有所不收受”。这时候的举子是很痛苦的,不仅要避讳先帝名讳,还要保存御试题目,这做起来就碍手碍脚了。
除此之外,殿试与解试、省试不同,不能“上请”。旧制,在殿试还考诗词歌赋的时候,士子是可以“上请”皇帝的,如果皇帝不想回答,那出题官则要临轩答之。后来,元绶帝觉得这样“往复纷纭,有失尊严之体,且不利于考场公平”便废除了“上请”,下诏“御试题目,皆由礼部印给,士人不许上请,自后进士各伏其位,不得复至殿廷”。
或许旁人有点难理解,这题目不能污损也就罢了,难道题目有疑问还不能问,这要是理解错了,找谁说去?其实这就是元绶帝的高明之处了,试卷污损不收和不能上请,表明了殿试绝不同于解试、省试,更象征着皇帝权威至高无上,不容考生有丝毫侵犯。
随着内侍唱诺,殿试正式开考,考试时间为六个时辰。其实也就只有一道题,还是陆承启亲自定的题目。这道题目是从《礼记·中庸》和《孔子家语》中的两则相近的文章,一字不改。
第一段题目是:子路见孔子,孔子问曰:“汝何好乐?”对曰:“好长剑。”子曰:“吾非此之问也,徒谓以子之所能,而加之以学问,岂可及乎?”子路曰:“学岂有益哉。”子曰:“夫人君而无谏臣则失正,士而无教友则失听。御狂马不释策,操弓不反檠,木受绳则正,人受谏则圣,受学重问,孰不顺哉?毁仁恶仕,必近于刑。君子不可不学。”子路曰:“南山有竹,不柔自直,斩而用之,达于犀革。以此言之,何学之有?”子曰:“括而羽之,镞而砺之,其入之不亦深乎?”子路拜曰:“敬受教。”
第二段题目是: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第三段题目是:子路问孔子,孔子之言,其学于何处,不配刀剑,其强于何处?
这两个都是经典的典故,关于学问和强弱的辨析。陆承启出这道题目,其实也就一个意思,什么是真正的强,什么是真正的学问。匡扶社稷固然是学问,那种田种地就不是学问吗?再一个,什么是强。文人很喜欢用这个来辩解,国家到底需不需要军队,需不需要国防。其实三岁小孩都知道,要是没有军队,一个国家凭什么称之为国家?但是这些读书读傻了的文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无视国家利益,竟一再打压国家赖以为此秩序的暴力工具,认为其侵害了民众,何其荒谬!
陆承启为何出这道题?他就是要警醒这些士子,不要再愚蠢下去了,你们不是子路,朕也不是孔子。朕没有圣贤之心,朕怒了,是要杀人的。你想想看,一群大臣,整日明示暗示你要解除军队,削弱武将,这安的是什么居心?子路好勇,孔子这是劝他学习罢了。可陆承启是皇帝啊,仁慈的人做了皇帝,那就是天下人受苦了。再者,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你看看,要是没有了军队,陆承启这个皇帝还是皇帝吗?所以,什么都可以丢,但是手中的枪杆子一定不能丢。不仅不能丢,还要牢牢地握住!毛爷爷都说了,枪杆子里出政权,陆承启要坐得稳皇位,必须要牢牢地把兵权,要把军队掌控在自己手里。所以他整顿军队,设立皇家军校,其用意都是在此。
可笑那些文官日夜忧心忡忡,深怕武人再兴波澜,抢了他们的权力去。这也是人性的通病,权力是蚀骨毒药,一旦沾染上了,就想牢牢地把控在自己的手中。可文官们不知道,在大顺皇朝里,只有陆承启这个皇帝是有制定规则的权力。而他们的权力,都是陆承启赋予的。一旦陆承启不信任他们了,权力也就没有了。武官不同,因为有枢密院的制衡,武官根本触摸不到兵权。他们只有听令于陆承启,才能调得动军队。
这是大顺的制度使然,使得陆承启现在的对手,不是看似凶恶的辽国,也不是墙头草高丽,而是这些看似温顺,其实内里一肚子坏水的文官集团。祸起萧墙,要是国家意志都得不到统一,那做什么都是徒劳的。陆承启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文官集团的心态扭正,让他们看清楚,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