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是一件好事,但是谨慎过头了,往往会让人抓狂。陆承启终于体会到老实人的能量了,老实是老实了,有那句说那句,不要指望他会昧着良心说好话,但更不要指望他会放下自己的想法。
李诫的话,也不知道他是要确认植树一事,还是开凿运河一事。为此,陆承启郁闷地说道:“李卿,你所说的需要时日考虑,说得是种树,还是开凿运河?”
李诫一愣,旋即脱口而出道:“自是运河一事。至于植树,陛下还是让旁人去做罢,臣只是工部尚书,这种事情,应该是花匠去做的。臣知道将作监里面,有不少御用花匠,陛下大可让他们去做……”
陆承启明白了,说白了就是李诫不屑于去做种树的事。毕竟他是工部尚书,搞建筑的,怎么也比种花种树的花匠高等级一大截吧?就算李诫不是工部尚书,花匠所做的事情,他也是不屑于去做的。工匠与工匠之间,也是有等级之分。搞建筑的,总比做花匠的厉害一些吧?
即便陆承启提升工匠地位,可这些观念,也不是一下子能扭转的。更何况李诫是一个固执己见之人,要想让他接受新的思想,还是很困难的。
当然,陆承启作为一个皇帝,想要差遣几个人,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也只有李诫这么愣头青,小皇帝是看得起你,才让你去办事的。你稍稍变通一下,回去跟以前将作监的同僚一说,自然大把人乐意去做。这么一口回绝,要是换了一个小心眼的皇帝,早就暗恨在心了,认为这人是持才傲物,不值得重用。
好在陆承启是一个不拘小节之人,也知道李诫的作用,哪里真的让他去种树?这种事,任何人都能做的,就不要浪费人才了。
他更在意的是,为何听了自己的意思,也看了自己画的简图,李诫还是不肯去开凿运河?
此刻急了的陆承启,自然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李卿为何还是这么固执己见?朕都说了,在河道急转之处,拥挤之处,加阔河道;若是易发生决口之处,开凿另一条河道,分流河水。不过是秉承了大禹治水的经验,堵不如疏罢了,朕相信,这个方法,要比李卿所想,高明多了!难道是朕的水平不够,不能指导李卿这样的大才?”
说到这,陆承启已经有点气愤了。他一心为民,开闸运河也不是为了个人享乐,也懂得循序渐进,为何李诫还是不肯听他的?
李诫见到小皇帝已经失去了耐心,也有点惶恐了。他不过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年青人,且身居高位。所谓高处不胜寒,年纪轻轻便成了重臣,自然是春风得意。可要是圣眷不再,他的下场凄惨也会比旁人惨的多了。
当然,李诫的固执己见,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相反,他是很认同陆承启的做法的。哪怕他没见过这样的治水的办法,也能看得出这是一个极其高明的治河策略。
也是因为这个策略很高明,自然便是大工程。往往大工程,涉及的地域便会很广。地域广了,中间占用民田、民宅等,也是难以避免的。李诫担心的地方,便是这里!
看到陆承启动怒了,李诫连忙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陆承启听了,心中的无名火也降了下去。的确是他忽略了这一点,差点就弄出类似后世无偿拆迁的恶事来。
陆承启也是有过能改之人,可作为皇帝,错了也是要坚定自己的意见的。要是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当回事了,底下那些精明得如同老狐狸一样的官员,又怎么会把你的话当一回事?陆承启咳嗽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说道:“不过小事罢了。朕先前说过,从国库拨给李卿五百万贯,足以补偿占用田地的百姓了。若是不够,李卿只要开出明细来,朕一定会批的。钱银之事,小事一桩。若是能治理得好黄河,朕就算把国库掏干,又何妨?”
言下之意,自然是鼎力支持李诫,让李诫放手去做。
李诫得到了陆承启的如此支持,差点当场出丑。好在李诫情商虽然不高,也懂得基本的道理,陆承启这么说,不过是夸下海口罢了。要是真的把一年岁入全都扔进黄河里面,恐怕陆承启要被文武百官喷死。就算是和他算是共同进退的内阁,也不会答应。
李诫不缺智商,情商虽然不高,也不算很低。这样的账,心中还掂量得清楚的。治河一事,非一年之功。陆承启说治理黄河需要投进去一年岁入,李诫是相信的。历朝历代治理黄河,花费也不会少了去。更何况是要开凿这么庞大的运河,用十余年,糜费千万都不一定能成。可按照陆承启的意思,治理黄河的费用,不是一次性给清的,而是逐次追加,由李诫上奏疏,陈列明细才行。
李诫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要是换了一个官员,说不定就不干了。治理黄河,谁都知道是一个肥差。随便挪用一点,都能赚个盆满钵满。可监察司日益壮大,谁敢顶风作案?所以治河一事,掂量过期间利害,没有人敢自告奋勇。
没人自告奋勇,不代表他们认同分期付款一说。这样的话,就会让治河的糊涂账,变得异常详细,想要从中攫取利益,变得极其困难。不仅仅是治理黄河,其余的大工程,都是一个道理。常言道:“无例不开例,开例成常例。”放到政事上面,亦是一个道理。
奈何陆承启没有这个观念,李诫也不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糊里糊涂地开了先例,也算是阴差阳错吧!
李诫得到了陆承启这么鼎力支持,也做好了长期驻守黄河边的心理准备,说道:“陛下如此厚爱于臣,臣哪敢不尽心用力?明日臣便去户部提取钱银,立时前去治理黄河!”
陆承启笑道:“李卿不用再考虑考虑了?”
李诫正色道:“既然陛下已经早有定案,连治河的办法都全给了臣。臣若是还治理不好黄河,那臣也没脸做这个工部尚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