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尹衙门中发生的事情,卢尘洹自然不知道。现在的他,正端坐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查看地图。这张椅子,若非特制,恐怕也承载不了他这么庞大的吨位。
卢尘洹平摊在桌案上的地图,可不是这个时代那样的粗略行军地图,而是经过地图作业训练的监察士,根据原有地图,再翻山越岭,就地绘制,修改再三的精校版。
虽然这在陆承启看来,难免还是有点小小的误差,但在这个时空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上好地图了。对于监察士来说,成为一名合格的情报探子,绘制地图是必不可少的必备技能之一。跟使用密码本,修习粗浅拳脚之术,会使弓弩,精通伪装术等并列为五大必会技能。要是不会这五项技能,是断然不可能让你出去送死的。要不怎么说培养一个合格的情报探子不容易,单单是这种条件,都要训练好久。
当然了,卢胖子可不会在意这地图是怎么制作出来的,只要好使就行了。看地图,纯粹是他个人爱好,闲暇无事的时候,便会拿出来看一下。陆承启把这副如此精确的地图给他,他不知道有多高兴,每每视若珍宝,不给外人触碰。
也难怪,这年头哪里找得到如此精准的地图?领军打仗,地图不准,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卢胖子有志向做一个大将军,自然是要时刻看地图的了。
此刻,夜色降临,晋阳城中不像长安城那样,哪怕是夜晚也热闹非常。为了避免禁军扰民,禁军大营都驻扎在瓮城之中。
好在晋阳城的瓮城也是有藏兵的功能的,地方还挺大,尽可住得下几万人的禁军。点起蜡烛,卢胖子还是在细细地研究着桌案上的地图。
你可以说这个卢胖子心机深沉,但不能否定,他为了心中的梦想,还是挺坚持的。从选择习武这条路开始,他的目标明确,就是为了日后能统领万军,成为一名大将军。
然后,卢尘洹一步一个脚印,从小卒做起,十余年才成为了禁军的步军指挥使,已经距离他想要的大将军相差不远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不足,所以每时每刻都在学习。先前,他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为了看懂兵书,他硬是请了蒙学先生,差不多三十岁的年龄从头学起。不懂领兵,他便不耻下问,从辕门副尉开始,缠着上司给他讲如何收拢手下的心。不懂地图,也向懂得的人不断讨教……
可以说,卢尘洹能做到今时今日的位置,绝对没有任何水分,都是他努力得来的结果。你可以说他善于逢迎,懂得送礼,讨上司欢心。但你不能否认,他为自己目标付出的努力。打铁还需自身硬,要是卢尘洹没有点真本事,哪个上司敢提拔他?
卢胖子就是这么矛盾的一个人,他懂得进退,也明白是非曲折,更知晓站队。如果不是这样,恐怕他早就成了炮灰小卒了。做忠臣良将是好,但也要看时机。要是连同袍都不认可你了,你本领再大,也是枉然。
时近七月,天气已然微微转凉。太原府靠近北地,夜晚的凉意已经很明显了。在南方依然鸣叫的婵,在太原府却已然销声匿迹。
月色初上,柳条随风,柳絮飘飞。晋阳城瓮城门后的垂柳,也不知道是何人何年种下。配上戒备森严的禁军大营,让人有一种置身当年细柳营的错觉。
卢尘洹静静地看着地图,心中的思绪,已经随着柳絮飘向了幽云边境。他白日里通过观察晋阳城的地势,发现北地除了幽云十六州,就只剩下一个晋阳城能阻挡北方游牧民族的铁骑了。
晋阳城两旁都是崇山峻岭,骑马难以翻越,唯有取道晋阳城,才能南下中原。卢胖子的眼神,从晋阳城移到了幽云十六州,也发现了若大顺想反攻辽国,除了从幽云十六州出击之外,还能从雁门关取道。虽然说雁门关到辽国上京临潢府有点绕路了,可此行军路线更加隐蔽,不易被契丹人发现。只要在晋阳城中补给一番,然后到了雁门关再补给一番,便能直入草原,奔袭临潢府。
卢胖子也知道,这个想法只是他的设想而已,真实作战,肯定不能如此顺利。要是这么走,一路上肯定会遇到契丹的牧民,你能确定跑得过他们?若是马跑不过,通风报信了怎么办?
就算出了兵,后勤怎么解决?带的人多了,后勤的负担肯定很重;带的人少了,打不过契丹人怎么办?
更要命的是,就算打下了辽国,弄到这么一个苦寒之地,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卢胖子想到这,悠悠叹了一声,越发感觉此生能领军出征辽国的机会很是渺茫了。正当他长吁短叹的时候,一声骏马嘶鸣的声音传来,卢尘洹一听就知道,有人在军营里面跑马。正要勃然大怒的时候,却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喊道:“报,飞马急报!”
卢尘洹的火气一下子便消退了,还没来及想什么,一个风尘仆仆禁军模样的探子,闯进了他的中帐之内,把一封火漆得密密实实的信报交给了他。
卢尘洹看到信封上写着密旨二字,吓得立即单膝跪下,双手呈到头上,恭恭敬敬地接过了陆承启给他的密旨。待得卢尘洹拿到了密旨,那禁军才退出中帐,自行去歇息了。一路换马不换人,跑了三天两夜才算从京兆府到太原府,也只有这些经过训练的飞马急报能受得了,常人莫说三天两夜,就是一天一夜也累得够呛!
卢尘洹小心翼翼地挑开火漆,拿出密旨一看,逐字逐句读过一遍之后,差点没惊叫出声来。连忙拿过地图,凑在烛光之下,在地图上找到山东路,东平府。
仔细研究了半天,卢尘洹才自言自语的说道:“拿步军去打水贼,小皇帝还真是……”卢尘洹实在找不到词语来形容陆承启,他的文化不高,想不到有一个词叫做异想天开。确实,在这个时候的人看来,水师和步军,这完全是两回事的。山东水贼由来已久,仗着水道畅通,兴风作浪,不曾断绝。卢尘洹也曾听闻,山东多好汉,也想过去会一会。可要他指挥最不熟悉的水战,而且手下的禁军,识得水性恐怕还没有一都之数,这怎么能完成小皇帝交给他的密旨?
卢胖子苦笑一声,心道:“这个小皇帝,还真的很喜欢给人出难题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