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激怒的耶律洪基,气冲冲地回到了明王楼。
思前想后,他觉得十分不忿气。
“那汉人小皇帝又有甚么本事了?竟敢说朕及不上他?荒天下之大谬,诚乃彼其娘之!”耶律洪基越想越觉得窝囊,想他父皇辽兴宗耶律宗真威武一世,把大顺元绶帝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为何传到他这,却两次被大顺揍得满地找牙?
第一次也就罢了,那是耶律重元自己做的孽,想要和萧虚烈一争高下,结果却撞了南墙。不过也算得上幸运,如果耶律重元没有损失那么多兵的话,恐怕滦河行宫一役,他就尸骨无存了。
其实耶律洪基不知道,正是因为耶律重元部族实力大减,才让他放松了警惕。如果耶律重元还手握十万兵马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带那么少兵马去滦河行宫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差点叫杨文广把他也捉了。
耶律洪基没了,辽国还不至于大乱,毕竟想做皇帝的契丹皇族多了去,别的不说,耶律洪基还有好几个弟弟,也是虎视眈眈的。只是顺辽两国,绝对是不死不休了。陆承启又不傻,为什么非得在没有把握的时候,跟你撕破脸面?把你狠狠揍一顿就行了,然后风紧扯呼,爽一把就跑,真刺激!
可以说滦河行宫一役,把耶律洪基的魂魄都吓掉了一半,直到这几年把女真族收拾了一番之后,才总算回魂了一些。可他总觉得自己解决了心腹之患,已经无敌天下了,心性难免出现偏差。
如今被太后萧挞里撕开他不愿见到的事实真相,他能不恼怒么!
越想越不忿气,耶律洪基立即让人传召来耶律乙辛。
不是底下没有臣子,而是忠臣良将都死得差不多了。就拿平定滦河行宫的耶律仁先来说,今年春已经卒于任上,时年六十岁,被耶律洪基厚葬于葛篓母山。耶律仁先久经战阵,咸雍元年,也就是八年前曾经率兵平定西北鞑靼的叛乱,官已至于越,封无可封,耶律洪基只好不敢再让他回临潢府了。功高震主,不仅仅是汉人才有。对于契丹来说更甚,因为契丹人更崇拜英雄,耶律仁先几乎等同辽国战神了,耶律洪基哪里能不忌惮!
虽然耶律仁先没有反意,也不可能反,但耶律洪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思来想去,还是耶律乙辛用得最顺手,最起码这个文臣没有兵马,对吧?
耶律乙辛很快就来到了明王楼,恭恭敬敬地说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得这句话,耶律洪基郁闷的心情也好上了许多。
“平身!”耶律洪基最喜欢耶律乙辛说的万万岁,其实他也知道,一个人最多就活到一百多岁,哪里能万岁了?不过没人揭穿,他就姑且听吧。
“谢陛下!”
耶律乙辛谢恩起身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陛下传召微臣,所为何事?”
耶律洪基叹了一声,把太后萧挞里的话说了一遍。耶律洪基自小聪慧,几乎能将萧挞里的原话一字不漏地说出来。能做到皇帝,也是有他的本事。
耶律乙辛一听,别的不打紧,听得“任用贤才,罢黜奸臣,大辽兴旺在即”之后,心中恶狠狠地想:“这个老不死,真是一大祸患!我好不容易熬死了耶律仁先,哪里轮得到你来摆布我?”
他诡计多端,一下就计上心头:“陛下,何不派兵去袭扰大顺?”
耶律洪基一愣,连连摆头说道:“不成,不成,去打草谷的话,榷场也就没了,不成”
耶律洪基又不是傻子,哪里肯为一口气,断送掉辽国的茶布来源?
“陛下难道还看不清楚吗,中原汉人这是在用钝刀子割肉啊!”耶律乙辛不愧是大奸似忠的人物,脸上的戏份表演得淋漓尽致。
耶律洪基一愣:“此话何解?”
“陛下可知,现如今一匹骏马,在榷场只值多少钱吗?”耶律乙辛早就算计好了,他不怕耶律洪基不上当。
“值多少?不对,朕不是下旨,不能在榷场售卖良马吗?谁这么大胆,敢违抗朕的旨意?”
耶律洪基发怒了,马对辽国来说,是克敌制胜的武器,一旦让汉人拥有了良马,那日后就成了祸患了。哪怕汉人不懂牧养,还会将公马骟了,防止发情,但那也是极其不保险的事情。
“陛下,那些贵族,哪里会拿陛下的旨意当一回事?”耶律乙辛苦笑道,这倒是真话。便是他也做这行当,知道贩马的利润,比贩卖羊驼好多了。没有其他的,和汉人做生意赚得多啊!就是苦了契丹中的那些养马人,利润都被他们赚去了。
耶律洪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气得不轻。不过他也知道,这些手握兵马的贵族,就相当于一个封闭的小王国,对他的旨意一向是阳奉阴违的。“你且说说,一匹骏马在榷场能卖多少?”
面对耶律洪基的问话,耶律乙辛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回禀陛下,在八年前,一匹骏马还值一万贯,若是一匹千里马,更是出价到十万贯,还一马难求。但五年前,一匹骏马最多值八千贯了,三年前更是只有六千贯”
“眼下值多少?”耶律洪基脸色阴郁地问道。
“已经降到四千贯,还要毛色纯,不然还不值这个价。当然,千里马还是那个价格,十万贯一匹,可还是有价无市啊!”耶律乙辛说到十万贯的时候,眼睛里的精光一闪,似乎看到了花花绿绿的金银。但他也知道,千里马可遇不可求,便是在辽国,也没有多少匹,更别说贩卖了。
“混账!”
耶律洪基拍桌而起:“竟有此事?!”
耶律乙辛吓得单膝跪地,颤声说道:“陛下也知道,物以稀为贵,我大辽骏马不值钱,定然是汉人那边的马多了起来。一旦汉人也有了骑兵,这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些贵族,都该杀!!!”
耶律洪基哪里会不知道其中的意味,他原本以为辽国骑兵优势明显,但被耶律乙辛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大顺和辽国,差距已经缩得很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