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知县的侍妾冯氏的贴身丫头叫翠竹,长得姿色不凡,看着也有几分精明,以钟浩的眼光看来,甚至要比华知县的侍妾冯氏还要漂亮上几分。
钟浩不禁摇头,看来这冯氏并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啊。所谓娶妾娶色,华知县娶你,就是图你漂亮,你在自己身边配上一个这么漂亮的丫鬟,还怎么衬出你的姿色。以钟浩看来,这应该配个姿色平庸些,不那么精明的才稳妥些。
华知县每次到冯氏那,都见到这么一个漂亮又精明的丫鬟,怕是早晚得出事儿。相比之下,齐夫人就聪明多了,身边配一个相貌普通,却又精明乖巧,很是知道分寸的丫鬟,不会对她有任何威胁,相反还会给她加分。
当然这些都是人家的事情,钟浩也无从置喙,他所关心的还是这案子,与人家的这些家事无关,自然也不会去多说多问!
翠竹进来后,很是乖巧的向室内的一众官员福了一礼。
钟浩是以他不必多礼,随即开口的问翠竹道:“我听说你家老爷很是钟爱冯姨娘,为何昨天夜里,却要宿在齐夫人房里。”
翠竹犹豫了一下,有些紧张的回答道:“平日里大都是宿于冯姨娘房中的,不过昨日老爷似乎有些事情跟夫人商议,所以宿在夫人的房中。”
钟浩见翠竹很是紧张,当下很是温和的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用紧张。平时夫人都是寅正时刻去佛堂的吗?”
翠竹不敢隐瞒,很是认真的道:“是的,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去,今儿清早的时候也是如此。都是先念了佛,再去用早饭。”
钟浩又问道:“你们院子里还有别人喜欢礼佛吗?”
翠竹想了想,说道:“账房的董先生!据说董先生是夫人的远方亲戚,平时老爷和夫人在府里待他很不错,这董先生也好佛的,所以有时会在佛堂跟夫人一起参佛。”
钟浩道:“噢?你家老爷不爱佛事吗?”
翠竹摇摇头,道:“老爷是两榜进士出身,饱读诗书,常说这天下只有圣人,她并不信什么怪力乱神,因此对参佛这件事并不热衷。不过夫人参佛,他倒是从不反对。”
钟浩心里想,反对才怪,这夫人齐氏正是因为失了宠爱,才心灰意懒去寻常其他精神寄托,这华知县去反对,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钟浩问:“账房的董先生是什么人?”
说到董先生,翠竹眼眸一亮,显然对这董先生的观感极好,称赞道:“董先生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是读书人出身,据说还去东京参加过省试,在这府里从不端架子,对谁都好,有时候也会帮老爷参赞一下衙门里的公务,老爷平时也很敬重他。”
钟浩点点头道:“翠竹,你方才答的很好,你下去吧,叫董先生进来吧。”
………………
不一会帐房董文庆进来了,不得不说这位董先生的确实仪表不凡,风度翩翩,进得屋内也很是镇定从容,很潇洒的同屋内众人见了礼。
钟浩微微一笑,问道:“董先生参加过省试?”
董先生拱手道:“在下不才,?庆历六年丙戌科、皇祐元年己丑科到时都曾通过取解试,两次得以去东京参加省试。可惜自己才学有限,是以这两次参加省试,却都未能得中!”
“董先生既然是读书人,也曾两次通过取解试,也算是小有成就了,为何屈居在华知县府上做一名账房?”
“在下惭愧,这些年一直埋头苦读,是以未曾有多少积蓄!去年时,前年秋闱之时参加取解试又未能通过,一时生计无着,因此因着在下和齐夫人是远房亲戚,便投身华知县府上做了一名账房先生。而且华知县待在下甚诚,在下不觉得屈居。再说,我这账房先生也只是暂时的,以后还是要参加科考的!”
“这么说,董先生和齐夫人的关系很好了?”
董文庆听到钟浩问他跟齐夫人的关系好不好,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惶恐,紧接面上闪过一丝明显恼怒,不过很快恢复了从容,答道:“在下和齐夫人是亲戚,自然关系也是极好的!”
钟浩一直仔细观察着董文庆的表情,董文庆脸上闪过的那一丝惶恐,虽然一闪即逝,却被钟浩捕捉到了。钟浩沉吟片刻,直接问道:“今日寅正三刻到卯初二刻这一段时间,董先生在做什么?”
这一句问话,很不客气,直截了当地问这句话,在徐推官和曹县尉看来,显然是钟浩怀疑觉得这个董先生很有嫌疑。
曹县尉听了不禁暗暗皱眉,不管怎么说,董文庆好歹也是个有些身份的读书人,如此开门见山,实在让人觉得尴尬。这董文庆以前经常帮华知县参赞一些公务,和曹县尉倒是也算相熟。不过这钟通判毕竟是上官,曹县尉哪怕是对董文庆颇报不平,但是自然是不会在此时出声的。
董文庆听了钟浩的文化,倒是很快恢复了刚进来时的从容,如果不是刚才他那一丝一闪而逝的惶恐钟浩看得真切,很可能会怀疑自己眼花了。只见董文庆好整以暇,一副不恼不怒的样子,道:“当时在下正在睡觉。”
“可有人证明吗?”钟浩继续追问。
董文庆倒是并不紧张,轻笑道:“证明嘛?这个只怕是没有,在下住在院子的后厢那边,靠近佛堂,那儿很清静,平常也基本没有什么人经过,是以怕是不好找人证明。”
钟浩皱起了眉,慢悠悠地道:“那么……齐夫人发现华知县遇害时,董先生在哪里?”
董文庆从容的道:“当时我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便起了床,跑去了东翁的卧房,便看到了东翁……”董文庆的脸色开始变得多了几分沮丧,很是哀痛地道:“东翁待在下恩重如山,只是想不到竟是被西夏奸细给……给害了!”
钟浩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冷冽,道:“董先生怎么知道华知县就是被西夏奸细所杀?”
董文庆愕然了一下,随即苦着脸道:“在下也是曹县尉和一众捕快衙役推测的。不过东翁带人抓获那伙西夏奸细时,就曾说过那次没有一网打尽,还有有漏网之鱼,对此深以为恨。东翁下令将这些西夏奸细全部在菜市口斩首,这些西夏奸细对东翁恨之入骨,一直刺杀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在下觉得曹县尉的推测也是很有可能的。”董文庆说着,竟然有些哽咽。
曹县尉见董文庆悲痛的样子,心知董文庆谈及华知县,心有感触,已经口不能言了,当下连忙打了个圆场,对董文庆道:“文涛放心,本官和华知县同衙为官,杀死华知县的凶手迟早会查出来的。文涛也要节哀,方才钟通判也是破案心切,有些话重了些,文涛也不要太在意!”文涛是董文庆表字,他也是小有成就的读书人,以前时常在县衙跟华知县参赞功夫,跟曹县尉也算相熟,是以曹县尉对他以表字称呼,倒是很亲近。
董文庆的喉头滚动了几下,才嘘了口气,道:“是,少尹,学生明白。”
曹县尉又问了一下钟浩还有没有什么问得,见钟浩摆手示意没有了,便朝董文庆和气的道:“好吧,文涛可以走了。”
董文庆作一深揖,说道:“那通判大人、少尹,学生就先告辞了。”说罢旋身要出去,刚走几步,钟浩在他身后突然道:“董先生,实不相瞒,杀死你家东翁的根本不是什么西夏奸细,凶手就是这府里的人。”
董文庆听了钟浩的话,不禁身子一震,随即很快恢复了从容,回眸看了钟浩一眼,很快表现的很是诚恳的样子,道:“那就有劳钟通判帮忙尽快查出元凶,以慰东翁在天之灵,在下感激不尽。”
说罢,董文庆施施然去了。
最后钟浩有很客气的询问了华知县的夫人齐氏和侍妾冯氏几句。
齐夫人三十多岁,一副风韵犹存的少妇模样,眸子中透着精干。冯氏则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姿色不算太出众,可是性子很是温婉。
见了这冯氏的样貌和性子,钟浩似乎明白了一些。在钟浩看来,这华知县必是喜欢冯氏这温婉的性子,并不是单为她姿色,由此推想,齐夫人的性子怕是有些霸道。
钟浩很客气的问过了几句话后,突然猛地开口对齐夫人问道:“齐夫人跟董先生的关系很好吧?”
本来钟浩一直很客气的问她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齐夫人不由的一愣,随即闪过一丝慌乱。
显然,她虽然很精明,但毕竟是女人,心里素质比董文庆还是差了一些,钟浩准确的捕捉到了这些细节。齐夫人定了定神,才装作随意的道:”我们是亲戚,自然关系亲近些!”
钟浩微笑道:”哦,是这样啊,在下冒昧了,夫人恕罪!”
钟浩示意自己问完,让徐推官和曹县尉很客气的送二人出去。
讯问完了,徐推官和曹县尉都很期盼的望向钟浩,希望钟浩说说他的结论。
“以本官推测,这案子不是西夏奸细干的!”钟浩说完,随即又在心中快速推敲了一遍,发现自己的推断没有什么漏洞后,便深吸一口气对徐推官和曹县尉道:“而且本官已经确定凶手是谁和案件的经过了!”
………………
华知县院中的一干上下人等此时都站在内院之中,内院里鸦雀无声,显然众人都知道县尊大人要公布调查结果了。
齐夫人绷着个脸,略有几分不满,显然她觉得钟浩让她跟一群下人站在一起有些不满。
华知县的侍妾冯氏却显得有些唯唯诺诺,垂头不语。
翠云和翠竹两个丫头站在各自的主母身后,觉得有些好奇,毕竟是懵懂的年纪,倒是没有表露出什么,只是好奇地看着钟浩。
账房董文庆却是负手伫立,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其余人等,各自怀着心事,或是有些胆战心惊,或是尽量做出一副坦荡的样子。
曹县尉看众人已经到齐,示意钟浩可以开始了。
钟浩负手站在台阶上,观察着院内众人的神色。
钟浩随即朝华知县的侍妾冯氏淡淡一笑,道:“少夫人身体孱弱,要不要叫人搬个座位来歇一会儿?”
“啊……”冯氏想不到钟浩要说的是这些体己的话,脸颊不由微微一红,讷讷的道:“奴家身子还行,并不是太累,站一站也无妨的。”
“哼”,齐氏听到钟浩喊侍妾冯氏为少夫人,不由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显然在她看来,自己才是明媒正娶的夫人,而冯氏说穿了就是个侍妾而已,哪里当得了少夫人二字?!
再说,钟浩不给自己这当家正室主母座位,却要让人给一个妾侍搬座位,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随即,齐氏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的心中一颤,阴沉着脸看了钟浩一眼,便不再言语。
钟浩看着齐夫人的表情,莞尔一笑。随即看了看日头已经挂在半空,大概已是辰时了,笑了笑道:“天色也不早了,本官也就不卖关子了。现在把大家一起叫出来,是为了拿出杀死华知县的凶手。”
钟浩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不过要查出元凶,却也得慢慢地来,大家愿意听在下慢慢道来吗?”
钟浩没有理会众人各异的表情,负着手慢吞吞地踱步,随即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实在匪夷所思!不过首先在下可以肯定的告诉众位,这不是西夏奸细所为。”
钟浩此时的表现很是拉风,完全把自己当成大侦探了。钟浩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靠着自己半吊子水平都算不上的推理查勘水平,如今竟然有机会破获一桩刺杀知县的大案,不禁很是有些兴奋,是以这表现的夸张一点倒是也不奇怪了。
听了钟浩的话,院中的所有人都在沉默,虽然各怀着心思,却都盯着钟浩在那自顾自的表现,他们都想听听他得出的这知县被刺案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