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浩如今也是一个正八品的官人了,按说对方只是一个落拓文人兼江湖骗子似的人,没有必要太屈尊折节。可是他发现那中年人的那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洞人心腑、看破世事一般,却不由的让钟浩有些折服。
钟浩看着这个中年文士,觉得他未必就是一个靠给人画像和卜卦的为生的落拓文人,说不定真得有些道行。
当下钟浩拿过酒壶,亲自替那中年文士把他面前的酒杯斟满。
那中年文士稳坐在座位上,连虚扶一把酒杯的客气礼节都没有,这钟浩越发觉得这中年文士的气度不凡。当然,也有可能这厮是在故意的装比。
钟浩端起自己的酒杯对那中年文士客气的道:“在下与前辈也算他乡遇故知,相逢是缘,在下敬前辈一杯!”杨怀玉也随着举杯,一起敬那中年文士。
那中年文士也不客气,当下举起酒杯一口饮尽,随即砸吧一下嘴,眯着眼笑道:“‘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杏花村的汾酒,果是不错。今日沽了一壶杏花村的竹叶青后,剩下的钱资都听了曲儿了,打赏了那歌女,本来以为没机会尝一下这杏花村的汾酒了呢,没想到遇到少兄这般慷慨请客,使某得偿所愿,当真是极好极好的,哈哈!”
钟浩笑道:“前辈客气了,再说晚辈不是也听了前辈点的曲子嘛!”不过钟浩嘴上虽然如此说,心中怎么听着这中年文士的话里,隐含的意思是把自己当成了凯子了。
中年文士笑了笑,没有在纠结这个话题,刚才他对钟浩也是随意的客气一句。
话说,很多人想请他喝酒,他还不给面子呢!他能喝钟浩请的酒,也算是给他面子了。
随即中年文士又独自嘬了一口酒,闭目品咂片刻,道:“不错,这酒是申明亭井水酿造的。”,接着又自我陶醉般摇头晃脑的道:“‘申明亭畔新淘井,水重依稀亚蟹黄’,这杏花村申明亭井水绝佳,以之酿造汾酒,斤两独重。而杏花村马跑神泉和古井泉水酿造的竹叶青,酒液碧澄,入口回甘,最是正宗。这两种美酒今日都尝过了,倒是着实不枉这并州一行。杏花村井泉得天独厚,酿出的美酒如同花香沁人心脾,果真不凡啊!”
钟浩笑道:“原来这是汾酒?刚才只是让伙计上好酒,还真不知道他上得什么酒!在下对酒没什么研究,只知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什么酒都是拿来就喝的,今日听了前辈的话,当真是涨了不少见识啊。”
刚才传菜伙计上酒菜时,估计是见钟浩和这中年文士正在聊天,是以没有介绍这酒品和菜肴。人家不说,钟浩自然不知道。
那中年文士听了钟浩的话似乎不信,似笑非笑的道:“少兄在青州时,酿造的‘玉液清’酒,可是不比这汾酒差啊,怎么会不懂酒?”
呃……这厮在青州时肯定调查过自己的底细,钟浩暗忖!“玉液清”酒是以天然居名义酿造的,在青州根本没多少人知道自己和“玉液清”酒有关系,若非有心人刻意打听,绝对不会知道。
钟浩心中不禁暗生警惕,这厮似乎对自己很了解。不过心中虽然如此想,但是脸上钟浩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打个哈哈,道:“在下真得不懂酒,‘玉液清’酒只是按照一本轶失古籍的方法,照方抓药的酿造的,并非在下对酒有多大研究。不过,‘玉液清’酒是在下的提供的秘方这事儿,在青州知道的人可是不多啊!”
“哦,我也是听人说的”,中年文士听了出了钟浩的话中后半句的质问之意,不过却依旧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毫不在乎的随口敷衍道。
“那前辈定然是知道在下名字的了?”
“少兄在青州可是很有名的啊!”中年文士笑了笑道。那意思是:你在青州很有名,我认识你也不足为怪,不用大惊小怪的。
尼玛,这厮肯定调查过自己!听了这个中年文士刚才的话,钟浩更加肯定。只是不知道到底是那次偶遇之后,他刻意打听的,还是直接就是先打听过自己,而那次偶遇是他刻意安排的?
钟浩觉得眼前这个中年文士,百分百不是一个摆摊作画,替人卜卦的落拓文士了。
既然他了解自己的底细,钟浩不禁也有意探问其底,当下问道:“三年前见前辈时,还是在青州。不过听前辈口音,前辈应该不是青州人吧。敢问前辈是哪里人?”
“某游历四方,并无定所,少兄若是非要问某是哪里人,那某便是大宋人,!”
“游历天下?那前辈这次从何而来,下一步要前往何处?”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尼玛,逗我玩吗?你把我底细倒是搞得很清楚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呢!哥们是看你有些气度,又是范公拥趸,才折节跟你客气攀谈,再说些屁话,信不信哥们立马让我的杨家将小弟揍你一顿?!在这河东地界上,保准揍你也白揍,哥们的泰山老丈人可是富相公!
钟浩心中虽有些恼了,不过觉得这厮怕是有些门道,没摸清他的道行,倒不好轻易翻脸。
当下依旧耐着性子,问道:“前辈刚才点了范公的那首《渔家傲》词曲听,晚辈看前辈又是一身素服,似乎是专为来并州参加公祭大会,吊祭范公而来?”
说到范公之事,那中年文士倒是难得的一本正经,不再是刚才那副看似云淡风轻,钟浩看着却想揍他的那副惫赖模样。当下那中年文士对钟浩郑重的道:“某是去麟州红楼凭吊范公,回程顺道来并州拜会一下老友的,倒不是专程参加公祭大会的。只不过赶上了,便顺便等着并州公祭大会时遥祭吊唁一下范公!”
?怪不得听那首《渔家傲》,原来是刚从麟州红楼而来,范公的这首《渔家傲》正是登红楼有感而发所做的。
钟浩听他的口气,不禁心中一动,随口问道:“前辈似乎与范公熟识?”
“算是吧,虽然见过几面,但是范公的品行素来是某敬仰至极的。”说着轻声感叹道:“范公,至正至纯,近乎于道,可谓三百年来第一人,孔夫子后最圣贤矣!唉,可惜,可叹!”
钟浩一听这厮对自己最敬重的范公评价如此之高,倒是气儿有些消了。
刚才被这厮戏弄,钟浩有种强烈的想让杨怀玉揍他一顿的冲动,如今看在他跟范公有旧的份上,就暂时饶了他吧。
那中年文士说完话,端起酒杯轻嘬着,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脱了一次被杨家将暴揍的命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