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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宁王谋反(一)

    “万万不可啊,陛下!”

    谢慎心道皇帝陛下还真是性情中人,什么事情都跟着感觉来啊。

    “此事肯定有隐情,陛下还是等杭州知府审理过后再决断的好。”

    俗话说的好,屁股决定脑袋......

    朱厚照即便再随性,再真性情,说到底还是封建统治者,是大明王朝的掌舵人。

    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

    火烧织造局在朱厚照看来绝对是大逆不道,挑战封建王权的行为。

    开玩笑,织造局是朝廷下设的,是给皇室织造丝绸的,这些暴民烧了织造局和造反有什么分别?

    或许在朱厚照的眼里,董知府的处理手段是很正确的。

    不过,看的出来朱厚照对张永不太满意。

    即便张太监大飙演技,一把鼻涕一把泪,朱厚照也只是冷冷看着,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和承诺。

    “董卿家已经把闹事的暴民全部拘捕至府衙,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谋划,要和朕过不去!”

    朱厚照一脸怒容,大手一挥沉声说道。

    也难怪他生气,朱厚照使出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让京师的那些老顽固点头,同意他南巡,结果南巡的第一站就遭遇了这么多糟心的事情,好心情全没有了。

    “陛下英明。”

    谢慎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要朱厚照不闹着亲审此案就好说。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先生陪朕去灵隐寺走走吧。”

    谢慎拱手道:“臣遵旨。”

    ......

    ......

    却说天子圣驾出了巡抚衙门,一路往飞来峰灵隐寺去也。

    一众锦衣卫护佑在侧,端是把天子銮驾包的严严实实,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浩浩荡荡的仪仗绵延了数里,百姓们都争先恐后的在远处眺望。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锦衣卫封锁,他们肯定会冲到最前端一睹天子尊容。

    天子銮驾中,朱厚照正自闭目养神,坐在他身边侍奉的不是别人,正是谢慎。

    朱厚照礼佛是人尽皆知的,这还得归功于张太后。

    太后笃信佛法,连带着小皇帝也耳濡目染,成了佛门信徒。

    要说这杭州灵隐寺,却是一座千年古刹,一直香火鼎盛。

    正德皇帝既然来了杭州,自然必去灵隐寺礼佛。

    不得不说,封建王朝统治者的信仰喜好直接影响了宗教的发展。

    如果天子信佛,那佛教必定兴盛。假如天子要修道,那道家子弟一定会鸡犬升天。

    正德礼佛虽然没有到那么痴狂的程度,但一些基本的佛经还是会念的。

    但这经文似乎是白念了啊......这佛门清规戒律皇帝陛下可是一条都没有遵守。

    从杭州城往灵隐寺方向去的路并不难走,只不过因为山路的关系,抬天子銮驾上山极为吃力。

    等到御驾抵达灵隐寺时,已经是正午时分。

    天子要来灵隐寺,早已事先通知寺院。故而灵隐寺一早就紧闭寺门,不接受任何香客来上香礼佛。

    在灵隐寺主持慧静法师的带领下,阖寺上下的僧人纷纷齐聚寺院大门外,迎接天子圣驾。

    出家人不问俗事,但毕竟脚下这块地还是王土,故而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出尘。

    尤其是像灵隐寺这样的千年古刹,寺院香火鼎盛也是和皇恩浩荡分不开的。

    慧静法师双手合十冲朱厚照一礼道:“贫僧见过陛下。”

    “大师有礼了。”

    正德亦合十还礼。

    一众人等跟着天子步入寺中。

    行至大雄宝殿前,慧静法师沉声道:“不知陛下此番是为何而来?”

    朱厚照吸了一口气道:“求签。”

    慧静法师微微阖首道:“还请陛下先去许愿。”

    朱厚照迈开步子走进大雄宝殿内,他取了一束香点燃,顺手插在了香炉里。

    之后他便走到佛像前,在蒲团上跪了下来闭上双眼许起愿。

    此时大雄宝殿的大门已经关闭,殿内只有朱厚照一人。

    阳光透过窗纸射入殿内,斑驳树影撒了一地。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朱厚照方是许完愿。

    他起身推门而出,慧静法师等一众灵隐寺僧人立刻迎上前来。

    “大师,朕已经许完愿了,现在便去求签吧。”

    慧静法师沉声道:“陛下请随贫僧来。”

    他将朱厚照引到偏殿,命一个小和尚取来了一只签筒。

    “陛下,请抽一支签吧。”

    “嗯。”朱厚照也未做犹豫,当即抽出一支签来。

    “大师看看,这签如何?”

    慧静法师接过签来,看了片刻喜声道:“陛下,这是上上之签啊。”

    “八仙同宴会,五马入门来,凤舞天地坠,金盘捧玉杯。”

    朱厚照默念了一遍,疑惑道:“怎么解签呢?”

    慧静法师往朱厚照身边凑了一凑道:“陛下,这签是文王遇凤鸣,乃如鱼化龙,凿石见金之兆啊。”

    朱厚照听到这里直是大喜。

    所谓文王遇凤鸣,是说岐山上有凤凰鸣叫,而这凤凰是因周文王德政才飞至。

    这不就是说他朱厚照是如周文王一般的仁君,广施德政,天下敬服吗?

    这个签,可真是解到朱厚照的心坎里去了!

    朱厚照哪里知道其实慧静法师早已在签筒之中做了手脚,所有的签都被换成了一样的。

    故而不管朱厚照抽的是哪个签,抽到的都会是这只‘文王遇凤鸣’。

    “嗯,这签确实不错。”

    朱厚照喜笑颜开,大手一挥道:“看来朕应该继续广施仁政,让更多的英才为我大明效力!”

    和尚拍起马屁来一点不比文臣差。

    慧静法师拿捏住了朱厚照的心理,一通马屁拍下来,直让圣心大悦。

    最关键的是,这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间进行的,完全看不出有布置的痕迹。

    天子开心了,自然得赏。

    朱厚照大手一挥,直接赏赐灵隐寺十万两香油钱。

    其实这十万两银子在灵隐寺上下看来真不算什么,光是大香主们每个月捐赠的都不止这个数。

    可天子的赏赐,怎么能用多寡衡量?

    哪怕天子只赏赐了一两银子,那也是皇恩浩荡。

    ......

    ......

    “贫僧谢陛下隆恩。”

    慧静法师双手合十,谢过天子大恩,继而沉吟道:“不知陛下可否提一副字,叫匠人刻成匾额,挂在鄙寺山门处。

    朱厚照愣了一愣,旋即道:“朕准了。”

    很多人对天子都有误解,因为他尚武的缘故,不少人认为天子只是粗通文墨。

    事实上,早在朱厚照还在做太子时,就被无数大儒教授经义文章。虽说太子不喜读书,但被这么一帮人围着想不看进去东西都难。

    如果给朱厚照一个相对客观公正的评价的话,他的学识水平应该略高于秀才,接近于举人。

    其实朱厚照的天资十分聪颖,如果稍稍努力一些,也会是个颇有学识的雄主。

    慧静主持使了个眼色,便有僧人将准备好的笔墨纸砚送到天子面前。

    朱厚照也不拖拉,挽起袖子便挥毫赐字。

    正德皇帝的字很工整有力,写出的‘灵隐寺’三字浑然一体。加之天子这个光环加持,让人看到字不禁觉得有一股浩然之气萦绕。

    又是一番场面上的礼节,朱厚照终于结束了灵隐拜佛。

    在一应侍臣的簇拥下,天子上了銮驾,返回杭州府。

    ......

    ......

    谢慎一直认为,正德皇帝去灵隐寺拜佛不光是仰慕这座千年古刹那么简单。

    但他又说不出缘由。直到皇帝在銮驾上亲口对他说想要重新清丈灵隐寺的土地时,谢慎才恍然大悟。

    谁说正德皇帝愚痴来着,人家明明是洞若观火啊。

    自打谢慎新政实施以来,各种弊端一一呈现。

    正德皇帝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便说这寺院名下的土地就是一笔糊涂账。

    皇家钦赐的田地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怎么可能寺院名下的都是钦赐田地?

    很多时候,朝廷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这些寺院竟然得寸进尺,各种挑新政的不是。

    这让正德皇帝忍无可忍,决定拿几家大的寺院开刀。

    其中便有这灵隐寺。

    灵隐寺始建于东晋咸和元年,是杭州第一名寺。

    其香火之盛,在大明两京十三省无出其右者。

    比起灵隐寺,另一座千年古刹潭柘寺的香火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潭柘寺更多是由皇家或者皇家的附庸——太监捐赠香火钱,而灵隐寺则是由杭州乃至整个浙省大豪商供奉。

    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家还真的没有这些富商有钱。

    如果灵隐寺仅限于此得些豪商的香火钱过小日子也就罢了,偏偏其名下的土地还越来越多。

    当地的官府管也不敢管,只得这么混着。

    朱厚照此番南巡第一站之所以来杭州,便是想要治一治这股歪风邪气。

    “陛下英明!”

    谢慎由衷的对天子称赞道。

    “臣感激涕零,臣替杭州的百姓感谢陛下!”

    朱厚照摆了摆手道:“先生谢朕做什么?朕是天子,若是连朕都不去管这事,还有谁会去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它在大明开寺建院,普渡佛法,就要遵守大明的律法。朕就是要让他们明白,缴纳粮税是他们的份内之事。”

    谢慎心中不由得感慨,天子终于长大了啊。

    不得不说,这个慧静法师真的是作死。

    身为一寺主持,竟然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在天子驾临的节骨眼上,竟然搞什么抽签许愿,解签谄媚的事情。

    若是他装装穷,哭哭诉或许还能有个好结果。

    “这件事先生便不需要操心了。朕自会教训他们一番。”

    朱厚照一边揉着手掌一边道:“不说这些了,那新军先生征募的如何了?”

    提起此事,谢慎就是一肚子的火啊。

    杭州一府二县自不必说,统共也没有征募到多少人。他又命四名千户到邻近村子去征募,结果也只比杭州府内的情况稍好,征募到了一千余人。

    等于偌大个杭州府一共只征募到了不到两千人,这可比谢慎的预期五千人差了太多。

    “陛下,新军征募一事恐怕不容乐观啊。”

    谢慎如实奏禀道。

    “先生且说说看。”

    谢慎叹了一声道:“臣还是低估了江南百姓的乡土情结。”

    新军与传统卫所官兵的一大区别就在于卫所官兵只驻扎在当地。便说这浙省卫所官兵,最多接受临时调遣,抗抗倭寇,绝不可能像募兵那样随意调遣。

    而谢慎创立的这新军,显然更为职业化,训练过后可以在任何情况下接受调遣。

    江南百姓大多有着浓重的乡土、宗族情结。让他们时刻准备着背井离乡,确实不太容易让人接受。

    “这就有些难了。”

    朱厚照也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些都是朕的子民,朕能够理解他们的顾虑。”

    稍顿了顿,朱厚照接道:“或者有没有什么两全之策,比如可以让新军就近驻扎训练?”

    谢慎连忙道:“万万不可啊。这样一来,新军与卫所官兵又有什么区别?”

    谢慎要创立的就是一只钢铁意志的军队,要是又以卫所官兵卫模板,那战斗力一定高不到哪里去。

    殊不知几十年后,嘉靖朝倭寇大爆发时,几千人的卫所官兵被几百名倭寇甚至几十名倭寇追着跑。这样战斗力的军队要来何用?

    “为今之计,也只有多从其余府县招募新军,将其合至一处训练了。”

    这自然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一府能招募一千多人,一省也能有万把人了。整个江南招募到三五万人还是勉强可以的。

    这样至少可以组建一支完整的军队,按照计划进行训练。

    “有什么需要朕做的,先生只管言明。朕一定会帮先生扫清障碍。”

    朱厚照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新军操练出来是什么样子,对于谢慎的所求自然是一概应允。

    便在这时,天子的銮驾忽然停了下来。

    意气风发的朱厚照差点一个跟头栽倒下去。

    被谢慎扶起的朱厚照直是愠怒不已,掀开帘子质问道:“发生什么了?”

    “回禀陛下,宁王,宁王反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