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各大海上巨擘逐渐注意到临高的时候,远在广东肇庆的另一个大佬?20??人物也注意到了,他就是两广总督王尊德。
肇庆位于广东西部,处在西江中下游,西与广西梧州相邻,东与广东佛山接壤,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从嘉靖四十三年开始,总督府就设在这里。
春天的阳光,透过窗外竹树丛的间隙,把斑斑驳驳的影子,铺洒在方砖地上。轻风摇动翠竹,一帘碎影像溪水般来回流淌。总督府内,竹子已经全部返青,冬日的枯萎的黄叶正在逐一的褪去,庭院里一派生机。
王尊德此时正在书房低着头在看一封信。他的打扮装束非常简朴,几乎和一个寒儒没有区别。王尊德以简朴著称,平日里总是布衣素食,在官场上颇有清正的名望。
这是他的一个门生从京师带回来的一封信。内容无非是是家长里短、各种新闻、朝廷中的风向。原来也不算什么,但是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忧虑,引起他忧虑的是信中随带的“附启”。
按照明代官场的习惯,人们写信除了一份正文之外,还有所谓“附启”。附启是一种不具名的信,用以请托办事或谈机密事宜。
他拿起了第一封副启。
这上面的内容是朝廷和建虏和流寇作战的消息。东面的战事自从朝廷收复遵化之后暂时平静了下来,只是西北流寇的局面一天大似一天,渐有燎原之势。而且其中陕镇的驿卒、镇兵、军户,“从贼颇众”。
王尊德看到这里,不由得冷笑一声,心里想这不过意料之中的事情。
镇兵欠饷已经是按年计,至于裁撤驿卒更是败招。陕西西北是苦寒之地,不比江南和广东这样的膏腴之地,要饭也还能勉强活命,原来就是苦哈哈半饥半饱的混日子,现在把他们裁掉了,不造反哪里有活路?这样的乱局,恐怕没有个七八年时间是压制不下去的。
他丢下这份副启,拿起下面一封。
这封附启写得很简略,但是比较要紧。主要是说,自从熊文灿招安了郑芝龙之后,东南沿海的局面有所稳定,皇上似乎对此满意,正在督促熊文灿尽快“厘清洋面”。
“哼!”王尊德哼了一声。熊文灿这手不过是以贼攻贼,想让双方两败俱伤坐收渔人之利而已,只是这事情未必有他想得这么简单。
广东这边和郑芝龙虽然打交道不多,但是了解的情况却不少,消息主要是从弗朗机人那里来的,包括郑芝龙的起家史和他在日本的特殊关系等等。
王尊德很清楚,郑芝龙绝非善类,也不是一个拿了海防游击这样的武将空衔就会满足的普通海贼。他就抚之后拒不退出中左所,窃踞金厦,目的无非是以此作为港口,和日本等地贸易而已。广州城每年都有弗朗机人来贸易,从他们嘴里能够得出很多有用的消息:比如中左所与月港相比作为贸易口岸更为理想;郑芝龙屡次进攻月港的目的并不在于抢劫,主要是迫使商人们不敢再在当地贸易等等。
“郑逆狼子野心,所图极大,绝非真心归顺朝廷”,这是王尊德私下给郑芝龙的评语。
但是熊文灿却不这么看。这一年多来不断地给郑芝龙支援船只重炮,甚至把王尊德奉旨为福建铸造的红夷大炮也送了不少给郑芝龙。郑芝龙在福建简直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郑家在福建广置产业,甚至把手伸到了广东,买下了许多庄田和产业,广州的城外就有他购置的田庄,简直是狂悖之极。
但是郑芝龙毕竟把李魁奇等积年海贼一一剿灭了,只要熊文灿捷报不断,任何弹劾都不会起作用。朝野方面,还颇有认同熊文灿做法的人。朝议对他十分有利,看势头很有升官的可能性。
这些消息看似和广东毫不相干,王尊德却知道,熊文灿有了一个“平贼靖海有方”的能员名声,如果升官,多半就会到广东来。
熊文灿现在已经是福建巡抚了,又立有大功,总不见得仅仅平调广东巡抚,就算平调也是从王尊德手里刨食——在天启、崇祯年间,已经没有独立的广东巡抚这个职衔,而是以总督两广兼职巡抚广东——自己若不能取得一些像样的功绩,,不仅巡抚的职责要划出去,恐怕这两广总督的位置都要坐不稳了。
而要想在功绩上与熊文灿相比,最佳途径就是剿灭广东洋面的海贼。
只是这广东洋面上的海贼也是不好相与的。第一大股首推就是刘香了,此人长期在珠江口外逡巡,不时深入珠江抢劫掳掠乡民和船只,阻断出洋的贸易。
澳门的弗朗机人三天两头来和他谈,希望双方联合进剿。弗朗机人有大夹板船,有红夷大炮,战力可观,但是大明却派不出人马来。
要进剿,就得发军饷,整备船只,这都要大笔的银子。广东布政使一直哭穷,说藩库里没银子可用。眼下就是为各省铸炮的钱大多还是欠着得。工部允支的炮价,到现在也没见着。
不过广东财源甚多,真想打仗,不拘那里先搞一笔出来还是能办到的,只是有点不值。而且广东官场上对刘老香的底细一无所知,甚至还不如弗朗机人知道的多。
没有引路的人,想在茫茫海面和无数的小岛之间找到刘香的船队,简直是痴心妄想。最后无非又是损兵折将罢了。朝廷过去输得起,现在已经输不起了,打一次败仗就意味着再也会恢复不了元气。想到这里,他很是烦躁。
不过,最近有一股海贼非常猖獗,吞并了不少零散的海贼势力,有坐大之势,而据各方面打探来的消息可以断定,这股海贼与刘香不同,他们有固定的据点,就在琼州府临高县。
王尊德不怕海贼有据点,就怕海贼没据点。比起茫茫大海寻找对方船队,找到对方老巢直捣黄龙难度小得多,就看能不能拿出决心去做这件事情,换而言之就是有没有这个价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