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徵呆呆听着孙元化对自己命运的分析,一阵苦涩涌上心头,他与孙元化既是好友又是教友,他实在不愿看到自己的好友落难,而现在的形势竟然可能连孙元化的命都难保。
孙元化继续说道:“朝中的温党一派,人人都等着本官倒下,本官却偏要争一争。”
“哦?”王徵有点意外。
孙元化说:“孔有德不过是抢掠,在本官看来尚可挽回,这一支兵乃登莱精华所在,本官当竭尽全力为朝廷保留一支可战之军,个人得失,便顾不得了。”
王徵并不是傻瓜,知道孙元化其实还是存着一丝希望,他希望能招抚这支乱兵,将自身罪责减小,争取不牵连首辅周延儒,如果周延儒没事,当可护住孙元化,保个全身而退。
王徵此时头脑却相对清醒,对孙元化担忧的说:“初阳,李九成此人从来便是不屑守法,孔有德貌似忠厚,实则同样桀骜不驯,招抚此二人,怎知其是否真心实意,就算招抚了,难保日后不叛,一旦乱起登州,罪过远超今日。”
孙元化盯着他道:“孔李二人皆是辽人,以辽人守辽土正当其用,此次他二人纵兵为乱,必定是一时糊涂,他们能在东江镇跟着毛文龙打建奴多年,应当还是有几分忠义之心的。”
“但是……”
“你不必说了,本官马上修书一封,你遣人送去孔有德,言明本官招抚之意,希望他二人能迷途知返。”
王徵欲言又止,想到这或许是挽救孙元化的最后希望,终于点点头,这时门口脚步声响,一名听差进来禀报:“大人,皮岛有消息了。”
孙元化站起急切问道:“如何?”
“皮岛费尽力气出来一条船,说广鹿岛尚可喜悄悄上岸,与副将沈世奎突袭叛军,已经将为首的耿仲裕等人擒杀,救出了东江镇总兵黄龙,只是黄总兵耳鼻皆被乱兵剜去,腿也被打折一条,不过岛上已是安定了。”
“好!”孙元化大喝一声,站起来激动的来回走动。山东和皮岛的东江系人马遥相呼应,一时间大有席卷整个山东、颠覆东江镇的危险。现在皮岛平定,这样他的罪责也小了。
他半响才停下吩咐道:“皮岛既定,本官当即刻发快马去京师报知首辅大人,眼下便只余乱军,京师最忧者,乃是乱军入直隶,我行招抚之策,先令其东归,远离直隶和济南富庶州县,当可令首辅有周旋余地。传我命令,沿途州县,不得攻击孔部,放他们来登州。”
白莲带着夏天南、白小仙两人从黄县直插莱州,为了抄近路,没有沿着州县走官道,专挑偏僻小道。
却不曾想局势又发生了变化。登莱巡抚孙元化要招抚叛军,下令沿途州县放弃抵抗,叛军直奔登州而去,已经越过莱州,进入了登州。三人走小路日夜兼程,居然和叛军擦肩而过。
三人只好调头往回走。不过这个消息传来,让白莲对夏天南的眼光更为信赖,他的判断果然精准。叛军自吴桥起事以来,所过之地几成白地,这样的恶行,居然视而不见,说招抚就招抚,果然当官的为了保住官位,什么都顾不上了。
登州城南群山连绵,离府城最近的叫做密神山,又名文峰,由一系列大小山岭组成,最高处海拔不到两百米,登州城内由东南贯穿西北的密水便发源于此。在它的东面有奎山,更南面有马山、牛山、树山、赤山、望海岭等一系列山系,形成了登州南部的屏障。
叛军东归到达登州境内,就驻扎在密神山上,卡住了往栖霞的道路,并分出部分人马驻扎东南卧龙岗和西南石门山,分别卡住了往宁海州和黄县的道路,府城从陆路通往其他地方的方向基本被堵死,成了孤城。力主招抚的孙元化现在有些后悔,没有把叛军挡在黄县之外再谈招抚,现在被叛军兵临城下,主动权落到了叛军的手中。
白莲通过本教的消息渠道得知,王宝一路跟随叛军往东而来,现在在密神山下的一个叫李庄的村子里开坛招纳教众,便带领二人前往李庄。
一进李庄,三人就发现村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很多门口还贴了黄色的符,画着看不懂的符文,人却不知道哪去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村里的老人询问,才知道村里来了个法力高强的大仙,正在开坛作法,村民基本都在那里。
夏天南有点糊涂,历史上的白莲教不是一个和尚创立的吗,怎么又是符文又是开坛的,这些可是道士的把戏,他不解地向白莲询问。
白莲叹了口气:“白莲教本名白莲宗,乃南宋邵兴僧人茅子元创建,算是与佛祖有渊源。不过到了元代,受道家影响颇深,所以,白莲宗信徒有烧香拜佛的,也有拜三清道尊的。王宝本来就是个道士,混入白莲宗之后,仍然用他原来混江湖的一套把戏哄骗教众。”
原来如此。三人循迹来到开坛作法的地方,这是一个祠堂,不仅里面满满都是人,连围墙上、树枝上都爬满了人,热闹非凡。
为了进祠堂,三人颇费了一番力气,夏天南在前面开路,白莲师徒跟在他后面。夏天南体格比本时空的多数人都要健壮,硬生生挤开了一条路,被他挤开的村民有不满的,一看来人比自己高一头,立马不吭声了。
一到了最前端,前方的状况一览无遗,此时正在上演一出精彩大戏:一个留着三绺胡须的中年人身着道袍,撸起袖子,向面前一口大铁锅伸出手,像是要捞什么东西——锅里装满了油,已经烧的沸腾翻滚。
手伸入沸腾的油锅是什么后果,谁都知道。四周的村民都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看着这惊人的一幕。就连白莲师徒也目不转睛,她们虽然身怀武艺,能够空手入白刃,但无法空手入油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