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车轮驶进了崇祯九年(1636年),展示了它强大的惯性。即使有夏天南这只蝴蝶扇动了翅膀,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大的历史事件一一发生。
这一年五月,皇太极在盛京(今沈阳)称帝,定国号大清,改元崇德,改族名女真为满洲,并且迫使李氏朝鲜臣服于清朝。朝鲜对清朝由以前的兄弟之称,更执藩臣之礼。同年底,在关内吃了败仗的阿济格将功赎罪,领兵水陆并进攻克皮岛,斩明将沈世魁等,彻底解除了清朝攻向关内的后顾之忧。
杨嗣昌在崇祯的庇佑下躲过了夏天南的兵谏后,成功接替服食大黄暴毙的张凤翼,当了兵部尚书,大力推行他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策略。为了实施自己的政治主张,他建议崇祯加收练饷七百三十万两、剿饷两百八十万两,并撤换了在他眼中平庸无能不堪重用的五省总理王家桢,推荐两广总督熊文灿接任,与五省总督洪承畴一同承担围剿流寇的重担。
集中精力对付流寇的策略很快有了效果,张献忠在左良玉手里吃了败仗,退居谷城(今属湖北)。第二年,在官军的强大攻势下,为了保存实力,张献忠在谷城、罗汝才在郧阳,分别接受了五省总理熊文灿的“招抚”。当然,两人都是诈降,拒绝接受改编和调遣,两年后先降后反,这些都是后话。
唯一被蝴蝶翅膀影响的就是李自成了。在原本的历史上,他的日子并不比张献忠好过,在潼关南原遭遇洪承畴、孙传庭的埋伏被击溃,带着刘宗敏等残部17人躲到陕西东南的商洛山中,开始了长达三年的雌伏。可是接受了琼海军资助的物资和大炮后,在刘黑子“热心”的建议下,李自成取道商洛绕过潼关,跳出了官兵的包围圈,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他进入河南后,收留饥民,开仓而赈饥民,“远近饥民荷锄而往,应之者如流水,日夜不绝,一呼百万,而其势燎原不可扑”,军队暴增至近十万。
为了表示结盟的诚意,以及表达对琼海军物资和军械资助的感谢,李自成采纳了刘黑子的提议,拨了部分流民送往山东。反正他在陕西、河南裹挟的流民多如牛毛,太多了他也没粮食来养,更没有这么多武器来武装,甩掉一些只能做炮灰的包袱,还能换取琼海军源源不断的支持,何乐而不为。别的物资不说,光是和官兵作战耗费的炮弹以及不时炸膛的炮管,这些东西他是造不出的,只能依靠琼海军输血补充消耗,人头换炮子,怎么看都划算。
对于琼海军而言,这笔买卖更划算。用造价相对低廉的白口铁山地炮和实心弹,换取源源不断的人口资源,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虽然李自成玩了点小伎俩,挑选人时把身体强壮的都挑走了,送到山东的流民夹杂了不少老弱妇孺,就算是青壮也是偏瘦弱,而且有不同程度的营养不良和其他疾病,但对琼海而言,这都不算事。身体虚弱可以慢慢养身体,粮食有的是;年纪大的流民当不了兵,可是能垦荒种田;妇女可以做工,还能改善性别失衡问题,为屯丁和军队解决婚姻问题;少年根据年龄大小,可以先做屯丁,也可以送进百草园学习,培养成技术员。
为了保证流民迁徙的顺利,苏粗腿根据来自临高的指示,在山东和河南边境开设了“绿色通道”,重兵守护。李自成的人把流民经漯河到达两省交界处的归德府(今商丘市),守候在附近的独立团士兵护送流民走腾县(今枣庄)、兰山县(今临沂)的路线,然后从日照港出海。这样的路线是出海最近的,省去了长途跋涉至登州的麻烦。山东境内现在已经基本成了琼海军的天下,成建制的武装力量都被苏粗图改编或者收编,间接控制或者直接管辖,无论是官府还是官兵都不敢过问琼海军的事情,一路畅通无阻,唯一的顾虑来自河南境内。
因为担心出岔子,影响夏天南的移民计划,凡是人数上万的批次,苏粗腿都亲自带兵坐镇归德府附近,监视整个交接过程,确保流民安全地到达琼海军的手中。
崇祯九年三月的一个下午,第五批流民被押送到归德府。根据刘黑子等人事先传来的消息,这一批的人数接近两万,苏粗腿不敢大意,带领独立团的两个营早早地赶到了交界处等候。
午时过后,地平线上出现了大批蹒跚的身影,旁边是来回穿梭的闯军骑兵。此时的河南还是很冷,凛冽的寒风中,流民衣衫褴褛,衣不遮体,哆哆嗦嗦的艰难前行。他们不管男女老少,都是被长长的绳索串成一长串,像是被流放的囚犯。
对于这些被放弃的“炮灰”,闯军士兵没有一丝怜悯,挥舞着马鞭不停抽打,嘴里还喝骂:“贼你妈,你们这些瓜皮倒是走快些!这么冷的天,额躲在屋里头喝点酒多好,还要跟你们瓜皮遭这罪……”
被鞭子抽打的流民试图加快脚步,少挨些打,但是有上了年纪的人脚步虚浮,踉踉跄跄摔倒在地,然后连在一起的绳子拽倒了其他人,几十个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陆续倒地。
闯军士兵勃然大怒,拔出刀子就朝摔倒的人身上砍去,骂道:“你个闷怂,这么没用,白白耽误额的功夫,额还要赶着回去跟兄弟喝酒呢!”
被刀砍中的流民大声惨叫,旁边的人吓得不轻,想要逃开,可是被绳子串在一起的他们走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
苏粗腿皱起了眉头,对手下说:“过去劝劝,这么点小事就要杀人,要是把人杀光了咱们怎么向将军交代?”
被拦下的闯军士兵斜眼看着来劝阻的琼海军士兵,挑衅地问:“咋地,人还没交接呢,这些瓜皮还是归额们管,你们手伸得太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