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部正弘觉得无法接受这样苛刻的条件,义正言辞地回绝:“阁下,对于萨摩藩袭击贵部的事件,幕府不知情,但为了维护本国和明国的友谊,可以赔偿白银十万两作作为伤亡人员的医药费用和抚恤,其余要求,请恕我们不能答应。”
其实第一条交出凶手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可是阿部正弘不敢正面回应,只能含糊带过。关原之战时岛津家虽然身处西军,在战后应当处于被清算的一方,但德川家康一方面忌惮岛津军在岛津义弘的指挥下爆发出的强大战斗力、一方面尊重这样一个比较强大的对手,就基本维持岛津领地原状,这也使得岛津家成为了除德川本家之外堪与伊达、前田等并称的雄藩。
这样的人,幕府是不愿轻易招惹的,更何况凶手是岛津家的长女,据说是从小作为武士培养,将来有望成为家督的人选——日本虽然男尊女卑,可是历史也不是没有女子出任家督的先例,比如战国时代的名将立花道雪就把家督的位置传给了女儿——如果是一般的武士,幕府施压之下,或许岛津家会交出来,但是涉及岛津千代,就绝无可能。
对于阿部正弘的态度,夏天南似乎并不意外,他也没打算仅凭几句话就让对方答应。
“阿部老中,来来来,给你看样东西。”
阿部正弘疑惑地跟着夏天南来到靠岸的一侧,这个位置正对着小柴村旁边一处小山坡,山坡上有一片茂密的树林,距离海岸大约两里。他不解地问:“阁下,叫我看什么?”
夏天南狡黠地一笑:“让老中看看我们的战舰是如何作战的。威廉,开始吧。”
威廉对舰长范博梅尔说:“计划开始。”
范博梅尔以舰长的身份向传令兵下达了命令。命令传到炮甲板上,早已等候多时的炮长向靠岸一侧的所有炮组下达了命令:“长管炮齐射一轮,准备!”
包括轰击炮、24磅炮在内的所有长管加农炮都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发射准备工作,炮手们搬动炮弹,装入炮口内,从火门处刺破定装药包,插入导火索,只等点火。
“开火!”
炮手们纷纷点燃了导火索,炮甲板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滋滋”声,像是一群响尾蛇爬过的声音。
阿部正弘在甲板上茫然不已,正想再开口询问,这时船身猛地震动,像是发生了地震,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轰轰轰”。阿部正弘没有心理准备,直接摔倒在了甲板上,哇哇大叫道:“天公发怒了吗?这是地震还是晴天霹雳?”
夏天南“好心”地把他扶起来——这么精彩的好戏,专为这位幕府使者准备的,可不能让他错过——指着对面解释道:“这不是地震,也不是打雷,是我们的战舰在开炮!”
阿部正弘顺着夏天南指引的方向看过去,登时看傻了眼。从船侧下部射出的炮弹将山坡上的树木削平了一大片,树林东倒西歪,一片狼藉,可见破坏力之大。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时爆炸弹的延时引信引爆了炸弹,随着两声闷响,两团火光闪耀,巨大的冲击波将四周的树木推倒,地上炸出了肉眼可见的大坑,紧接着两朵蘑菇形状的烟雾升上了半空。
阿部正弘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大炮,威力有如山崩地裂,随便哪一门都能秒杀天守阁上的“国崩”,生平第一次见到。
可是震撼还未结束,威廉发布了新的命令,传令兵向舰队其余各艘船传达了指令,原本一字型的舰队中心往外凹,两边往中间靠拢,形成了一个扇形。这个扇形弧边的中心点与刚才的山坡、树林正好垂直相对。所有船上的炮窗齐刷刷地打开,露出了炮口。
“轰轰轰”,整只舰队火力全开,所有的加农炮都朝目标倾泻着炮弹,12磅、24磅、59磅的实心弹或空心爆炸弹飞向目标,小山上像是下了一场陨石雨。
猛烈的撞击和爆炸过后,等浓烟散去,阿部正弘惊讶地发现,不仅树林被抹去,这座小山坡几乎被密集的炮弹削平了。这样的火力,试问日本哪个城池能够抵挡?心中不禁震撼不已,这简直是接近于神的力量,非人力所能敌。
夏天南别有深意地问:“我部战舰的火炮如何?听闻江户甚为繁华,我很有兴趣去看看。”
阿部正弘不傻,立刻知道了对方的用意。他转身朝夏天南跪伏于地,恭敬地说:“如果阁下愿意与幕府保持和平相处,鄙人愿意将阁下的所有条件转告德川将军。”
夏天南悠悠地问:“不是说这些条件不能答应吗?”
阿部正弘擦了擦汗,赔笑道:“都可以商量,可以商量……”
夏天南满意的点点头:“那么给你七天时间,我必须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否则,我的舰队将会出现在江户城外,届时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拜访德川将军。”
阿部正弘闻言汗如雨下,辩解道:“七天时间如何够?阁下提出部下不受日本律法管辖、战船任意停靠港口,这些可是要天皇陛下批准才能实施的啊!从江户到京都,七百多里路,快马加鞭也要几个月,还请阁下来年开春再来,到时我们一定给阁下满意的答复,如何?”
夏天南笑了:“你把我当不懂事的雏啊?全日本都知道天皇没有实权,只是一个傀儡,日本的实际统治者是你家的将军,无论我开出什么样的条件,都不需要你们的天皇批准,他也无权作出任何决策。收起你这套敷衍外行人的把戏吧。记住,七天时间,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没想到一个明国人对日本的政治格局了如指掌,阿部正弘缓兵之计的算盘落了空,只好唯唯诺诺应下,然后带领随从匆匆下船上岸。
阿部正弘刚踏上陆地,夏天南的声音从船上传来:“阿部老中慢走,为表心意,特鸣炮以示欢送。”
紧接着几声雷鸣般的炮声响起,阿部正弘本来骑上了马,受到炮声惊吓,跌落在地,左右连忙将其扶起。众人战战兢兢回头一看,原来这几炮只装火药,没装炮弹,放的是空炮,名为欢送,实为示威。一行人不敢有任何不满的表示,只能狼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