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威廉的解释,夏天南不无遗憾地说:“那确实可惜了,这个战列线这么威风,没碰上势均力敌的对手,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威廉咧嘴一笑:“虽然不能完全发挥t字战术,但是14艘战舰仍然可以集中使用,等待对方的跳帮和肉搏——这些船一旦靠近,一轮炮击就可以送他们见上帝。”
夏天南问:“如果郑一官祭出火船的看家宝呢?”
“外围的16艘280吨级巡逻舰就能发挥作用了。这种较小的巡逻舰在纵火船的操作者眼中不是高价值的目标,但是其灵活性足以扫荡这些几乎只能直线前进的纵火船。可以肯定的是,尼德兰人曾经遭受过的磨难不会在我们身上发生。”
夏天南想起刚才似乎没有使用轰击炮,便问道:“永乐级上装备的轰击炮为什么不用?”
“听说明国有句话叫杀鸡不用牛刀,轰击炮用来对付这些小船火力过剩,再说船上的爆炸弹储量有限,要留着对付郑一官的旗舰和主力。”
两人说话间,战场的态势悄悄发生了变化。郑芝龙不愧是纵横海洋的枭雄,郑家的部下不愧是身经百战的积年海寇,虽然遭受当头一棒,损失不小,但是他们很快稳住阵脚,按照郑芝龙的命令发动了反击。
臃肿缓慢的运兵船降下船帆,慢慢退出了一线战场,无数四百料左右的大青头气势汹汹扑了上来,试图靠近这条制造死亡的战列线——为了降低被炮弹击中的概率,这些大青头没有聚成船队,而是分散开来,像撒豆子一样漫天而来——在郑家主力船队的遮掩下,近百艘吨位较小的旧船正往船舱上浇油,准备在对手乱了阵脚的时候点燃自己冲过去玉石俱焚。
这样的反击也在威廉的意料之中,与当初料罗湾之战如出一辙——炮船掩护、火船冲锋,最后跳帮肉搏,在现有的条件下,郑芝龙能用的战术来来回回也就这几招。
看着来势凶猛的小型炮船,威廉估算了一下距离后下令:“阵型保持不变,加农炮三轮炮击,然后换卡隆炮发射霰弹!”
命令被传令兵用旗号传达给了其余战舰,“广东”号的舰长范博梅尔近水楼台先得月,最先发动了炮击,紧接着是“山东”号,然后是“临高”号、“儋州”号、“澄迈”号“轰轰轰”,炮声再度响起,一连串的橘红色火焰在炮窗闪烁,远远看去,像是点燃了一长串的焰火从中间向两头蔓延开来,煞是好看,只不过这是带来死亡的焰火。
得益于分散的阵型,这些发动冲击的大青头中弹的概率比之前遭伏击时低了很多,但是弹幕太过密集,仍然有不少船当头中弹。一些船的桅杆被扫中断裂,船帆坠落,失去了动力原地打转;一些船甲板上的火药桶被炙热的炮弹击中,爆炸起火,浓烟滚滚,退出战斗。
指挥这些大青头的是郑芝龙的族兄郑联,也是郑彩的亲哥哥,郑鸿逵被雪藏后,他们两兄弟迅速上位,一个取代了其日本买卖的肥差,一个取代了炮船船队的指挥权。郑联为了显示自己身先士卒的勇猛,站在船头指挥,他大声呼喊:“告诉弟兄们,不要怕伤亡,大龙头开出了赏格,战死的发给抚恤银子五十两,如果能拖住这些大夹板船,给火船创造机会,事成之后每船的兄弟平分三百两银子!给我冲过去,用短炮狠狠的打,只要靠近了,大船小船都是一样的。”
高额的赏格刺激了这些人的士气,他们嗷嗷叫着,顶着密集的炮火继续往前冲。
威廉的估算很精确,三轮炮击过后,付出了二十多条船退出战斗的沉重代价,这些大青头终于靠近了,双方的距离不到两百米,已经是卡隆炮的有效射程。
郑家水手咬牙切齿地装填炮弹,准备给对手还以颜色,琼州营这边的加农炮也停止了射击,用凉水冷却炮管,卡隆炮做好了发射准备。
“轰轰轰”,短暂的沉寂后,双方的卡隆炮开火了,一百多米宽的海面上,雨点般的霰弹弹丸呜呜地飞来飞去,密集的弹幕把太阳都遮住了。
试图用炮击挽回颜面的郑家炮船发现,在这种对射中,自己处于很尴尬的境地:由于双方吨位和体积相差甚远,与武襄级巡逻舰相当的大青头,其甲板上的露天炮位,水平射击的弹着点只高出武毅级战舰的吃水线少许,很难够着对方的甲板,发挥不出卡隆炮+霰弹组合的“甲板杀手”的威力,至于几层楼高的永乐级战舰,郑家炮手更是只能仰视,连甲板都看不到。郑家的霰弹多数砸在船体表面,留下了深深的弹痕,然后掉入海中,只有极少的弹丸撞大运从炮窗口飞进去,砸死了几名炮手。
琼州营这边则轻松加愉快地用卡隆炮发射霰弹收割着对手的生命,处于船体中间的炮甲板刚好与对方的露天甲板平行,连射击诸元都不用调整,炮口放平直接开火就是,简单得像是平日的实弹演练。
如果是实心弹的对射,两边就处于平等的位置,郑家甚至占据优势——实心弹直接砸对方的吃水线部位就行,只要砸开了洞,让海水灌入,就够对方喝一壶的。可是现在是霰弹对射,一轮炮击下来,郑家过半的炮位被掀掉,炮手被打成了筛子,不少船瞬间就失去了战斗能力。
郑联满头大汗地躲在船舷下方,以避过雨点般的弹丸,全无刚才的气势。旁边有经验丰富的手下提示他:“当家的,不能用葡萄弹,咱们太吃亏,改实心弹吧?”
郑联恍然大悟,“对对,换实心弹!”
郑家终于反应过来,改成实心弹。卡隆炮虽然穿甲能力不如加农炮,但重达30斤的实心弹在短距离上还是有不错的穿透力的,虽然琼州营战舰专为炮战设计,船体的厚实程度远超郑家玩票性质的炮船,甚至超过荷兰人的商战两用的武装商船,但是在连续遭受多枚炮弹的打击下,还是有船被打穿了侧面。
船体受损之后,船上的木匠赶紧带着材料和工具下到炮甲板,冒着炮火修补。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实心弹落入炮甲板引燃火药甚至是爆炸弹。开战到现在,琼州营终于面临了真正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