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特曼斯接连遭受打击,心里明白这次的失败足以让自己失去大员行政长官的职位,近十年的奋斗,从一个低级商员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马上就会化为泡影,很不甘心,心态已经有些失衡了,他挥舞着拳头,大声喊叫道:“我们还能继续战斗,给我开炮,那些黄皮猴子坚持不了多久的”
范博梅尔吃惊地望着近乎失控的普特曼斯,退后几步:“长官,你需要冷静,我们的水手已经无法坚持了,他们现在更想回到热兰遮城”
“不!给我开炮!该死的,我才是这支舰队的指挥官,你听到我的命令了吗?”普特曼斯揪住了范博梅尔的衣领,大声冲他吼道。
范博梅尔基本上能确定,经历重挫后,长官已经处于心理崩溃的边缘了,此时的命令基本上都可以看做胡言乱语。他扭头呼唤手下:“卫兵,把普特曼斯长官送回我的船长室,他需要休息”
几名膀大腰圆的士兵过来架走了手舞足蹈的普特曼斯,范博梅尔正了正衣领,代替上司下令:“放弃战斗,全员返航!”
“放弃战斗,全员返航。”这道深得人心的命令被传达到每艘武装商船上,幸存下来的船长和士兵们如蒙大赦,停止了炮击,不顾一切地往大员的方向逃走。
尽管琼州营舰队不停地开炮,试图阻挠,可是仍然不能阻止荷兰人的脚步。虽然阻截过程中,炮弹砸断了“巴拉姆”号的桅杆,让这艘武装商船失去了动力,成为俘虏,其他剩余的几艘军舰还是脱离了战斗,逃跑成功。
威廉有些惋惜地看着荷兰舰队逃走的方向,摇了摇头。如果8艘武毅级战舰也在的话,他有非常大的把握全歼对方——武襄级巡逻舰的火力和远海性能还是不够,毕竟让近海巡逻舰干主力战舰的事情太勉强了。
这时刘香和郑家也分出了胜负。
琼州营接管了与荷兰人的战斗以后,郑家只需全力对付刘香一家,形势立马发生变化。原本势均力敌的接舷战,因为郑家把所有的预备队都投了进来,人数占据绝对优势,变成了一边倒的战斗,刘香这边节节败退。等看到荷兰人仓皇逃窜后,支撑刘香最后的心理支柱也垮塌了,“大哥”都跑了,“小弟”还打个屁?
接舷肉搏最后演变成了海上追杀,刘香的船队还能跑得动的全部追随荷兰人的脚步而去,郑家所有的船在后方拼命追赶。因为大龙头下了死命令要取刘香的项上人头,悬挂“刘”字大旗的刘香座船成了最显眼的目标,大部分追兵都盯着这条船不放。
“我顶你个肺啊!”见到郑家人都来追自己,刘香愤愤啐了一口。不过他也知道,亲手杀了郑家老二,算是捅了马蜂窝,郑芝龙绝不会放过自己。不过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自己和郑芝龙的恩怨原本就无法化解,也不差这一笔账。
他眼珠转了转,命令手下:“把旗子收起来,往船多的地方跑,省的郑芝龙的人老是追着我不放。”
他的座船降下了“刘”字旗,钻入了逃跑的船队中,郑家慢慢失去了目标。追逐的过程中,陆续有船被追上,一阵“乒乒乓乓”的乱战,被郑家俘获,不过其余残存的船还跑掉了。
刘香的残部在逃窜时,很自觉地绕了个大圈子避开了琼州营舰队——开玩笑,红毛都干不过这些人,自己撞上去不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吗?
手下请示威廉是否拦截刘香的船队,威廉摇了摇头:“不。这时候就算拦下他们,也是给郑一官帮忙,咱们得不到多少好处。将军已经在他们回去的路上准备了惊喜,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聚集了福建沿海所有海上势力的料罗湾海战终于落下了帷幕,这场大战最终以荷兰人、刘香的惨败而告终。荷兰舰队一共13艘武装商船,焚毁3艘,炸沉4艘,被俘获2艘,只剩下4艘千疮百孔的船逃走;刘香50多艘海盗船,最后逃出战场的只有不到20艘。作为战胜方,郑家除了郑芝虎战死之外,其他的损失不大,沉没十几二十条船对于家大业大的郑芝龙而言只是九牛一毛;琼州营的战损则更小,无一艘船沉没,有一半的船遭到炮击受损,死了一些炮手,失去了四十多门卡隆炮,都是能够很快修复和补充的。
作为战争的失败者,荷兰人和刘香此时无暇去考虑这场战斗带来的负面影响,他们只是庆幸能够活着逃出来了。在台湾海峡会合后,两个难兄难弟拖着疲惫的步伐来到了热兰遮港外。只要进港上岸,躲进坚固的热兰遮城堡,就安全了。
普特曼斯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坐在船长室,垂头丧气地思考自己回到热兰遮城后,要如何应对来自巴达维亚的愤怒。
范博梅尔代替他站在了指挥官的位置,正在船头用千里镜观察港口的动静——这只是例行的做法,通常没有人会认为在自己的家门口会发生什么意外。
这时范博梅尔的视野中出现了密集的船队,清一色的西式战舰,高大的桅杆和洁白的软帆引人注目。
范博梅尔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赶紧揉了揉眼睛再次举起千里镜望向对面。没错,前方确实出现了一支舰队,与荷兰人相似的盖伦船,看上去排水量应该也差不多——难道巴达维亚派来了援军?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很快打碎了他的幻想:在将近两海里的距离,这支舰队向右调头打横,排成一字型队列,挡在荷兰舰队与刘香前进的道路上,侧面的炮窗打开,露出了密密麻麻的炮位——即便用肉眼也能看得出,这种船的火力至少是荷兰武装商船的两倍以上。
这下连傻子都知道这支来历不明的舰队不怀好意了,范博梅尔绝望地喊道:“上帝,战争还没有结束,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