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私两方的理由都有了,夏天南没有等待广东巡抚衙门的命令,就下令早就枕戈待旦的琼州营择日出发,来个先斩后奏。
这件事他很有把握,来自广东官方的阻力几乎不会有:一来巡抚慕天颜和他的私交密切;二来剿灭红毛是崇祯下的圣旨,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至于那三十万两买炮的货款,被夏天南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其中大部分拨付给了造船厂和兵工厂,用于一千吨战舰的建造和武毅级战舰产能的扩充,以及配套舰炮的铸造,这两处地方现在是整个琼州营体系最需要银子、消耗也最多的所在。舰队出发之前,临时参谋处召开了第二次会议,制定此行的作战计划。
一切计划和部署都是围绕夏天南的战略目标进行的。夏天南提出了明确的要求:第一,海战中,琼州营海军只能作为预备力量最后投入战场,不能充当炮灰;第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如果郑芝龙占上风,另派一支力量抄荷刘联军的后路,占据热兰遮港口,尽可能地俘虏海盗和荷兰水手,扩充海军的力量。反之,如果郑芝龙溃败,则直扑安平,俘虏郑氏族人,作为要挟郑家残部归顺的筹码。
“不管哪家战败,接受其残部都可以增强琼州营海军的力量。”夏天南强调,“郑家和刘香的手下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海盗,荷兰人的水手更是经过训练的职业军人,若是全部葬身大海也太可惜了。”
以司马德为首的临时参谋们有些头疼。将军的第一个要求不难做到,到达战场之后,不到合适的时机不冲到一线就行了。可是第二个要求就很有些难度了,关键在于其不确定性。
郑家与荷刘联军大战,谁输谁赢都有可能,哪一方都没有压倒性的优势,而到底是该把机动力量布置在东番岛还是安平,这是一个只能二选一的选择题,不存在骑墙观望的可能。
慕容龙城指着地图阐述自己的想法:“以郑芝龙一贯的作风,肯定是以炮船压阵、火船攻击为主,那么决战的地点不会在大洋深处,很可能是在沿海某处地方,加上红毛没法堂而皇之登陆上岸,只能在附近的岛屿补充给养,那么双方决战有可能是在澎湖、金门、南澳这几个能够补给的岛屿周围。那么问题来了,我们抄后路的船队该藏到哪儿才不会被双方发现呢?”
司马德皱起了眉头:“无处可藏,那么就只能选择一处直接杀过去。如果躲在东番岛,郑芝龙战败,我们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抢在他前面赶到安平,反之亦然。”
慕容龙城点头道:“如果红毛战败,等我们从福建渡海来到东番岛,他们躲进热兰遮城那个乌龟壳里,断后路就变成了强攻,得不偿失。”
刘黑子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看法:“依小的看来,与其两头落空,还不如赌一把,买定离手,开大还是开小就凭天意了。至于咱们是押郑家还是红毛,就看哪家的手下容易臣服,否则忙活半天人家宁死不从,抓来又有什么用?”
司马德笑了:“刘黑子话糙理不糙,有道理。”
慕容龙城若有所思:“要这么说的话,倒是刘香和红毛的人马收编容易些。刘香死了的话,他的手下群龙无首,拉拢过来毫不费力。红毛虽然麻烦点,但他们爱财,相信不会和银子过不去。”
列席会议的威廉插话道:“没错。尼德兰人生性贪婪,只要给足了钱,他们不会介意在远东改行做雇佣兵的。”
慕容龙城继续说:“相比之下,郑家就难说了:首脑人物都是郑家的族人,下面的头目都是拜把子的兄弟,很讲江湖义气,就算强拉过来用着也不放心。”
司马德听了他俩的话,权衡片刻,拍板道:“既然如此,就赌一把,咱们押郑芝龙赢,把人手都布置在东番岛。”
魏连横询问:“是否要登陆?如果动用陆军,打不打红毛的城堡?听说他们的城堡都是石头砌成,异常坚固,要打得话就得早做准备。”
这就是衍生的问题了,果然打仗推演没那么简单,一环扣一环,解决了一个问题还有下一个问题。司马德暗想,将军弄的这一套参谋制度比朝廷的军议实在得多,方方面面都能考虑到,朝廷军议无非是没有实战经验的文官挥斥方遒,凭感觉决定打仗的策略和路线,遇到实战就漏洞百出。
慕容龙城建议:“我建议最好不攻城。红毛的石头城堡我见过,其坚固不亚于广州城,而且火炮更胜一筹,不管能否啃下来,伤亡小不了。”
魏连横闻言点头道:“那就堵在港口守株待兔,等红毛和刘香的溃兵逃回来时一网打尽。”
刘黑子提醒:“若是得手,押运俘虏的船事先就要准备好,不能在东番岛停留太久,免得夜长梦多。”
司马德说:“不错,理当如此。”
于是奔赴福建参战并浑水摸鱼的作战计划就这么敲定了,寻求决战的双方都没想到,自己身后还有一个随时准备咬自己一口的第三方势力。
这次出征,陆军除了一营留守临高,二营、特战队、警卫队全员出动,海军更是倾巢而出。500吨的武毅级和280吨的武襄级在前,运送陆军的广船在后,浩浩荡荡的船队一眼望不到边,高耸入云的船帆也颇有一番遮天蔽日的气势。
旗舰“临高”号上,琼州营军方所有的首脑人物几乎都齐聚一堂,夏天南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对众人说道:“诸位,此去福建,红毛、郑家、琼州营三家注定要有一家倒下,这是我们的机遇,也是我们的挑战。无论如何,我们要打垮其中一家,削弱另一家,把未来的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众人异口同声应道:“愿追随将军左右,共创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