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正文卷第一千零一章没消息就是好消息黑漆漆的屋子里,随着轻微脚步声响起,烛火由远而近,将不大的屋子照的亮堂堂一片。
“还好,还好,没破了相,不然回头嫂子还不拿扫帚抽我。”钱渊将烛台放在桌上,“这处隐秘,不为人知,大哥放心就是。”
床榻上的钱鸿翻身而起,哼了声,“就应该抽你……那茶盏本就是砸你的!”
钱渊哈哈一笑,“大哥勿怪,弟弟也替你报了仇不是,刑部侍郎呢,正三品的朝廷大员,硬生生被弟弟扇了个耳光,又踹了脚……要不是怕一脚踹死,非让他吐两口血不可!”
“你倒是威风……”钱鸿揉了揉脸,虽然早早跟着父亲经商,但毕竟是钱家子弟,他很清楚今天钱渊的所作所为有多跋扈。
“刑部是徐华亭的地盘,不会出事吧?”
“能出什么事……就刚才,让梁生领着护卫,敲断了徐家下人十条腿。”
钱鸿无语了,怔了会儿才问:“那陛下也没怪罪你?”
“小弟简在帝心嘛。”钱渊嘿嘿笑道:“在陛下看来,是我受了委屈。”
“你受了委屈?”钱鸿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他今日亲眼所见,自己这个弟弟嚣张跋扈到……堂堂刑部尚书怕被扇耳光,连门都不敢进。
“当然是我受了委屈。”钱渊收起笑脸,“二舅的身份,已然向陛下说明……宜黄谭氏,江西小三元,钱展才的舅父,甘冒奇险居于虎穴,为官军败倭立下奇功,又掌管皇家船队……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入寇台州?”
钱鸿沉思片刻,低声道:“如若消息散开……”
“如若散开也没办法。”钱渊的神情转冷,“不如此,陛下如何容我再度南下。”
“什么……啊!”钱鸿神色大变,今日受伤的胳膊不小心撞了下桌角。
“小心点。”钱渊扶着兄长老老实实坐下,“加兵部侍郎衔,南下巡视东南海疆……今夜就要出发。”
“兵部侍郎?”
“是兵部侍郎衔。”
“真的要南下?”
“东南到底出了什么事……二舅下落不明,父亲……”钱渊叹道:“若是真的靖海伯复叛,至少要将父亲抢回来吧。”
“我……”
“你留在京中。”钱渊摁住兄长的肩头,“随园中无人知晓你的身份,但我会留王义在京,他可以信任。”
“大哥,如若靖海伯真的叛变,汪逸必然弃市……还好今日配合的不错,你就别回靖海伯府了。”
“就留在这儿,东南诸事,我会陆续写信回来……”
“小弟,父亲……”钱鸿神情有些痛苦,“带着父亲、二舅回京。”
钱渊沉默片刻,露出一个神色复杂的笑容,“那是当然。”
知晓谭七指身份的人其实不少,但谭纶丁忧,荆川公病逝,吴惟锡调任福建巡抚,戚元敬北上蓟门,如今浙江一省,只有杨文一人知晓。
如若现在东南已经闹开了,杨文理应不会坐视不理。
而知晓父亲身份的只有张三,算算时日,从王本固第一封奏折入京已经四日了,加上奏折在路上的时日,如果父亲那边有什么不妥,张三的密信应该已经入京。
到现在还没什么消息。
钱渊只能这么想,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
这一天,从上午的王本固第二封弹劾汪直复叛开始,到刑部、大理寺急奔靖海伯府,再到钱渊大发神威将刑部郎中殴至重伤,给了赵贞吉一个大嘴巴子,一直到钱渊入西苑觐见,出来后钱家护卫立即去找徐家下人的麻烦……
实在是精彩纷呈。
但钱铮脑子一直是乱的,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是他将王本固弹劾奏折的内容送去随园的。
直到这一刻,钱铮怔怔的看着面前正在长揖行礼的侄儿,“什么?你再说一遍。”
“加兵部侍郎衔,南下巡视东南海疆。”钱渊面无表情的说:“三日后陛下明旨,这三日随园封禁,还请叔父代为隐瞒。”
“代为隐瞒……你母亲不知情?”
钱渊沉默片刻,“三日后请叔父代为……”
长长的叹息声打断了钱渊的话,钱铮转头盯着跳动的烛火,“渊儿,若事不可为,还是收手的好……”
钱渊眉头一挑,“非是侄儿莽撞,此次实在是徐华亭欺人太甚,党争无错,但不顾大体,坏国事而党争!”
“此时若退,能退到哪儿去?”
“两家早为死仇,若两浙倭患复起,侄儿不能平倭,钱家失势,徐华亭必定斩草除根!”
“叔父,别忘了严东楼是如何死的!”
啧啧,这个黑锅早就死死扣在徐阶头上了,钱铮也是神色微动。
钱铮又叹了口气,“徐氏还有身孕……总要给她留点颜面。”
“呃……”钱渊没想到钱铮看出自己的想法,思索片刻后笑道:“此番也未必要对徐家下手,到现在还不知道东南到底局势如何呢。”
“随便你吧。”钱铮摇摇头,“从嘉靖三十四年入京时就知道,为叔是管不了你……”
“叔父说笑了。”钱渊犹豫了下,“等侄儿南下后,叔父闲暇时……”
察觉到钱铮灼灼视线,钱渊偏开头继续说:“或可和新郑一叙旧情。”
钱铮也是无语了,自己当年还在京中就和高拱相熟,嘉靖三十年起复后一直和高拱有书信往来,回京后还是自己将侄儿引荐给高拱。
但在随园异军突起,钱渊展现了对隆庆帝强大的影响力之后,高拱和钱渊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钱铮和高拱也渐渐陌路,多年交情毁于一旦。
钱铮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侄儿,你确定我现在去和高拱叙旧情,人家不会将我赶出来?
“等一等,等时机成熟。”
对接下来高拱、徐阶爆发的朝争,钱渊并不看好高拱,徐阶手段老辣,高拱虽然简在帝心,但并没有十足把握。
当然,钱渊也承认,自己的想法受了原时空的影响。
不过,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一切,让钱渊能确定,高拱在党争方面是有底线的,不像徐阶那般肆无忌惮,毫无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