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开将那百江的掩盖阳气之法郑重收好,然后便细细地品味起其中的珠玑之语。
天地初开,混沌不分,阴阳交合,遂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炁以为和。此炁,介于阴阳之间,正是无所谓阴、也无所谓阳,乃先天之源,非彼气可比也。
人为外物长,此炁生于母胎之内,自含一团非阴非阳之气,是为先天之炁,乃肉身主气,而待到出于母胎,降生为人后,一年生心,三年怀思,自此,凡动心起念,七情六欲之下,则必有天地庞杂之气进入体内,是为肉身客气。
而凡修行之人,无论道、佛,若阐释正果,则必有清心节欲之说,可世人多冥顽之人,以为清心节欲便是不吃荤,不婚配等,更有人以为就是少思少想,最终与顽石无二,可叹,真真是偏离了大道修行,那清心节欲真正所指为何呢?佛言不可说,道言说不清,不过,那最终目的却是为了明心见性,剥离客气,返后天为先天。
石开想到此处,微微一笑,并不强求悟道,而是逐渐地放开心灵之下,并以那百江所传授之掩盖阳气之法门,正是反其道而行之。
于是,石开开始冥想阴阳和七情六欲,片刻之后,竟觉得有无数体量的后天杂气,不断地充斥于灵魂之中,行那以气盖炁,以后天掩盖先天之事。
良久之后,石开直感觉自己的灵魂深处,竟突然生出一股强大的阴寒之力,瞬间便弥漫到石开的整个灵魂,石开突然不由自主地连续打了几个寒颤,那寒颤之下,石开一下子便退出了原来的空灵状态。
这阴寒的感觉真得让人好生奇怪,石开暗道,难怪民间的鬼故事中常说鬼阴冷,需要阳气度活呢?石开仔细地感觉一下自身,不觉得苦笑一声,看来自己已经与阴魂的状态无二了,这下终于不再是大火把了,等到日后修炼有成,再也不惧鬼王之时,便可以剥离后天之气,重现先天了!
石开微微一笑,没想到这百江所赠的掩盖阳气之法竟如此神奇,而且,通过这掩盖之法,石开也对先天后天和阴阳二气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甚至觉得,以此知识为基,就算自己一直没有找到合适功法,也可以试着进行下一步的筑基期修炼了,不过,石只开想想,便了否定了这个冒险的想法了,需知修仙乃是如履薄冰,万不可大意草率的。
就在石开刚刚行功完成之时,那魂离也终于停止了修炼,石开侧目一观,见其欣喜表情,看来也是收获不少啊!
于是,石开便首先对魂离恭喜道:“恭喜魂离前辈,今日得到鬼修正法,大道有望,当真可喜可贺!”
魂离闻言,立即起身对石开行大礼道:“今日主人为了老奴耗费颇大,老奴一定铭感五内,不忘于怀!”
石开见状连忙紧走两步,将魂离扶起,然后正色道:“魂离前辈严重了,区区身外之物算不得什么,而且你我二人皆来自人界,自当互相护持才对!”
“正是,主人所言正是,老奴一定谨遵教诲!”魂离立刻答道。
石开又安抚魂离片刻,然后便四下里看了看,不禁苦笑道:“魂离前辈,你我本来打算在七丘镇中好好打探一下冥界情况的,然后再定下一步行止的,可没想到却又被鬼王盯上了,看来,我们暂时都不能随意露面了!”
魂离也跟着摇头苦笑,然后对石开道:“老奴也没想到对方行动居然如此迅速,看来应该是早早地就盯上我们了,甚至很有可能是盯上主人的纯阳法宝,九龙阵图了,不过事已如此,我们还是赶快想想下一步的打算吧?”
石开点点头,然后沉吟片刻道:“依我看,既然魂离前辈已经得了这鬼修功法,便应该尽快觅一处鬼气浓郁之地好生修炼一番才是,只要等前辈神功大成,也就拥有了在这冥界之中的自保之力!”
此言简直说到了魂离的心坎里,于是魂离立刻赞同地点点头,然后竟有些意气风发地对石开道:“主人说的对,只要老奴将这功法练成,便是再碰到那鬼王,我们也不必惧怕了!”
石开见状,便微笑地问道:“那不知魂离前辈,需要多久才能神功大成呢?”
魂离立刻自信地道:“主人,以老奴的资质,再加上那百江前辈所赠的修炼心得,我看最多三十年,我便可以功法大成,不惧与那成名的鬼王一战了。”
三十年,石开心中嘀咕一声,暗道,还真没想到需要这么久啊,不过,石开转念一想,这修真无岁月,魂离重新修炼到鬼王境界,这三十年也的确不算长,可自己总不能一直在旁干等吧?
于是,石开皱眉道:“三十年,好,既然魂离前辈需要修炼三十年,那我也不能闲着啊,看来我也要设法找到一处煞气充足之地,也好尽快得将那练至大成,再等前辈出关,我们便可以现身冥界了!”
魂离突然心中一动,这鬼气充沛之地必不是煞气浓厚之所,魂离好像有些明白了石开所表达的意思了,便立刻劝阻道:“主人难道是想和老奴分开,这可万万不可,主人,这三十年时间对于我们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之间,还请主人就在老奴身边静等,只等老奴功法一成,再想方设法地帮助主人修炼煞功,岂不更加妥当安全吗?”
石开闻言暗道,空等三十年,到那时候岂不更是主弱仆强,于是便笑着摆摆手,然后对魂离道:“魂离前辈有所不知,我在人界尚有无数牵挂,这时间不等人,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是要返回人界的,所以,三十年虽然不长,我却心焦难耐,无法静心空等啊!”
魂离听后,知道石开主意已定难以改变,便长叹一声道:“既如此,那老奴也不好再劝了!”魂离说完,竟不再看向石开,而是突然神色微变,不过,却被其立刻掩去。
不过,却没有逃过细心的石开,石开立刻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一声,不好,对方已生杀心,不过石开却还是立刻镇定下来,只不露声色得暗自戒备。
然后,石开便微微一笑,竟如魂离一般也转头看向夜空,虽表面轻松,心中快速地权衡利弊,迅速地下定决心,立刻回身对魂离道:“魂离前辈,你还记得当日我们相遇在那镇魂殿中的情景吗?我们再看如今这冥界天地,那情景虽然相隔不长,却已如隔世一般了啊!”
魂离也不明白石开为何说起这些,但却忍不住回想过去,便顺口应道:“是啊,确如前世啊!”
石开突然转身看向魂离,对其郑重地问道:“那前辈还记得在你认主之时,我曾说过的话吗?”
见石开转身,魂离也不自觉地转头看向石开,因为没有想到石开会有此一说,便有些发愣,然后仔细回忆了一下,便笑着答道:“老奴记得,主人当日曾说过,只要日后能离开冥界,再回人间,便解开与老奴的魂契的!”
“不错,我当日确实是这么说的!”石开说着,双目突然炯炯放光,竟凝视了魂离数息,然后对其一笑道:“魂离前辈,时至今日,我却打算食言了!”
魂离眉头一皱,正想询问原因,却只见石开笑道:“还请魂离前辈不要紧张,我说的食言并不是坏事,而是好事,因为我打算现在就为你拔除魂契!”
“这,这是为何?”魂离实在没想到石开会有这般打算,于是摸不着头脑地道。
石开再感觉自己重新掌握了局势之后,便微微一笑,对魂离解释道:“前辈请听,我这原因有二,首先是你我一直以真诚相处,名虽主仆,实为师徒!”
魂离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暗道,自己的确对这人类修士有问必答,也可算是半个师傅了。
只听石开又道:“这另外一个原因嘛,那就更简单了,因这冥界不是善地,我独自行动,难保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所以我只有现在解开这魂契,也好不连累前辈的!”
其实魂离正是有此担心,因石开执意离开,魂离为了自身安全着想,便一直在权衡要不要就此动用秘术,将石开毙在掌下,而此时这石开能主动提出,当真是让自己没有想到,这易地而处,自己可是不会轻易放过一个鬼王级别的打手啊!
魂离想到此,终于感动地对其石开一拜道:“若能就此解开魂契,老奴便拜谢主人再造之恩了!”
石开见魂离已经放心地垂头在自己面前,竟是想让自己立刻就解开魂契的意思,便知道自己刚才的判断是对的了,因为自己执意离开,这魂离刚才竟真的生出了杀意,好在自己当机立断啊!
于是,石开再不犹豫,便伸掌按住对方头颅,然后默运解契功法,因神识早就今非昔比,竟只片刻,便将那魂契法印拔除,然后在魂离的注视之下,石开一挥衣袖,便将那法印打成无数星火,最终消失于天地之间。
而魂离只觉得灵魂一轻,便彻底恢复了自由之身,魂离长舒一口气,心中立刻闪过一道复杂的心思,其实当日镇魂殿中自己以身为奴,不过乃是权宜之计,甚至想过一旦进入冥界便设法脱去魂契,到时候自然是好说好商量,但若是对方刁难不从的话,嘿嘿,大不了拼着重伤也要以分魂之术将那魂契剥离出去,然后自可将这筑基小子随意打杀。
不过,自看到那件纯阳法宝之后,魂离便谨慎得没有轻举妄动,而之后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中,这人族小子也从来没有颐指气使过,倒也算尊重自己,尤其是今日,这主人肯花费五百万冥石为自己购买鬼修功法,甚至还被那鬼帝级别的高人当面夸赞,自己甚至觉得,这当日的权宜之计也许不失为明智之举。
不过,这一切都已过去,难得对方如此懂得取舍,于是,魂离便又对石开郑重一拜,而这次,石开则立刻侧身避过,并且还了一礼。
魂离见状,便斟酌了一下称呼,然后对石开保证道:“石道友,你我虽然已非主仆,但却是忘年之交,只要日后能用上老夫的,还请石道友不要客气才是!”
魂离说着一顿,仿佛是觉得有些不够,便又接着道:“这样吧,三十年后,老夫会重回七丘镇相候石道友,无论何事?只等石道友一声吩咐,老夫定然全力以赴!”
石开闻言,也堆起笑容,然后对其点点头道:“好,若是一切顺利,三十年后,我们便在那七丘镇再会,到时候看谁还敢动我们分毫?”
石开说罢,竟和魂离同时相视而笑,然后石开便一抱拳,又道了声“珍重”,便大步而行,洒脱而去。
而那魂离,竟以目送良久,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影,然后口中呢喃道:“也许那鬼帝说的有几分道理,这人类小子,还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魂离暗自嘀咕完,才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而石开以肉身之力行进,竟已不再一般灵器飞行之下,良久之后,见身后一直没有动静,这才终于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一直以来的判断都是对的,对方应该是有秘术压制魂契的,这些老怪物,果然没有一个好相与的,而自己一直掐着法决,对方也应该明白了,若再紧逼,便是九龙阵图现身拼命之时。
而随着眼前景色的不断后移,石开竟然一口气之下行出了万里有余,不过,此时的石开已经非常疲惫了,而正在石开打算好好休息一番之时,竟在远处发现了一处鬼族部落的聚居之地。
于是石开拿出当年分得的可以隔绝神识的面具戴在脸上,竟瞬变成了一个脸色黝黑的中年汉子,然后石开又检查了自己一番,见没有任何破绽,便快步地向那处聚居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