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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死后荣光

    那姚副队长却未立刻答应,而是道:“加入先锋队不是儿戏,你明日再来找我吧!”

    石开和老张头从后队拉来半车乌冈栎,此木只生长于阳光峭壁之上,但因其燃烧之时,并无黑烟,原是制作上等白碳之原料,其价值虽然不菲,却素来被城主府采购,以用于军中火化阵亡将士。

    这乌冈栎早被切成三尺一段,二人便以半尺为间隔,横排一层,竖排一层,垒至三尺高,便成一座,如此重复再垒一座,两座紧挨,使其长度达到六尺,便足以安置尸体,然后又在每个细小“井”口内填入木屑、甘草等物,并在其上浇满棕油。

    准备好这一切后,石开和老张头各自带上“金丝手套”,并以细布掩住口鼻,这才将那先锋小队的“裹尸袋”抬至一张长桌上,然后老张头和石开同时后退一步,肃立一旁,半躬行礼。

    礼毕之后,老张头和石开这才上前将那“裹尸袋”慢慢打开,仿佛怕惊扰了熟睡中的袍泽一般。

    那战死队友的面部早已被毒剑蛙的毒液侵蚀得溃烂了,惨不忍睹,只有那双虎目依然圆瞪,仿佛还在与妖兽战斗一样,老张头见此情景,心中一声长叹,然后探手用食指和拇指轻揉尸体眼帘,口中还劝慰道:“孩子,去吧,你要回家了,要回南召了,放心的去吧!”

    那尸体仿佛真的听到老张头的话般,待老张收回手后,那瞪着的双眼竟然缓缓地闭上了。

    老张头和石开对视一眼,互相点了一下头,然后合力,将尸体从“裹尸袋”中轻轻抬出,安放在一旁的特制“停尸板”上,那“停尸板”乃是镔铁所制,待会儿,会连同尸体一起放置于那柴堆之上,以便于在尸体焚烧成灰之后,收拢骨灰之用。

    老张头又轻轻的解开尸体的战袍,慢慢的从那战死队友的脖子上,取下他的护卫队身份铭牌。

    那身份铭牌乃是玉制,手工精巧,正面刻有“南召”二字,背后则是队员的姓名,乃是护卫队辨认身份之用,现在却已被染上剧毒的尸体,沁入了一层黑气。

    老张头将身份铭牌递给石开,石开连忙郑重的双手接过,然后将其放入早已准备好的秘制解毒水中,加以浸泡去毒。

    这时,老张头又从尸体上摸出其他几件遗物递给石开,石开只选那防水的同样放到解毒水中解毒,以便最后交给其家人留念。

    而其他染上剧毒,却不防水的,石开也只能用白布,简单的擦拭一下,然后将其封于一个纸袋子中,待会儿,便会与尸体一同焚烧。

    接着,老张头又在仔细的为尸体整理了一番遗容,将头发梳笼,将手指甲中的泥土抠去,全身去掉衣物后,又用净水冲洗一番,擦干,最后,在石开的帮助下,将一套崭新的战袍为其换在身上。

    这为剧毒的尸体换上新战袍,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老张头毕竟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已经有些出汗气喘了,但是,老张头还是摇头拒绝了石开,请其休息一下的好意,继续坚持着,坚持着完成下面的步骤。

    老张头又取过一片竹板,轻轻地撬开尸体的牙关,在其口中塞入七颗谷粒,然后轻推其下颚,使其重新合拢。

    又取两小块碎银,各放置于尸体双手掌中,因那尸体手指已经僵硬,无法保持攥牢姿势,便用红绳帮其系好双拳。

    这都是南召城的风俗,灵魂去往阴冥,要口中有食可饱腹,手中有钱能敢路。

    接着,老张头又取过一面绣有黑色“南召”二字的红底旗帜,郑重的覆盖在那战死队友的身上,却并不遮住面部,以留待其与其他队员的最后道别。

    最后,老张头这才与石开一起,用力抬起“停尸板”,将尸体抬置于柴堆之上,然后,后退两步,再行半躬之礼,这一套收殓之礼才算完结。

    现在只需静静等待,等待那去复仇的两个小队回来,好用那妖兽的尸体来祭拜死去的战士,这才是对于勇士最高的祭礼。

    这一番忙碌之后,已经不再年轻的老张头完全现出了疲态,便直接倚靠着那拉柴车的轱辘上,又伸手从柴车上取下一个不大的酒葫芦来,拧开塞子,对着葫芦嘴一嘬一嘬的,咂了几口葫芦里的老酒。

    这几口老酒下肚后,老张头整个人这才解乏的舒服起来,然后又打个酒嗝,面色开始转红,就连那两个高高的颧骨处,也开始发亮起来,便用浑浊的老眼瞄了一旁的石开一眼,就对石开打开了话匣儿。

    “咱们南召城啊,这护卫队仅仅只有千人编制,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就如现在这样,再多个三百四百的,可自打她创立到如今,这一百多年里,你知道吗?咱这护卫队里仅算战死的,便有五千之数了,五千条人命啊!这个数不少了,要知道那战死的可都是真正的勇士啊!”,老张头说到这,突然有些自嘲的一笑,又道:“而像咱老张这种老不死的,却也只能在后队厮混了。”

    石开听到此,并未搭腔,知道这老张头肯定还有后话要说,只是心中暗暗的,为这南召城护卫队的战殁数量感到吃惊,这南召城的繁荣安宁,不是没有代价的啊。

    “你看看咱们这位兄弟,也就二十来岁吧,正是大好的年月啊,可惜了!”老张头说着一指那战死的队员,然后又咂了口酒,“嘿”了一声道:“其实也不可惜,还挺让咱有些羡慕的!这人啊,终归都是一死,可一个战士,若是能战死在沙场上,而且死后还能有这等哀荣,值了,真是他娘的值了!”

    老张头说着,对一旁的石开一笑,道:“而且这位兄弟,他永远都活在了二十多岁,他在我们心中,在整个护卫队,在整个南召城的老百姓的心中,永远都是那个英气逼人年龄!真是让人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