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武皇的发问徐博温神色有些忧郁,事实上他是最早知道那个交易的几人之一,这份交易在他看来确实是对天渊利大于弊,但是如此一来怕是杨武两家的关系会更加趋向于恶化,而完全没有了牵制的杨王最终会如何选择谁也说不清楚。
想到这些徐博温事实上是有些神伤的,他没来由想起当初的那份峥嵘岁月,那段舍生忘死的年份,想不到如今天下太平,他们反而比当初过得还更为难受。
当初的几人到如今他徐博温最不懂的便是杨王和李凉,两人搭档之下铸就了三十万无敌的杨家军,也促成了如今的天渊盛世,但是他们两人却经常和整个天渊和武皇背道而驰。
和群臣相比他们如此格格不入,正因为如此如今朝堂之上倒杨的局面他徐博温不是不清楚,只是就如同他拿杨王等人没办法一样,如今朝堂之上的这种乱局他实在是有些有心无力。
或许真正能够改变一些的只有他们面前的那个人可以,可是即便是他徐博温也不晓得武皇的心思到底如何。
“此事事关重大,臣建议不妨让晋大人前往,一来可以表示我天渊的诚意,另外晋大人向来行事稳重,不会出什么差错。”兵部左侍郎权衡了一下开口道。
他这么一说段菅炳不由皱了皱眉,他瞪了一眼这位兵部实权大人不客气道:“张桐这是寒碜我礼部还是说寒碜咱们陛下,陛下刚才说了是派人去求学,你让我礼部侍郎去学院求学是何道理?”
“段尚书别动怒,张大人不过是欣赏晋大人罢了,并不什么恶意,况且你们读书人不一向说过什么吾生有涯而学海无涯这样的话吗?即便是去书院学习一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在被礼部尚书训斥之后张桐有些惶惶不安,岂料他的顶头上司又站出来说出这样一番话,听到这么一番话张桐脸都绿了,事实上他就是没有考虑太多一时口快,现在可好,可算是完全得罪了那位礼部大人了。
兵部尚书瞥了段菅炳一眼显然有些得意的意味,上次就是他礼部的人在杨王面前提出让他彭稚去替代杨王接替入主杨家军的,现在他算是还上了。
“你,要去也该你们兵部这些个大老粗去,什么时候轮到我们礼部。”听到彭稚的话段菅炳冷哼了一声,随即又狠狠瞪了一眼张桐。
对此其他人都早见怪不怪,礼部和兵部这些年就没有相互看对眼过,朝堂之上互相较劲实在是太寻常的事了。
“怎么又吵起来了,心安是不错,但是礼部尚书说的也不错,这个人由我朝庭官员去确实不合适,所以朕决定从今科科举士子之中选出一人来,”武皇摇了摇头打断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彭稚。
“你们觉得杨文锋如何?”武皇不在打算继续听下面的人谈论,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他直接说了出来。
这个名字从武皇的口中说出来原本小声议论的养心殿内忽然就变得寂静无声起来,谁也想不到武皇会说出这个名字,就像是当初谁也没有想到武皇会真的容杨王出玉陵一般。
听到武皇亲自说出来张子仪眼皮子微微动了动随后低头沉思,他是那少数几个得知真相之人,但其实他并未赞成武皇这次于王羲颐的交易。
倒不是野萍书院入天渊比不上一个杨文锋,事实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一个探花郎杨文锋去换取野萍书院入天渊都是朝堂稳赚不赔,但是想到杨家三父子之前的星运张子仪便有些心神不宁。
杀破狼一旦真的成势,到时候天下大乱江山易主这种事可是要比一个野萍书院重要的多。
但反过来说,张子仪虽掌管天渊天星阁,虽然这天下气数星运走势都在他的眼中,但是他也明白,气数气运并不是一尘不变的,尤其是在有人锁住人间之后就更是如此,所以未来如此他也说不清楚。
武皇此举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张子仪这样想着。
与往常不同,往常遇到杨家的事礼部尚书一般而言都会率先出声,但是这一次段菅炳虽然眼神晦暗不明却很罕见没有出声。
既然这是武皇亲自点的人,加之这次科举武皇对于杨文锋的特殊态度,如此一来他段菅炳不得不从新揣度圣心了。
“臣觉得有些不妥,且不说用新科探花不合规矩,即便是陛下想要锻炼新人也可以,但独独不应是杨文锋啊。”这一次是兵部左侍郎刘东剑率先站了出来,在户部尚书未曾表态之时他先站出来反对。
刘东剑正了正朝服脸色严肃:“我天渊在外藩王有四,除杨王之外其余家眷府邸均在内城之中,如今杨王和嫡长子于天渊统领三十万杨家军,若是杨文锋外出玉陵,怕是会引起朝中恐慌。”
刘东剑并未像很多朝臣那般直接说出杨家势大恐有不臣之心这样的话来,但是他的话意思很明显,若是杨家主要人员都离开玉陵那岂非放虎归山困龙升天不成?
刘东剑的话说的很含蓄,但是能站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是满肚子弯弯肠子,他们又如何不懂这位兵部侍郎的意思?
正因为如此,在刘东剑的话说完之后这养心殿之内又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寂,这是武皇的提议,如今有人站出来反对,武皇不吭声他们又该说些什么呢?
书案之前的武皇对于刘东剑的话不置可否,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有些玩味的看着下面的这些个臣子们。
实话说他武皇并不喜欢他的这些个臣子,尤其是这个时候懂得审时度势的这些个太过聪明的臣子们,可是对于这些人他偏偏没有办法,而这些人又不可或缺。
若是没有这些人,他的那些个帝皇心思又有谁去揣摩?又有谁去帮他说那些他不能说,做他不能去做的事呢?比如面对那个杨王,面对那个杨家。
“臣也觉得有些不妥,一来杨文锋虽然文采斐然但毕竟年幼,臣还是觉得这种事交给一些个稳重的礼部官员,再不济国子监也可以出人,二来杨文锋刚刚登科,朝廷没必要派出一个新科士子的道理,若是到时候被学宫觉得是我们轻视了他们反倒是有些不好了。”看到无人再开口之后一位两鬓早已斑白的老人犹豫了一番之后站出来朗声开口。
看到这位老人武皇有些无奈,同时心里也有些开心,看起来这个朝堂之上还是有那么几个不太聪明的人的。
程珏,天渊三阁之一的文华阁主此刻站出来持反对意见。
看到身旁的老人毋何雄不由龇牙咧嘴,他的心里不由有些无语,这种情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之所以武皇会提出杨文锋来绝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科举取得探花的原因,况且在他之前还有荀攸与那个杨延和,但是武皇却偏偏提出了那个杨文锋来。
如此用意还不够明显吗?偏偏你这个老头还要去撞一鼻子灰才能满意?
看到站在那里的程珏武皇有些无可奈何,偏偏他又不想也不合适去解释什么,所以这个时候的武皇看向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出声的徐博温。
与此同时程珏也看了一眼武皇,随后他有些忧心忡忡道:“臣与王羲颐同为南楚遗民,臣可以去和他解释,到时候由他带野萍书院入我天渊岂非更为妥当?”他程珏的话很明显,他知道王羲颐要的是杨文锋,但是他觉得他能够说服王羲颐让对方退让一步。
可能在这天渊朝堂之上程珏从来未曾与杨家为敌过,甚至在某些方面还多说几句公道话,所以此刻他站出来公然反对此事其实大多数人都不能理解。
但是程珏也并不在意他们能理解与否。在他看来杨家和武家一日相互制约便朝堂安宁,若是一日哪方没了顾忌他最终受伤的不仅仅是他们两家,更多的还是这天渊的百姓。
徐博温又何尝不知其轻重,所以他在这玉陵城内见过了两次王羲颐,原本他也是抱有此种心思的,但是话还未说出口王羲颐的态度便早已表明。
杨文锋是他的师弟,也是他先生的弟子,如此一来别说是一个程珏,便是来更多的南楚遗民又有何用?
“程老夫子,你既知晓王羲颐与杨文锋同为一脉又如何会觉得自己能够说服对方呢?难道你忘了当年那一人折辱天下读书人的王羲颐了吗?他们这一脉又何曾那么好说话,那么好讲道理过?”徐博温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在武皇的眼神之中开口。
他这话一说出口另外两位阁老和六部尚书皆心惊,其实他们都不曾知晓王羲颐竟然和杨文锋有这样的渊源,当初王羲颐在朝堂之上会挑选几人入野萍学宫进行交流,原来这才是对方的用意所在。
经徐博温这样一说几乎在场之人都已经明白了为何武皇会好端端提出杨文锋这个名字来,如今看来只怕是那位学宫宫主的亲自点名罢了。
礼部尚书段菅炳想通此中关键所在之后不由用力握了握藏在袖子之中的双手,如此一来事情便变的很明了了。野萍学宫入天渊,代价便是杨文锋离开玉陵,困龙升天与学宫入国,二者选其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