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稼穑王已死,主人彻底如愿了。”精灵夫人跪在赵邕面前,如蝼蚁一般被他掐住脖子。
赵宥对眼前的蛇蝎女孩儿相当粗暴,对她口中的言辞也有五分不信:“朕,还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主……人?”精灵夫人被扼住咽喉,几乎说不出话来。
“烧了稼穑王的尸体,烧了稼穑王府,最好连骨头渣都别剩。”赵宥阴狠毒辣,一日甚于一日。
这次,在赵宥的命令里,连崔筠也是必须要死的了。
死后没有全尸的麒国王爷,若非战死,那么就会视为国家的耻辱,将失去进太庙和王陵的资格。
先前被赵邕替换出府的一行人,包括赵管家在内,也都被赵宥处决了。
真正的赶尽杀绝。
小环躲在精灵夫人好半日了,见她刚进屋,便质问道:“狗皇帝又给你什么任务了?”
精灵夫人最后剩下的一条小青蛇被小环开膛破了肚,她却没生气,反而将赵宥原话转述给了小环。
“其实,这都怪你们的公主,如果没有她,稼穑王府不会这么落到这步田地,王爷也不会死。”精灵夫人言辞中满是怨恨,语气却还算平静。
小环不为所动:“我们公主一定得逃出去。”
小环言语中透露着奇怪,好像和精灵夫人商量似的。
“戌时点火。”
“多谢。”
尽管是在稼穑王府内,小环还是选择跳窗离开。她和精灵夫人的接触是崔筠也不知道的。
戌时到,一道赤红从王府冲向夜空。
稼穑王府内有一口枯井,在蔷薇花架下,被藤蔓遮着,很少有人注意到。按照计划,小环已护着崔筠逃到此处。
精灵夫人等候多时:“井下有密道,跟着乔弩箪走就是了。”
崔筠长公主在稼穑王府刚着火时根本不愿走,多亏小环打了一掌,这才顺利退到枯井边上。
得精灵夫人令后,乔弩箪便顺着绳子先下了井,不久后传来她的声音:“请王妃入井。”
小环用瘦弱的身躯背着崔筠从精灵夫人身边擦过:“保重。”
“王妃就交给你了。”
等小环和崔筠下了井,乔弩箪便点亮了火折子,顺着白日里精灵夫人让自己背下的地图往深处探索。
乔弩箪偶有不确定的时候便会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将来时的路在脑子里回放一遍,以此确认路线是否无误。
枯井内有两条暗道,每隔一段时间便又分出新的两条暗道,小环虽不十分信任乔弩箪,但也别无他法。
不知走了多久,乔弩箪才指着一条路说:“往前走,别回头。”
“不行,”小环似有怀疑,“你想干什么?”
“你听,”乔弩箪将耳朵贴在狭道边,“已经到护河边上了,按照地图指示,这里有一道石门。若关上便可将这条出路与暗道隔断。不过这会影响靠近护河的道壁,过不了多久,护河的水就会涌进来,一直通到王府内。”
“那这条道通往哪儿?”小环指着乔弩箪让她走的那一条出路。
“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乔弩箪在黑暗中舒心一笑,“但请小环姑娘放心,这是一条单向道,会带你们安全离开的。”
“那你呢?”听乔弩箪的意思,她走不了。
乔弩箪补充道:“这道门,只能由我替你们关上,必须有人留在暗道启动出路的断门。”
小环明白了,乔弩箪是启动断门的人。只是一旦将护河的水引入暗道,乔弩箪一定会被溺死在井内。
小环没再说什么,眼看着乔弩箪启动断门,随后陷入了一阵黑暗。
石门隔断暗道和出路后,乔弩箪迅速将自己外衣脱下,将自己和暗道内的一块巨石绑在一起。
水流声越来越急,轰隆一声,滔滔不绝。
小环在出路的狭道里听见了湍急的水流,一阵心惊,而后又感觉脚下似乎湿漉漉的,这水当是从暗道渗进来的。
此地不宜久留。
崔筠其实没晕,只是陪着大家做了一场戏。如若不是装晕,既骗了自己又骗了别人,怎么能离开稼穑王府呢?
“走吧!”崔筠突然醒过来,用一只冷冰冰的手牵住小环,往唯一一条去路,跑了起来。
别了,稼穑王府;再见了,邕。
护河的水顺着暗道很快流通到了稼穑王府,焦急的精灵夫人一边注意着火光的去向一边等待着井下的动静。
总算是送佛送到西了。
一切安排好了之后,精灵夫人奔跑着回到稼穑王停灵的地方,将他从棺材里扶出来,放置在西南边的一根梁柱上。
精灵夫人将一瓶黑色药水喂进自己嘴里,再渡给赵邕。
“她可安全离开了?”此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嗯。”精灵夫人握着赵邕的手,说不出话来。
“本王……对不起你。”赵邕还记得初见精灵夫人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嗯。”精灵夫人嘴角跟着抽搐,仍旧是点头应了。
“没想到……没想到和我一起离开……离开这世界的……是你……是你这个鬼丫头……”赵邕一直把精灵夫人看做妹妹。
“嗯。”精灵夫人的这声“嗯”,倒是有些心满意足了,故而声气也大了不少。
赵邕没说话了,也不想说什么了。见着火光和灼热感一步一步逼近,他却毫无惧色。
他眼前浮现出一个通身鹅黄的骑马少女,手执刀戈,指点江山……
赵邕谁也没告诉,他之所以策划了这次假死,一是让她无后顾之忧,一是想亲眼看着她安全撤离。在这场必死无疑的死亡事件里,他唯一还能掌控的就是死在毫无破绽的时间点上。
为了心里的人,连死也要绞尽脑汁地去赴。
崔筠跑着跑着,忽然栽倒倒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小环?”
“嗯,我在。”
“为什么我喘不过气来?”
“我背您。”
崔筠恍若听着身后有人在追着自己喊:“筠儿!”
“我在!”崔筠疯了似的回头呐喊。
空空荡荡,无人回应。
小环点亮了乔弩箪留给她的一根火折子,只见崔筠长公主满脸血泪,狰狞可怖。
小欢确实被长公主吓着了,一个踉跄倒在洞道中。
火折子又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