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一拍脑门,关键时刻尽想这些没用的!然后抓着头苦想,努力在脑海中找寻那些关于灵族的记忆。
灵族、灵族、灵族……有了!
记得老师曾经讲过:
“灵族的生命力源于它们体内一颗灵丹,那是活灵的‘心脏’。不同的灵有不同的丹,形状也有区别。就像一条河里的石子,站在岸边看的时候感觉都是一个样子,真正捡起来就会发现,总有细微的差异。
灵丹会帮它们吞吐天地间的灵气,吮吸日月之精华。这是‘进食’与‘呼吸’。人族修士也是这样汲取天地间的浩然气。与人一样,不同的灵喜欢不同的食物。有些灵亲水,喜欢居住在河边;有些灵亲土,喜欢居住在山谷;还有些灵最喜欢月亮,不愿在白天出来,因为会难以‘呼吸’,它们是夜灵……
吃饱喝足,吸收完营养,人与植物都会茁壮成长。这是我们的‘身体状态’与‘精神样貌’。灵族虽然没有固定的形体,但是通过观察它们身上那片‘灵火’,就能简单判断出一只灵的健康、年龄、心情、性格等诸多问题。
灵火大多为绿色,这是森林的颜色,它们一向认为自己是森林的孩子,受日月滋润而生。
到了夜间,有些灵会悄然转化为蓝色。这个时候,蓝色的灵可以与绿色的灵相互结合,为彼此吸收月亮的阴寒之气;在次日太阳升起的时刻,再共同沐浴当天第一缕晨光,便能孕育出孩子。这是灵族‘结婚生子’的方式。……”
高阳暗喜,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力已经达到了巅峰!随即握拳捶了捶胸口,平静下心情,然后抬头往对面望去。他想看看那只灵的灵火究竟是什么样子,或许还能辨别出它的状态和实力。只是刚看第一眼,高阳就愣住了。因为那只灵的灵火既不是绿色,也不是蓝色……
“是灵族。”老二回答他,又说道:“但只对了一半。”随即指指那具盔甲的胸口,解释道:“灵火是灰色的,是个灵奴。”
人若为奴,与狗何异?徒有其表,休为人矣!既然是一只灵奴,那么也就不能算是一个真正活着的灵了。
高阳想起“行尸走肉”这个词来,然后认真点头。二哥说的不错,方才一瞬间,六哥已经砍断了它身上的披风。此时高阳已经能看出来,燃烧在那只灵身上的,确实是一片深灰色的“火焰”。
灵火灰色,是为灵奴。
高阳突然又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灵火无形,在与灵族作战的时候,除非砍中那颗比鸡蛋还小的灵丹,否则根本伤害不了它们的身体。当然,如果手中的武器是位列一品的灵器的话,就大不一样了。”
老二看出了高阳的担忧,开口说道:“十六不错,到底是上过学的。说实话现在队里也就我跟大哥见过灵族。——这些年都很太平,他们几个不比你见识多。”
老二微微一笑,又说道:“砍不中灵丹,确实杀不死它们;但是如果失去身体,它们一样没辙!”
二哥的话就像一缕阳光洒落在高阳心中,驱散萦绕在他心头的一片云雾。没错,灵族是需要借助“身体”来行动的。世上具有实体的灵,高阳只听说过一个……
昆仑雪女!
老二顿了顿,努努嘴道:“再说,你大哥吴舟不也上了吗,他的刀……嘿嘿!”
高阳认真看着远处打斗的场面,正如二哥所说,队长冲上去的一瞬间,那只灵奴明显感受到了威胁。它停下脚步,本能地横起枪来,试图抵挡大哥的攻击。
这是在畏惧队长手里那把刀?高阳忽然意识到他还从没见过队长出手。
老二继续说道:“等会儿让你瞧瞧灵丹,平时不易见的。”语气却有些心不在焉,粗心如他此时也感觉到了一丝别扭。
高阳轻轻“嗯”一声,专心看着大哥的动作。忽然,他注意到远处那片雪地上,大哥的影子似乎并没有跟上他的步伐。——人在前面,影子在后面,人与影子之间居然产生了一条间隙。
高阳晃晃脑袋,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抬头再看过去,无意间瞥到被三哥与四哥护住的两人。
心里本是晴空,忽然响起一声霹雳!高阳彻底想明白了先前他困惑的是什么。吕齐和张诗是在那东西跑来之前就倒下的。暗箭吗?迷香?还是巫术或妖术?如果都不是,那么敌人会不会不止一个?他左右望望,可是四周明明没有藏身的地方……
“大哥!”
高阳半张着嘴,想提醒一下队长。他愣了一下,摸了摸嗓子,还以为刚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却是二哥在喊。
“他娘的,全都跟我上!”
老二一巴掌拍在高阳肩上,暗一用劲儿,捏得他生疼。高阳抬头看着二哥,不知道他要对自己说什么。
“十六,回去找六队!”
高阳一愣,不明白二哥的意思。
老二叹一口气,已经没有时间跟他解释了。十六是新人,终究没什么经验,他们却真的大意了。灵族当然也能射箭,动作还比人灵活。但是现在他终于看清了,那片灵火根本不是什么灰色,而是一片深黑!
据南院宗卷记载,过去一百年里灵族偷袭两座辕隘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而那些敢来送死的,多半就是这些灵奴。
灵奴,顾名思义,灵族中的奴隶,大多都是些在族中犯下罪行的恶灵。而在百年前的灵族黑市中,曾有“只要割下一颗南人头颅,就能恢复自由身”的生意。
但十之八九的灵奴都是有来无回,它们在死了以后,身上的灵火会变成一片黑色,很快就会熄灭。而一旦没了灵火的温存,它们的灵丹也会消散。
老二浑身打一个激灵,那玩意肯定已经死了,然而死火不散,——那是它生前被拘禁的灵魂!死灵是不会动的,附近一定还有操纵它的人!
有几个?不知道!
远处,老六又是一刀,刚好切在那身盔甲肩上。
灰袍脱落,黑色的灵火彻底漏了出来。果然是个死灵,刚才他们都被骗了!
老八从敌人身后折返,矮下身来,贴地一刀,砍断死灵双腿。老六顺势躲开,被他遮挡在身后的队长吴舟,此时已经跳在天上,举刀向下劈砍。
吴舟这把佩刀是队里唯一的“灵器”。本来以他的战功,可以挑把更趁手的兵刃。只觉得这刀陪伴自己多年,心中难免有了感情,不忍丢弃。吴舟便以全部战功请剑师为它注灵,才令这把顶多二品末位的刀勉强有了灵胎。
可就算如此,如今这把刀也已经是件“天梁”星位的灵器,比起一品起步的“天府”段位还是高了一级。
羽界兵器分文武。
琴棋书画为文,刀枪棍棒为武。
文字一品——上古四琴:九霄环佩、枯木龙吟、蜀中春雷、太古遗音。
武字一品——南斗六星:天府、天梁、天机、天同、天相、七杀!
不论何物,只要孕育出灵胎,就是灵器;灵胎开智以后,不论实用性如何,都算步入一品;只要是一品灵器,不论文武,都能伤到灵、巫本体。
三人配合默契,连招一气呵成。
但也因此挡住了吴舟的视线,没能让他及时发现敌人的真实身份。然而事已至此,已经无路可退。吴舟大喝一声,逆风坠落;手中长刀破空,气势如虹!
忽然,吴舟困了。
他的肩背松垮下来,手臂也开始发酸,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变得无比沉重。眼看就要与敌人交手,躲不过,避不开,吴舟紧咬牙关,还是艰难举起了双臂,一刀斩断死灵手中的长枪。从头到脚,将它劈为两半!
吴舟稳稳落地。
灵火在一瞬间湮灭。
终究是队长。
“还不倒,果然很强哪,正面比拼的话我或许会吃力哦~”
“死灵……傀儡!”吴舟用尽全身的力气念出最后这四个字,他试图转头,想要看一眼站在他身后的敌人究竟长什么模样,却再也支撑不住,心恨自己的大意,闭上了眼睛。
高阳没逃。——他放弃了。
战局是颠覆性的:继队长之后,八哥和六哥也莫名其妙倒了下来,三哥与四哥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徒劳地护着地上两人,只是挥刀乱砍,也糊涂败下阵来。
“影子!注意影子!”高阳大喊,他想告诉大家敌人是我们的影子……最终也放弃了。
前后不过一刻钟时间,高阳心中却生出了许多无奈,他低头看看自己脚下的影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样才能伤到影子?
“他娘的……无影族……”
终于,老二也松了手中宽刀,踉跄跪在地上,身体前倾,“砰”一声栽倒。失去意识的一瞬间,老二回想起小时候爷爷对他讲的故事,爷爷说:“世上有个无影族……”
雪地中再无站立之人。
风静静地吹着,火苗飘摇,木炭冷了下来,白色的灰像雪一样落在地上。昏暗的太阳正在西沉,在云霞的遮蔽中,这一整天都显得朦朦胧胧的,直到此时,还未真正清醒过来;现在暮色渐重,更是模糊。8
“你还不逃呀?”
看不见的人在说话,是个女声。
高阳居然恢复了冷静,他一手提起茶壶,给看不见的敌人倒了碗清香四溢的断头花茶水,然后自己也就手坐了下来。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用水浇我!”
高阳不觉得好笑,他的内心很悲伤,精神也紧绷着。低头看着桌面,轻轻问道:“杀我们的原因?”
话音刚落,高阳借着茶壶的遮掩阖上双目,同时压下自己的心跳声,他试图从接下来的答复中辨认敌人的方位。——如果敌人愿意回答他的话。
“你以为他们死了?不不不,我可没那么残忍。”
“那……”高阳心中松一口气,反而慌了。而且敌人的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分辨不出具体的位置。
看来对方也很谨慎,自己终究是没机会出手了。
“只是睡一会儿,等晚上影子长出来,明早太阳一照就好喽!”
“你是什么人?无影人吗?”高阳想起了多年前的课堂上,老师曾提过的这个奇怪的群体。
“是,也不是,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能给我指条路吗?”
“你的……目的?”敌人并未伤害大家,高阳反而没了底气,但他绝不会回答敌人提出的任何问题!这是作为一名南门战士的底线。
“不跟你说话了。”
一瞬间,天旋地转。
昏迷的过程中,高阳心里发出一声苦笑。他想,或许自己的态度不该这么强硬才对,毕竟对付无影人的方法,他已经慢慢想起来了。如果能拖到六队赶来的话……
记忆就此中断,他实在没有想到,敌人居然这么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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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光幽微,泉水在石缝间无声流淌着,悄悄汇聚成一颗饱满的水滴,再轻轻落下。“噼啪”一声,水汪中的涟漪散成圈圈年轮,宛如岁月的流水在冲洗一面铜镜。
水纹渐渐平静下来,镜子里的画面也再次变得清晰可辨。
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凌征双目微阖,枯坐如老树。御神道里静悄悄的,除了偶有几只灵蝠飞过,还有泉水滴落水面的响声,再没有别的动静。进入御神道以后,凌征不吃不喝,却也不饥不渴,正如传说中的灵族那样,只需吸纳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便能长久生存,过得滋润。
除了有些耐不住寂寞。
凌征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身前地面上,有上百道长短不一的刻痕。他在心中思索,自己已经在这里待多久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连时间也分不清,甚至感觉不到光阴的流逝了?
这些天以来,凌征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迟钝。起初,他还能驭使红妆来回穿刺,一个来回,外面便是一天。后来,由于红妆也在不断恢复,早已重回一品,从天府到天梁,再到天机,飞行速度也越来越快,自己对日子的判断就变得麻烦起来。
毕竟从小到大,他的术数就不太过关。于是只好改为计算自己在御神道里待的时间,每过十二个时辰,就在地上划下一道刻痕。只是到了现在,他连何时要刻下一剑也分不清了。
感觉不到岁月的流逝,便没时间去缅怀孤独。或许再这么待下去,他就要变成御神道里的一块石头。世间百年后,也只在他眨眼一瞬间。
该高兴吗?难道应该难过?
悬在空中的红妆骤然落地;与此同时,一滴泉水砸入水面,——飞花碎玉。
镜子里那张英俊的脸乱了,随着涟漪的荡漾上下起伏,分明的五官在一瞬间变得缥缈而锋利,好像要刺碎长久以来那份脆弱的安详。
凌征飘然站立,轻轻抬起右手,红妆自行飞到他掌中。凌征五指缓慢握紧,睁开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看向御神道尽头。
也不全是寂寞,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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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戏——嘞:
各位看官,上回咱们说到,白羽试新衣,思忖该如何与天青辞别。谁想这心中念头才起,脸上又是泪如雨,两眼早已肿的核桃一般。抱起琵琶,素手调琴,一弦伤心,二弦绝情,三弦四弦雨霖铃。索性弃了琵琶,伏在桌上,痛哭不已。
唉……都说女子痴情,谁说这男子不是?
自昨日一别,天青早琢磨出不对,就在河边盘桓。不忍远去,又不敢过去。说是要给白羽摘朵花来,只把岸边杨柳抓得断纷纷,落水飘离。
眼看相约时辰到,白羽施粉换装,天青整顿衣裳。女儿一曲琵琶诉心肠,男儿摘朵红花心口藏。门扉开,窗户亮,月儿弯弯照池塘。一到见面,两人又把心儿忘。
白羽与君辞,请君来日莫相思。
天青恨来迟,只说佳人相伴相思止。
我说老天爷,既如此,怎教多情总输无情时?
各位看官,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闲话稍说,咱们~这就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