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
叶府除了叶倾嫣的东西,几乎都已经被官兵搬空了。
可因着叶倾嫣还住在叶府,景琰帝终究没让人抄了叶府,所以除了库房的金银财宝之外,叶府其他地方还是如常。
管家和下人们哪里能想到,竟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城中的谣言他们自然也听见了,愤怒之余心中更是惶恐不安,这叶成连死了,叶府仅剩下了一个主子,哪里用得上这么多人来伺候?
他们只得提心吊胆,诚惶诚恐的待在府中,生怕哪一日,叶倾嫣将他们给赶走或是发卖了。
而后,叶倾嫣竟是出面,说愿意留下的月银照旧,不愿留下的,去账房领了银钱和卖身契离开便可。
他们这些下人们大为惊讶,大小姐竟是没有赶走他们?
他们自小为奴,卖身契不是在这个府就是在那个府的,根本就无处可去,好不容易在叶府干了这些年,早已经习惯了,哪里愿意走,即便给了他们卖身契,他们本就是下人的命,出去又能做什么呢?
以至于,竟然是一个离开的都没有,全部都留在了叶府。
而有叶倾嫣这话,他们便就安心不少,即然叶倾嫣如此宽和,她们日后又只伺候一个主子便可,皆是更加用心。
叶倾嫣却是看着空空荡荡的叶府心思微动。
一年前回来京城,她并没想过要这么久才会杀死叶成连和孙姨娘。
可那些意外
景心语的变化,千悒寒的出现,皆是让她措手不及,推迟了一切计划。
可说到底,对景心语是不忍。
对千悒寒
她是心甘情愿为之延后复仇的!
即便多留叶成连的性命一年,两年,三年也好,她都一定要先弄清楚,千悒寒,到底是不是君斩。
今时今日,大仇得报,了无牵挂,叶倾嫣突然就有些懂了,为何君斩会牵着她的鼻子走
自己对君斩的执拗
似乎是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而千悒寒
是否也看出来这一点,才会这般于自己打赌!
叶倾嫣叹息一声,罢了,赌局尚未结束,君斩,你的仇
我与你一起报!
叶倾嫣眯起眸子,而眼下
秦然不能白死!
入夜。
夜黑风高杀人夜,景琰明明是大热的天气,外面空气和煦,即便是入夜仍是暖意融融,细细感受,连微风拂过,都是暖的。
可此时,景府的一个房间内竟是一阵冷意袭来,在这本该温暖的房间中,散发着淡淡的杀意。
正是景仁励的房间。
景仁励此时正熟睡着,可这般浓烈的杀气逼人,纵使这来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也是被景仁励给感觉到了。
可见这杀气之重,直接将他惊醒了。
猛然睁眼,景仁励坐起身来喊道“谁!”
这一声谁,同时也惊动了院子里,景仁励的贴身暗卫。
他破门而入,见景仁励已经坐起了身子,而在他面前,一名黑衣刺客正浑身上下散发着杀意。
“你是何人!敢擅闯景国公府!”景仁励那暗卫喝道。
可话音刚落,谁知那刺客却是猛然出手。
快!
极快!
一阵血腥味传来,景仁励霎时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浑身都在发抖。
仅一招!
仅一招这刺客就杀了他的贴身暗卫!
那暗卫的脖颈处,一道血痕渐渐显现,手臂还保持着出手的姿势,那脖颈处的血液就已经如决堤般的涌了出来,他便也直直的倒了下去。
景仁励浑身都在颤抖,惊恐的看着那跟了自己十余年的暗卫。
这是
什么身手!
若景仁励知道,来人是溟幽谷少主的贴身暗卫,默溟。
想来他就不会这般惊讶了。
而后,默溟缓缓向景仁励走去。
景仁励吓得魂飞魄散,立刻颤抖着求饶道“你你要做什么?别杀我!景府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却见默溟丝毫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身上的杀意直逼景仁励的身前,他从未距离死亡这么近过,颤抖道“求求你,别杀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不要杀我啊!求求你放过我!”
默溟却是冷眼看着景仁励,缓缓接近,却并未动手。
少主说,将景仁励抓回去,先给秦然收些利息!
因为叶倾嫣不知君斩为何要对付景府,可上次看君斩那态度
想来是与景庭正有关。
所以叶倾嫣并没有直接去找景庭正,她不想打乱了君斩的计划。
可她断不能让秦然白死!
便就先让默溟把景仁励抓来,收些利息。
可默溟
却是心知千悒寒与景府的恩怨,所以默溟也是强忍着怒气,没有一刀了结了景仁励的性命。
冷笑道“要什么都给!”
景仁励立刻头如捣蒜,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的说到“给!给!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别杀我!”
默溟却是冷笑道“我要你的命!”
说完,默溟抬起一掌便打在了景仁励的后颈,将他打晕了。
少主说过,要活的!
译荆馆。
秦若瑜这些日子以来,睡的皆是不安稳,时常半夜梦到秦然,便就哭醒了。
有时候一连几日,那帛枕上都是湿的。
眼下这个时候,想来秦然的尸首还没有被送到青原,等父皇母后和太子皇兄看到了,该是如何的伤心啊。
秦若瑜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从前,三皇兄总是对他说,事事要以青原为大,不可任意妄为。
她总是不屑一顾,总是任性的不以为然,可她现在后悔了!
若是她当时乖乖的与景琰和亲,嫁给穆司贤,穆绍传或是穆渊之中的谁都好,那苍穹宴以后,秦然便可以回去青原,即便是千悒寒遇刺,也有自己留在这里。
若是那样,自己就不会受那些罪,三皇兄,也就不会死了!
而三皇兄至死都是在为青原考虑啊!
秦然临终前对千悒寒说的那番话,看似是因为想要千悒寒给青原一条生路,才会救下叶倾嫣的。
可秦若瑜是秦然的嫡亲妹妹,又怎会看不出来,秦然待叶倾嫣的不同呢!
若说之前她不明白,可在她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许多事情,她都用心在看!
她此次再回来景琰,早就想通了秦然对叶倾嫣的不同寻常!
上次送给叶倾嫣的那个锦盒,那些秘药,帮助叶倾嫣做戏,让自己假死,在让自己出现为叶倾嫣洗刷冤屈,这等等等等的一切,当真只是因为叶倾嫣是凌祁的皇后么!
还有那一箭而来,不顾一切的挡在了叶倾嫣的身后,秦然眼中的担忧和决绝,秦若瑜看得清楚。
三皇兄,是爱上叶倾嫣了!
可就是死!
就是直到死!
三皇兄也没有承认他对叶倾嫣的感情!
他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为青原争取了一条活路!
在凌祁越发强大,千悒寒越发权势的压迫之下,为青原争取了一条活路,一丝缓和的气息!
千悒寒应下了,便是
青原安全了!
三皇兄是那般的保护着青原,用性命去保护着青原,甚至于连心爱之人都不敢宣之于口,遮遮掩掩,隐隐藏藏。
那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任性,去挥霍青原公主的特权呢!
所以当秦然死后,叶倾嫣告诉她,什么都不要做,只等她给秦然报仇便好。
她便相信叶倾嫣!
自己无才无能,在景琰无权无势更无可用之人,又是不知凶手是谁,贸然查看也许还会给自己招惹杀身之祸,莫非还要让景琰派人保护着自己么。
秦然救下了叶倾嫣,叶倾嫣必定不会害她,所以她相信叶倾嫣!
等。
等叶倾嫣的消息!
只是连日来,每每梦见秦然便是哭的难以自抑。
眼下,她又是满眼泪痕的醒来,秦若瑜缓缓起身,抬手随意划去脸上的泪水,悲伤之意溢满心口,再无睡意。
之前便是这般,夜里哭醒,便再也无法睡下了。
她拿起一旁的外衫披上,赤脚走了下地。
虽然景琰正值盛夏,可如此夜里,还是有一丝微凉之意,秦若瑜却是不知冷意,只披一件外衫赤脚走到了窗前。
抬手,缓缓推开窗户。
秦若瑜抬眸,满目荒凉。
月色朦胧。
三皇兄,你可在天上
同一时间。
译荆馆的另一个房间,千悒寒的房间!
千悒寒面色微冷,若仔细看去,会发现那眸中情绪难测,有些复杂。
而在他面前,那薄唇微抿,神色难得认真的,正是慕容无月。
他此时正色看着千悒寒,那拿着折扇的手第一次乖顺的放在胸前,有些欲言又止。
许久,慕容无月终是问道“阿寒,你对那位叶小姐,是认真的?”
虽然心知,千悒寒从不是那种风流之人,可让他相信千悒寒真的爱上了一个女子
慕容无月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可连日来,看着千悒寒对待叶倾嫣的样子,那神色,那用心,便是又由不得慕容无月不信。
而千悒寒,对于这半夜而来,搅得自己无法入睡的‘不速之客’自然是十分不快,可他猜得到,慕容无月是来做什么的。
罢了,今日若不让他问个明白,明日也是要搅的自己不得安宁的。
“嗯”,千悒寒淡声道“认真”。
慕容无月听后紧紧的皱起眉头,与以往的雅月清润不同,眸中竟是沾染一抹失措。
“阿寒,你可知琉璃日日都在盼着你回去!”
他有些失态“你怎能怎能爱上别的女子!”
千悒寒终于是抬眸看向了慕容无月,淡声道“无月,我从未爱过琉璃,这一点,你心知肚明!”
慕容无月仿佛有些执着,说道“阿寒,我知当时你并未爱上她,可若不是因为”
慕容无月顿了一下,倒是有些清醒了,叹道“你明知道,若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便已经是你的”
“无月!”千悒寒打断道,显然是不悦了。
冷声道“她现在是你未过门的丞相夫人!”
慕容无月听后有一瞬间的僵硬,眸中的伤痛一闪而逝。
“阿寒,你明知,她心里无我”
千悒寒摩擦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周身发寒,显然没有上心,却还是在听到慕容无月言语中的酸涩时抬眸。
冷声道“你即知她心中无你!那你就更应该知道,她是个什么心思!”
“她”慕容无月一噎。
只有些事情他就是不愿承认,宁可尘封心底,当作不知。
辩解道“阿寒,琉璃她需要一个依靠,你出了那样的事情,她自然只能与我在一起,偌大个凌祁,又有谁是真心待她的呢?”
千悒寒深不见底的眸中喜怒难测,与慕容无月相视,一字一句道“无月,到底是无人真心待她,还是无人,能与你的权势相媲!”
凭借慕容无月的才智,又怎会看不出来真相呢。
无非是自欺欺人罢了。
慕容无月怎会听不出千悒寒话中的意思,他神色一晃,眸中的心虚和痛苦一闪而逝,却还是固执道“可阿寒,琉璃对你不同!她是真的喜欢你,并非另有所图!”
千悒寒那绝美冷谧的面容上却是勾起了唇角。
“无月,你终是承认了”。
慕容无月一怔,立刻便反应过来了,心下一疼。
是啊,琉璃对阿寒是真的喜欢,是并无所图,可对自己
半晌,慕容无月垂下眸子,掩饰住不稳的心绪,说道“阿寒!琉璃她只是希望,嫁给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罢了,这并没有错”。
千悒寒不在,便只有自己是真心待她,可以护她一生,她选择自己,并无过错。
并非
就一定是图谋什么。
琉璃并非那样的人。
千悒寒微微昂头,他何苦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呢。
此人若不是慕容无月,不是那个于他来讲最为特别的人
他当真是懒得管他。
终是无奈道“无月,你若当真那般喜爱她,待景琰的事情一了,我便回去凌祁,给你二人赐婚!”
左右已经定了亲,选个良辰吉日,让慕容无月娶回去便是了。
慕容无月听后,面上却丝毫没有喜悦之色,反而是心下慌乱,阿寒便就这般不在意琉璃么!
若是琉璃知道
该是如何的伤心绝望啊!
他有些失态道“阿寒!你非要这般对待琉璃么!你明知她有多在意你,你明知”
“无月!”千悒寒厉声喊道。
终于是忍无可忍。
在慕容无月惊愕的目光下,千悒寒说道“无月,我只说最后一遍,叶倾嫣于我,比性命还重要!”
慕容无月微微启唇,震惊的看着千悒寒,只见千悒寒浩瀚如空际般的眸子中,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
“无月,嫣儿她,是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
慕容无月,我这般说,你可懂了!
慕容无月怔愣在原地,满眼的难以置信。
也就是说,与叶倾嫣相比,琉璃不算什么,甚至连自己也不算什么!
叶倾嫣,是千悒寒的唯一!
唯一啊!
许久,慕容无月终于是苦笑一声。
“阿寒,我明白了”。
抬眸与千悒寒相视,慕容无月已然是恢复了常色,说道“阿寒,抱歉”
千悒寒喜欢谁,与谁在一起,自己并无置喙的资格。
自己不该这般激动。
更不该企图左右他的决定。
眼下,他终于是懂了。
纵使多么心疼琉璃,他也不该如此强迫阿寒。
千悒寒不甚在意,只是淡声道“无妨”。
而慕容无月也终于是明白了。
千悒寒将整颗心都给了叶倾嫣,
他与琉璃
不可能的!
慕容无月垂着眸子,那如玉般的面容染上丝丝落默,他自责与自己的多管闲事,也心疼于琉璃的痴心空付,而这一切,即便他心智超群,才华出众,也是无能为力,奈何不得
转身走向房门处,早知如此,他今夜便不该来
缓缓推开房门,停顿了一下,慕容无月低声说道“阿寒,你莫要怪我”。
千悒寒没有动作,仍是摩擦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不知在想着什么事,却是冷声说道“你我之间,不必”。
他二人之间,不必谈怪与不怪!
慕容无月苦笑一下,暗道自己这次真是有些过分了,便不再说什么,大步走了出去。
房间内,独留下千悒寒一人,那漆黑幽深的眸子如深夜的无星的天空,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人心生恐惧,也让人迷醉。
他垂下眸子看着那美玉如墨的扳指,心绪回荡在二十年前
唐琉璃比自己小一个年岁,自小便喜欢粘着自己,而自己对她倒也颇为偏爱,可始终,是对妹妹的感情。
他没有嫡亲妹妹,便对粉雕玉琢,灵气可爱的唐琉璃疼爱一些,那时,她便总嚷嚷着长大以后会嫁给自己,自己颇为无奈,可毕竟那时候只有七岁,甚无感觉,也就随她说去了。
而慕容无月呢
两人当年可谓是势成水火的关系,那人总拿慕容无月与他比较,可慕容无月自小便是神童,那是出了名的!
他如何能比!
所以结局显而易见,慕容无月完胜,自己便是那不够优秀的顽皮孩童。
他也以为自己会一直讨厌慕容无月,也以为唐琉璃会一直追在他的身后。
可后来呢
后来惊天巨变,后来
后来便有了君斩!
然而,与他儿时所有的不幸比起来,叶倾嫣,是她的万幸!
八年前,救下叶倾嫣,是君斩的命,也是千悒寒的幸。
其他人,其他事,皆不重要!
叶倾嫣,已成为他唯一的执着。
译荆馆。
慕容无月走出千悒寒的房间,却在离开译荆馆的路上,隐约听见了抽泣的声音。
微弱细小,可对于慕容无月这般武功高强之人,耳力超常,便仍然是听见了。
慕容无月顿住脚步,有些疑惑的看向声音传来之处,这深更半夜,译荆馆怎会有人哭泣?
缓缓走去几步,在长廊的转角处,慕容无月看见了开着窗子,站在窗前的秦若瑜。
心下一动!
深夜的长廊幽美而安静,这一夜月色明亮,在这深夜之中几乎能照耀出剪影,慕容无那朦胧柔和的影子停顿在地上,浅淡的若有若无。
秦若瑜嫣红着眼睛,脸上泪水的痕迹有些模糊,想来是胡乱擦拭过的,她抬眸看着月光,月色下,那双热÷书满雾气的水眸被映的明亮璀璨,却如何也遮掩不住里面的滔天悲意。
她身披一件白色外衫,就那般一动不动的看着清月,偶尔微弱的抽泣出声,用手臂划过眸子,擦去泪水,便仍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月亮,悲凄孤寂。
洁白的外衫偶尔随风微动,不如叶倾嫣那般出尘惊艳,慑魄人心,也并非唐琉璃那种灵气动人,天真纯粹,却是
弱不禁风的娇小之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纵使恨意滔天却始终忍耐,明明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现在却是收起一切的任性妄为。
那仿佛一夕之间长大成熟的模样,是要经历了多少,才能这般的蜕变啊!
被人暗杀,一路逃命,小心翼翼的跟在自己的身后只求保护,只求生存,终是回到京城,却又连唯一可以依赖的兄长也
身在异乡,无依无靠,这不该是一国公主的模样。
那般孤寂较小的身姿,那落寞悲凉的无助,惹人怜惜。
慕容无月心下一动,竟是豪无意识的走了过去。
“秦三皇子若在这星河之上,怕也不愿见你如此难过吧”。
这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秦若瑜一跳,她惊愕的侧头,便看见了慕容无月那清雅透彻的如玉容颜。
月光之下,二人一个立于窗内,一个站在窗外,慕容无月看着皎洁月光,秦若瑜则是惊愕的看着慕容无月。
“慕容丞相”喃喃道。
有些不可置信。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半晌,终是回神,秦若瑜垂下眸子说道“多谢慕容丞相,小女并非多愁善感之人,只是风迷了眼眸罢了”。
说着,秦若瑜抬眸,竟是嘴角含笑,如若无事的看着慕容无月。
她与慕容无月尚不算熟,纵使一路受他庇护,可自己只是青原的公主,而他
是堂堂凌祁的丞相,天下第一才相。
青原与凌祁,哪能同日而语!
自己再过难受,也不可示于人前!
难过给谁看!
牵强笑道“慕容丞相这般深夜不睡,是刚从王爷那里回来吧,时候不早了,慕容丞相早些回去歇息吧,小女便不打扰丞相赏月了”。
说着,微微见礼,秦若瑜便关上了窗子。
缓缓闭上眼眸,将所有悲戚压在心底,秦若瑜便回到了床榻上。
睡不着,也要睡!
叶倾嫣一定会为三皇兄报仇的,而她需要做的,便是等,安然无恙的等着,活着等着!
自己,总不能熬死在了仇人的前面!
秦若瑜闭上眼睛,纵使满腔恨意,也还是强迫自己快些睡着。
窗外。
慕容无月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想着秦若瑜那般凄凉的神色,心中竟也是说不出的哀凉。
这秦若瑜
比自己认识她那时,还要瘦弱了一些!
这些日子,怕是不好过吧!
微微叹息,转身,便打算离开译荆馆,却突然看见远处一黑影闪过,飞快的向这边而来。
直奔秦若瑜的房间!
慕容无月眸子一眯,一个飞身上前,拦在了那黑衣人前面。
那黑衣人显然一怔,而后竟是双手一摊,遮面布上只露出的一双眸子,正满眼玩味的看着慕容无月。
“哟,慕容丞相这半夜三更的不去粼风山庄睡觉,在人家秦公主的寝屋外面做什么?莫非是偷香窃玉!”
这声音,赫然是默溟的。
慕容无月与默溟相识,可二人却不时常见面,毕竟一个在凌祁,一个在溟幽谷。
而早些年,慕容无月去过溟幽谷一次,可谓是
不想再去了!
慕容无月自然也听出了默溟的声音,松了一口气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默溟不应在溟幽谷呆着么?
千悒寒总不能来景琰办事,还带这个
女暗卫吧!
更何况,就算默溟来译荆馆,那也应该去找千悒寒啊,来秦若瑜的房间做什么?
默溟却是笑道“我?我自然是来找秦若瑜的,倒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慕容无月回神,多思无益,千悒寒都如此失常了,都能爱上一人,带女暗卫出门也不那么惊讶了。
慕容无月折扇一开,含笑道“如你所说,偷香窃玉!”
这般大方的承认了,倒是让默溟觉得无聊了。
谁信啊!
谁不知道,慕容无月对那唐琉璃情根深种,爱得死去活来!
怎么可能会偷别人的香,窃别人的玉。
懒得理他,默溟直径进了秦若瑜的房间,慕容无月见此,也跟了进去。
屋内,秦若瑜并未褪下外衫,紧紧的闭着被泪水染湿的眸子,却是哪里能睡得着?
却是突然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她猛然起身看去,却看见了一身黑衣的默溟,和后面的慕容无月。
“默溟,慕容丞相?”惊讶道。
默溟已经摘下了遮面黑布,说道“秦公主,我家小姐请你去一下”。
慕容无月听后却是一惊。
小姐!
默溟是溟幽谷的暗卫,她只有一个主子,那便是千悒寒,哪里有什么小姐啊!
莫非
慕容无月无比震惊,这句小姐,根本无需多想,自然是指叶倾嫣了!
千悒寒竟是将默溟给了叶倾嫣?!
这是
片刻,他心下苦笑。
是啊
他刚才已经亲耳听到了千悒寒所说,早便知道他对叶倾嫣的认真了,又何需惊讶。
秦若瑜却是瞪大眼眸,问道“是什么事?”
莫非是是
秦若瑜有些紧张。
默溟微微颔首道“是报仇!”
秦若瑜长大了唇,片刻,她猛然下地往门外走,说道“好,快走!”
慕容无月微微蹙眉,说道“你多少也穿上鞋履”。
秦若瑜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去,一双白皙小巧的玉足正露在外面,她才当真感觉到了一丝微凉。
尴尬的咬了咬唇,秦若瑜连忙跑到了床榻旁,将锦袜鞋履胡乱的套上,便跑了出来。
“走吧”,秦若瑜焦急道。
那凶手是谁?
为何要杀叶倾嫣?
又为何要伤及无辜,对那船舫放箭?
可不管为什么,他害死了皇兄,自己
自己恨不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
慕容无月见此无奈,看着秦若瑜薄薄的里衣和外衫,满眼只剩恨意和雾气,竟是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子。
他叹息着将自己身上的纹锦外衫褪下,批在了秦若瑜的身上。
秦若瑜惊愕的回头,完全没想到慕容无月会做出这般举动,可她心下着急,便只说道“多谢慕容丞相”。
便急切的看向了默溟。
默溟见此,却也是眸光一闪。
这慕容无月
可真有意思呢!
随后笑道“秦公主,请!”
一个时辰之后。
叶府,地牢之中。
各个高门大户家中都会有一个密室和地牢之类的地方,叶府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与粼风山庄的地牢比起来,叶府这个就实在是幽些寒碜了。
地牢下去便只有一个牢房,却也是这些年都没用过,里面满是灰尘十分呛眼,却是好在没有一丝的血腥之味。
眼下,景仁励正被关在里面!
地牢中漆黑无光,呼吸进去的空气都带着点点灰尘的味道,十分不舒服,他却是一声不吭,看不见,却努力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有让他等的太久,‘嘎吱’一声,开门的声音传来,景仁励立刻警觉的紧绷起身子。
“谁!是谁!”他厉声喊道。
到底是谁,身边暗卫那般的武功高强。
又是谁,敢抓他景仁励,堂堂的景国公!
景仁励在地牢中醒来之后便有些想明白了。
他以为,这人并不想杀他,毕竟,若是有心杀他,那么方才那人一掌拍死他便可以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将他抓来呢?
所以景仁励心里已经确定,这人并不是为了杀他的。
不得不说,他是完完全全的想错了!
叶倾嫣之所以让默溟抓活的,仅仅是因为,想让秦若瑜在场罢了!
而此时,嘈杂的脚步声停下,叶倾嫣,默溟,秦若瑜和慕容无月停在了牢门前面。
而后烛光被燃起,景仁励终于是看清了几人。
“叶倾嫣!”景仁励大喝道!
第一眼便看见了最为特别而惊艳的叶倾嫣。
景仁励顿时大怒。
竟然是叶倾嫣!
她好大的胆子!
之前景府便查到,语儿一直与叶倾嫣有些瓜葛,他们便怀疑是叶倾嫣害了语儿,可他们刺杀叶倾嫣不成,竟是杀死了秦然!
派去的那些刺客和府兵也不知所踪。
可之前按他所想,叶倾嫣敢对景心语下手,不过是因为语儿被人设计了。
和穆绍传在玲珑庄的那一日,景心语定然是被人设计了,身边的暗卫也被杀了,而那人想来是为了穆绍传而去的,语儿应当是受到了牵连。
而叶倾嫣应当是意外得知了此事,发现了绝望无助的景心语,这才顺势害死了她。
否则,语儿身边的暗卫武功高强,叶倾嫣哪里有那般能耐,能抓走了她呢。
而后,她们上一次刺杀叶倾嫣,也应当只是叶倾嫣运气好,遇上了秦然,否则叶倾嫣必死无疑。
可眼下景仁励不敢再这般想法了!
他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叶倾嫣竟然敢对他动手,而且,方才抓走自己那人武功绝顶,显然
叶倾嫣并非他以为的那般简单!
“叶倾嫣,你要做什么!你可知抓朝廷命官,其罪当诛!”景仁励怒道。
谁知叶倾嫣却是含笑道“抓?”
冷笑道“景国公怕是想的太简单了!我可并非只是为了‘抓’你呢!”
她后退一步,冷声道“你们景府的人杀了秦然,景国公觉得,秦若瑜会如何对待你呢?”
这话一出,景仁励一惊,这才发现了叶倾嫣身旁那名女子,不是秦若瑜,青原的五公主又是谁!
“你!”景仁励一惊。
“叶倾嫣,你敢杀我,就不怕景府的报复么!”
叶倾嫣却是轻笑出声“我说景仁励啊,你们景家的人,连威胁人都是一个模样!景心语当时,也是这般威胁我的呢”
她冷声道“可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威胁!所以不妨告诉景国公,我当真没打算让你活着出去!”
这话说完,景仁励脸色一变!
景心语,果然是死在叶倾嫣的手里!
听叶倾嫣这意思,连自己也
“你敢!叶倾嫣,我可是国公爷!”
景仁励心下惊恐的要命,可他心知,即然叶倾嫣真敢杀了景心语,他即便是求饶也是毫无用处,便知得试着吓唬叶倾嫣一番。
叶倾嫣没有做声,慕容无月却是笑了。
那句“我可是国公爷”着实把他给逗笑了。
区区景琰,一个小小的国公爷,也好意思说的如此居高自傲?!
他都未与别人说过我可是天下第一才相!
而他这一笑,景仁励才注意到他。
这男子他从未见过,一手折扇拿于身前,润雅如玉,器宇不凡。
逸群之才!
“你是何人!”
他厉声说道“你可知我是景琰的景国公,陛下的左膀右臂!你与叶倾嫣狼狈为奸,可知是个什么下场!”
景仁励没见过这男子,不过见他貌净温雅,风度翩翩,联想到之前关于叶倾嫣的传闻,想来这男子定是叶倾嫣找来的面首,小白脸!
否则这深更半夜的,他又怎么可能会跟着叶倾嫣来呢。
只是
若这小白脸是个胆小的,能出去通知景府来救自己
慕容无月听后周身一冷。
必然是要发怒的!
慕容无月其实很少发怒,到哪都是一副俊美公子颜如玉的模样,可今日景仁励这一句“狼狈为奸”,当真是惹怒了他。
手一动,折扇飞出,从铁栏的间隔处而入。
带着内力。
景仁励没想到这男子竟是说动手就动手,连忙运功打算接住那折扇,可谁知那这扇上的内力之强劲,震的他赶紧收手,却是没躲过去,直接被打在了心口上。
活生生的将他逼退!
折扇打在心口的那一霎那,景仁励“噗”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折扇却是原路而回,又回到了慕容无月的手上。
可景仁励就惨了,后腿数步‘砰’的一声撞在了后面的墙上,捂着心口跌倒在地上,张着大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却不可置信的看着慕容无月。
这一下,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这是多么深厚的内力!
眼下,景仁励已经是浑身剧痛,根本起不来身了。
叶倾嫣向前一步,含笑道“景国公好大的架子,竟敢在凌祁丞相的面前大言不惭,以官威压人,当真是让小女长了见识!”
什么!
景仁励如遭雷劈,瞪大了眸子,不敢相信又惊恐的看着慕容无月。
凌祁的丞相!
天下第一才相,慕容无月!
他
他竟然是慕容无月!
叶倾嫣
为何会与慕容无月在一起!?
叶倾嫣为何会认识慕容无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