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朝着不可估算的方向越走越远了。”
宋北云手上拿着南京来的密信,附带的还有一份蒙古国书,这个宋平啊,果然不是个雏,现在看来他的野心还在,甩出了最后一张底牌。
“打算怎么办?现在我们可没办法一路掌控到贝加尔湖,如果宣布北方草原是非法政权,那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遏制他们了。你这个干儿子要跟你明牌了,一边说草原的酋长制不可控,一边说愿意完成大宋统一基业,再一边又逼我们不承认北方草原政权合法性,最后随便找个借口就能从大宋独立出来,然后依附整个西伯利亚平原进行战略纵深,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一手烂牌都能让他打起来,厉害。”
妙言放下国书后抬头对宋北云笑道:“他从答应谈到现在正式开始谈,中间足足拖了三年,这要是没有后手说出来你能信?”
宋北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西方的威胁一锅端掉,没工夫跟草原耗着。他能拖,我们当然也能拖,我这就给赵性回信,让他也拖下去。”
“你打算怎么拖?”
“下禁令咯,他们既然能选在咱们这战备的时候谈判,那我们就用战备反将一军好了。就说现在因为战争关系,工业产品出口减少百分之六十,粮食出口减少百分之三十,原材料出口减少百分之七十,增加进出口关税百分之百,再提高出入境核准门槛。”宋北云把信不耐烦的扔到桌上:“倒不是故意刁难谁,毕竟我们战备嘛,也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做生意了,毕竟地主家的余粮也不多了,一切解释权归大宋所有。他要耗,那我们就陪他耗吧。”
“他们耗不起,你就不怕他们突然反水恢复到以前那种掠劫姿态?”
“回不去了,他们从里到外都是大宋的形状了。”宋北云点了点地图:“内蒙的包头、呼和浩特、锡林浩特、巴彦淖尔,外蒙的乌兰巴托、达尔汗、乔巴山、额尔登特,一共八座大城市,哪一个不是大宋在持续输血?他们吃着我们的喝着我们的,现在玩这个心眼,我看啊宋平就是叫做不知死活。”
接着宋北云一边给赵性回了信,一边召来了辽国南北两院大王,命辽国开始沿山西线布防并在张家口以北直至通辽进行一次十万人左右规模的军事演习。
很快,赵性接到了宋北云的信,看到上头的建议,他是认为宋北云这个人吧……怎么说呢,有点无情甚至残忍了。
宋平怎么说都是跟他姓的,叫他一声干爹,草原上的人也都称呼他一声父汗,父汗就是这么对自己的子民的?这是把他们往绝路上推啊,再结合辽国的军事动作,脑子稍微正常点的人都知道宋北云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这大概也就是干大事的人所应该具备的特质吧,真的是一丁点私人情感都没有带上,赵性认为如果自己跟宋北云对着干,他说不定也会不带犹豫的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这辈子不让出门。
残忍……太残忍了。
不过残忍归残忍吧,他的办法却是现在最快能解决宋平问题的所在,所以赵性转手就跟宋平把进出口禁令的事跟宋平说了。
本来在谈判桌上还游刃有余的宋平,一下子被这一套毫无章法的拳术给打得是手足无措,他不断用突厥语开始跟身边的智囊团频繁交流,然后很快就提出了抗议。
“没办法啊,大汗也知道,我国如今正在积极防备西方侵略,实在也是无奈之举。国内能力有限,没有更多的资源。”
宋平本来还有一招就是利用武力威慑,可武力威慑的时候却发现辽国十万精锐就在自己枕头边上舞刀弄枪,他甚至连那一套早已经准备好的“若使民饥,冬日无依,不知其所为”的说辞都不敢说出口。
和谈终止,宋平连夜启程前往长安,平日需要十几天的路程,六天就到了。
到了之后甚至连热饭都顾不得吃上一口,直接闷头就闯入到了宋北云的面前。
他看着宋北云满心委屈的说道:“父汗,你为何要这样?草原上难道就不是你的子民么?”
“是啊,怎么了?”宋北云放下笔,摘下眼镜:“怎么突然问这个?”
“可是父汗您那政策……不就是要置之草原百姓于死地吗?”
“没有啊。”宋北云一脸茫然:“我的政策主要是针对西域诸国和波斯的,你不是在跟你赵伯父商谈么,谈好了不就是自家人了?自家人又没有关税一说,也不存在进出口的道理。”
宋平怔怔看着宋北云,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他听到这里已经彻底明白面前这位便宜干爹已经完全把自己的想法掌握了,自己明牌了,但人家手里却还握着六个炸弹……
“平儿啊。”
“父亲……”宋平连忙站起身:“请吩咐。”
“你父亲当年把你托付给我,我就问你,这十几年我有没有辜负他的嘱托?”
宋平沉默了,因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这些年他的确是顺风顺水,而这顺风顺水的原因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是明白的,兴办工业、养殖畜牧、改善民生、强军强政,最终草原归心,一统阴山两侧。
可以说如果没有宋北云、没有大宋背后的支持,任何一项他都很难完成,更别说一开始金帐汗国就是要比他们强大的,各方面都要强大,近乎是碾压的局面。
“父亲没有半分委屈过孩儿。”
“行了,你也快三十岁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往后的路该怎么走我也没法子教你许多了,回去好好想想,你要是恨我,我也没法子。”
“孩儿不敢……”
宋平从宋北云那出来之后,在别苑之中大醉了一场,他明白自己终究是没有赢的可能了,如果一旦跟宋北云规划好的路线相违背,他最终的结果很可能就是走上一条不归路。
宋国跟他们有贸易协定,辽国可没有。以辽国的军备和军力,碾压他们没有任何问题,而这时宋只需要说上一句“本国战备,实在无法协助”,那么任谁都挑不出个毛病来。
第二日宋平就作别宋北云,匆匆赶去了金陵。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召集草原诸部的首领进京共商大事,再也没提上一句过多的要求,也没有再悄悄留一手的小动作。
商议一直持续到第二年春末,大国走势基本确定,辽国至此也终于成为了国中之国,除了保有几处出海口之外,其余所有领土皆与宋国接壤。
同年四月,辽国太子继位登基,太子登基后并未改变国策,继续使用当前趋同政策,并将宋辽户籍政策全面放开并认可长安、庐州、金陵两地的考试成绩。且长安、庐州也认可洛阳、安阳两地的考试成绩,为双方和谐稳定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
六月,辽国耶律宗家于洛阳发起黄陵事变,意图推翻辽国皇帝统治,政变持续十七小时,最终因发起人全部被捕而告终。
其中耶律家宗正,逃窜后无果,于黄河壶口投水自尽。
至此,辽国皇家再无宗室,祠堂也被新皇下令一把火给点了。
不过也没差了,这算是儿子给娘报仇雪恨了,毕竟佛宝奴没有资格入宗祠,他作为佛宝奴的儿子也没资格入宗祠,既然他们都入不了,那一把火点了就点了。
因谋反大案牵扯辽国上下勋贵七百余人,太上皇佛宝奴有意留而置之,毕竟虽然谋反但当年却也都是为辽国立下汗马功劳之人。
但新皇却在太上皇皇命到达之前,赐下毒酒。虽无连坐,但上下七百三十九名勋贵尽数自戕守节。
辽国上下都被新皇的凶狠果断给震惊了,而宋辽两国的大员们似乎并没有太过惊讶,因为他们或多或少知道这位新皇是谁的种。
而在满朝勋贵半数自戕后,辽国在韩琦的主持下开启了一次前所未有清洗运动,大量前朝的老臣或被问罪或被辞官,但凡是那些不太干净的或者屁股不正的都被一次性洗了个干净。
大量年轻官员上位,着重提拔了一批有相应技术能力的理工学出身的官员。
而对此宋北云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放手让三爷去干,至于以后有没有骂名,他娘的历史上能被记录在册的皇帝,哪一个是没人骂的?要是因为怕挨骂就不敢动手,那注定就是个昏君了,当老板的可不能太心慈手软,不然下头员工可是会欺负老板的。
打压一批、拉拢一批、铲除一批、提拔一批,只用了四个月不到,在新历十九年九月时,辽国皇帝用不到半年时间就构建了一套完整属于自己的班底。
接着辽国接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削减军费、裁军、增加教育支出比例,大规模增加商贸、民生方面投入。
说实话,这宗家造反是谁都始料未及的,如果他们不造反,就他们在辽国的根基,辽国的气数最少还能有二十年到三十年之久,但宗家这一波骚操作直接让辽国的国运眼看着急转直下,虽然为了佛宝奴,新皇挣扎了一下,但作为一个学数学学逻辑的大佬,三爷知道辽国就现在这个样子,不到五年就要烂光了。
罢了,一百多年的国祚走到如今,天王老子也无力回天了。从上到下都抵挡不住辽国人对隔壁宋国的向往,虽然军政权都已经正式移交回了辽国皇帝手中,但终究是留不住了。
佛宝奴因为这件事大病了一场,宋北云在场差点都没能把她救回来,她弄不懂为什么自己一贯乖巧的儿子会突然如此叛逆,七百多个勋贵他说赐死就赐死了,这辽国的根底全没了,再也无人护着辽国了。
三爷也回来探望了佛宝奴,但她都四十多岁了,性子却还是如同一匹烈马,人家是皇帝,她说不见就不见,弄得三爷一点办法都没有。
“父亲,我干的没错。”
三爷极委屈,却也只能在宋北云那边撒撒娇,他现在是皇帝了,能够让自己显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地方,只有在父亲面前。
“你本来就没错,我都没想到他们居然会造反,想什么呢。”宋北云拍了拍儿子的头:“好好干,别自暴自弃。功课也别拉下。”
“知道了。”三爷叹了口气:“父亲,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进攻西方?”
“嗯……可能还差点火候。”宋北云长叹一声:“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老大最近怎么样?”
“哥哥前些日子来信说他在西北经略大营,已经驻扎在西域了。父亲既然担心为何不将哥哥召回呢?”
“傻孩子。”宋北云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是因为他姓宋啊,所以我更是不能召回他。”
三爷心中也是明白,然后突然说道:“父亲,我已经写信给二哥了,想让二哥来帮我,您看怎么样?”
“你们兄弟之间的事,你们自己决断,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最后别弄得老二成了皇帝。”
“哈哈哈,不会的不会的。二哥才不是那样的人。”三爷连连摆手:“对了……父亲,还有件事,那个什么……”
“跟赵慈的婚事对吧?”宋北云弹了儿子的脑门一下:“自己去办,不过你们年纪也都还不到二十,太早结婚不好。”
“父亲……”
“行行行,我这就跟那头说一下,让她当个皇后也不差。”
如今赵慈也有十六了,虽然早是早了点,但也确实是差不多了,既然他们俩意向都很强烈,那趁着婚姻法还没正式颁布,把事情办了就办了吧。
这其实都是小事,真正让宋北云担心的还是在前线的老大,唉……如果那小子真的出了个三长两短,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现在几个孩子的发展都还不错,剩下第二批那些也都慢慢长大了起来,最小的都已经十岁了,想想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对了,晚上你就在家里,我去把你娘骗过来,你哄哄她。”
“怕是哄不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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