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简易的草棚内,三郎已经醒来,他一眼便看见了在忙碌的阿树;清秀俏丽的脸上满是碳灰,只见她想揭开陶罐的盖子,但被烫了后用嘴吹吹指尖,又摸摸耳垂,可爱的模样让三郎心情好了不少。
这时阿树也发现了已经醒了的三郎,连忙来到他的身旁欣喜的说道:
“大人,你醒了。”
三郎用手撑着身子,鼻子向左右闻了闻,对着阿树说道:
“是不是什么糊了?”
“啊!糟糕。”
阿树立刻想了什么,连忙跑回去,用衣角捏着盖子,只见一股粥的糊香味喷涌而出,阿树噘着嘴不高兴的叹气:
“这是最后一点米啊!阿树真没用。”
三郎微微一笑:
“没事,糊了也是可以吃的。”
但是阿树并没有因为三郎的宽慰而开心起来,依旧噘着嘴,但手上可没闲着,非常小心的用勺子把上面的粥盛出来。
三郎看见自己的伤已经被上过药了,便知道一定是阿树弄的,作为医师之家的女儿,伤口果然处理得很好。
他看见阿树忙前忙后的身影,突然想到千代还没有找到,立刻起身;可能由于动作幅度过大,撕扯到了伤口,脚步都有些不稳。
“大人,小心。”
连忙放下手中的勺子,过来扶住他。
正在这时背着小背篓的六平太走了进来,他连忙走过来跪坐下说道:
“大人已经好了吗?”
三郎见是六平太,正好可以问他点事;但还没等他开口,六平太将背篓放到他的面前说道:
“这是我去采的一些野菜,还有这个盒子里是老爷家废墟里找到的几件首饰和一些钱。”
三郎看着六平太递过来的盒子,里面有两根银钗几片铜花,和大概三四十文永乐钱,三郎将铜钱拿出来递给六平太说道:
“首饰我留着,找到小姐后交给她,也算是给她一些念想,钱你拿去吧!你家里更需要。”
“不不不……”
六平太虽然也有些想要,但一想到老爷夫人,眼眶里泪水就在打转:
“大人您要去寻找小姐更需要这些,夫人叫她去美浓不破家了,你要沿着这条路寻找,而且这么远的路,不能让您饿着;我和家人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去甲贺投靠外公了,我真的不需要。”
三郎看着六平太的样子,只好点点头;面前这个半大小子要是在二十一世纪也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学生而已,在这个乱世却不得不经历这些。
六平太一脸认真的对着三郎行一礼准备离开,三郎这时叫住了他:
“六平太,好好练你的枪法,以后你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武士。”
六平太听完,眼角有些湿润,用脏脏的袖子擦拭一下后对三郎用力的点头;而后背着背篓撒开脚丫子就往外跑去;
日后的六平太在心里铭记着这段话,哪怕遇到再多的挫折,他也从未认输。
阿树扭过身子用袖子擦着泪水,六平太至少还有家人,还有对未来的希望,而自己已经没有家人了……未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三郎看到了阿树伤心的背影,抬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柔声说道:
“三法医师对我有恩,日后有我在,就绝不会让阿树无依无靠,说不定我还能为你找个好人家。”
三郎的举动,让原本情绪低落的阿树,感到一丝温暖,已经哭花的脸对着三郎强打起笑容,但对后半句颇为埋怨的说道:
“大人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哈!说得也是!”
此时的阿树知道,当这个男人出现的那一刻她找到了依靠,下定决心一定要照顾好大人。
村口的小山坡上,三郎虽然身上有伤但依旧决定立刻去寻找千代,他用包袱背着自己具足,腰间挎着武士刀和肋差,杵着阿树为他做的简易拐杖和阿树一起现在一个没有石碑的土堆前。
这里面埋葬着若宫喜助和阿朋夫人,三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家,就这样亲眼消失在他眼前;心中的悲痛不言而喻。
阿树看着三郎哀伤的样子,双手有些疑迟的拉住他的手臂。
三郎转过头牵强的笑道:
“没事,走吧!”
“嗯!”
阿树依旧扶着三郎的手臂,两人走上了通往中山道的路;行走间三郎看了看残破不堪的村子,和依旧绿意盎然的田野。
“昨日已如过眼云烟,再见了大人、夫人,我一定会找到小姐并守护好他,哪怕为此付出性命。”
阿树面带哀伤的望着周围熟悉的一草一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这个生他养她的地方。
阿树搀扶着三郎,两人走上了未知的前路。
木曾川的数条支流如同触手一般温柔的穿过大地,在一座小山下,只有一个小院子,孤独的矗立在那里,有飞鸟作伴,也许才不显得没有生气。
“千代。”
“哎!”
一个头戴白色头巾女尼慈爱的呼喊着千代的名字;小千代放下手中的衣物小跑着向厨房而去。
这个女尼就是山内一丰的母亲法秀尼;只见她双手托着木盘,里面装的是一些糯米做的果子。
“那些不用你去做,快来吃吧!”
千代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初,她觉得这位慈祥的夫人对自己的关爱很像自己母亲。
“法师,我要去不破郡。”
法秀尼慈爱的看着千代,用手擦掉她嘴角的粉末,轻声说道:
“就算要去,也要养好身子,过段时间我亲自送你去。”
“法师……”
千代越说着越想哭,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死去的母亲,还有下落不明的父亲;法秀尼将千代抱在怀里说道安慰道:
“一丰和你也一样呢!他的父亲和兄长相继战死,城池被破,领地全无;但这是武门常态,既然生为武家女子,就应该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
“嗯!”
千代将头埋在法秀尼怀里,小声的回答着,她没想到法师和一丰君居然也是这么可怜。
法秀尼温柔的拍着千代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现在你有我在,我会如同你母亲一般的待你;待你修养好了,我亲自送你去不破家;未来你的路还很长。”
“谢谢法师。”
法秀尼虽然说的轻松,但内心也是悲戚无比,丈夫和大儿子的身死,给了她很大打击,但是还有一丰和康丰在,他也没办法直接撒手离去;她的眼眶里不由得多了几滴晶莹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