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炮?就是月前陆诜用来守保安城的弩炮?”文彦博问道。
“文大人,本来在下试制好弩炮后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在下也正琢磨着改进,不过当时西北军情紧急,天机也曾参与过弩炮的试制,当时情急之下便用当地的材料制作了大量的弩炮助陆诜守城,没有想到会收到如此奇效。之前没有向枢密院报备这是臣的罪过,还请圣上责罚削了臣的官职,以作警戒!”王静辉说道。
此时王静辉一听文彦博提起弩炮,自己的心中就郁闷的很,他没有想到洋鬼子的这东西还这么有用,在火炮没有被发明出来之前,恐怕这弩炮将会是炸药包最好的发射器,虽然距离上与床弩有很大的距离,但其精度和发射距离却大大超过了先前投石机的极限。不过这弩炮也是王静辉先画了张图纸和天机等几个学生略微提到了一些而已,连样品也只做了一台,还老是出毛病,哪里想到天机在西北做出来的弩炮居然这么有用。现在文彦博身为枢密使居然不知道这种大宋军队装备了弩炮,穷究起来,致自己一个私造武器之罪,自己也是灰头土脸的,先自行请罪才是正道。
王静辉可不知道魏国公韩琦看在他的面子上下令所有的人尽可能的满足天机等人的需要打造武器,先前王静辉在汴都所试制出来的弩炮,关键的绞筋材料只是凑合而已,而在陆诜的大力下,几乎把保安军的牛羊宰杀一空,抽掉筋全力制作弩炮,虽然故障率也很高,但比之汴都的原型机可是强上了很多。用来守城几乎成为党项人的噩梦。
皇帝赵顼问明缘由之后,笑着说道:“爱卿此事不妥,朕罚你半年俸禄以儆效尤!”
皇帝赵顼地态度令周围的人心中都很明了,驸马经常干些比较出格的事情,皇帝对驸马宠信非常,并不想去追求这件事了。这件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那便是吵架灭族的大祸,皇帝这么做也是顾全皇家的面子。总不能拿自己的妹夫来开刀。
王静辉躬身说道:“这虽是臣地疏忽,圣上对臣的爱护,臣是铭记于心的,圣上对臣地惩罚是太轻了,臣请圣上革去臣的官职不仅是让臣心中有所警醒,更是对天下的交代。还请圣上成全!”
周围的大臣听后都赞许的点点头,皇帝赵顼沉思片刻后说道:“爱卿于西夏有立策之功,朕便将此功与爱卿之过相抵,朕还需要爱卿担任龙图阁直学士,以为朝廷社稷有所借鉴,此事就此揭过!不过朕刚才听这弩炮也是发射震天雷之用,倒是颇有些相似于前段日子爱卿所说的火炮。不知两者这件那件威力更大?”
王静辉说道:“单从武器地先进性来看,弩炮和火炮两者之间的差距如同日月之分,不过火炮现在终究还是图纸上的东西。实现起来困难重重,中间还有甚多难点有待解决,而弩炮不仅可以发射震天雷等火器,还可以发射小型石弹当作投石机来使用,集群发射的时候威力非常,正好适用于守城所用,臣建议在此现状之下,我大宋应该加强弩炮的装备!不过弩炮也有很多缺点还有待改善。臣会会同一些工匠对此改进。”
郭逵在一旁说道:“这弩炮比投石机要小得多,也很轻便,一匹马便可以拉着走,射程虽不及床弩远,但造价却很便宜,只要有足够的牛羊筋便可以大规模制作非常方便。投石机用来对付党项人有些过了,有弩炮在就足矣了,听说陆诜守保安城,用弩炮发射砖头把整个保安城的房屋都给拆了当炮弹,终于撑到了魏国公地援军,不然一天杀伤上万党项精兵,这是大宋自立朝以来打仗中从来没有过的战绩!”
郭逵毕竟是打仗的将军出身,能够得到他地夸奖可见弩炮在保安城保卫战中的重要性,自太祖太宗北伐,真宗襢渊之盟以后,宋军便再也没有一天干掉对手上万的记录,沙盘周围的众位君臣听后也不禁欣喜非常,弩炮大规模装备宋军已经成为定局,而王静辉为这样的结果也是比较同意的,毕竟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就算火炮做出来,恐吓多于实战杀伤,而弩炮的多功能用途却是明摆着地。
下面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郭逵的个人表演,掌握了全部的西北战线详细现状的他准确的从军事上进行分析宋夏之间在边境上的力量对比。
王静辉在沙盘旁边看着郭逵拿着指挥棒在沙盘上不停的指点,心中想到当初拉了郭逵一把是千值万值的,虽然现在的大宋参谋部还是个空架子,但他相信这一切都是发展的必然过程而已,用不了多久更多的参谋人员会充实这一机构,而大宋的枢密院文人力量肯定会被削弱。
如同火炮、参谋部、庞大的情报网络等新生事物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发展完善,不过在王静辉眼中对付一个小小的西夏根本用不着费如此大的周章,党项人不过是个磨刀石起到促进作用,真正能够用得上的时候是对付大宋的宿敌——契丹人!不知不觉,王静辉走神了,他看到更多的是北方——郭逵的讲解不仅让郭逵自己找到了叱咤疆场的快感,也使王静辉找到观敌于辽国中京大定府的感觉!
“辽国啊!”王静辉在心中默念,对于辽国他的认知程度已经比后世通过史书所了解的多多了,但对于这么一个正在走下坡路的北方老牌强国,他心中还是多少感到有些无力——在这个时代也唯有辽国可以轻松的动员三十万以上的骑兵进行大规模会战,而宋朝虽然以富有著称,但地理位置却是糟糕的很——物产丰富唯独不产马!
“还是慢慢来吧,击败辽国收复故土固然振奋人心,但穷兵黩武则是祸国殃民!对付这么一个日落西山的大帝国还有很多种方式,军事手段又不是唯一的选择,何苦现在给自己找麻烦?!”王静辉将目光从宋辽沙盘艰难的转移到宋夏沙盘上来。安心地听郭逵讲解,毕竟军事上自己不在行,有郭逵这样戎马一生的老将来负责讲解的机会并不是很多,趁机多长长见识才是真的。
郭逵的讲解非常精彩,所有的人现在对西北地局势都有了很深刻的了解,白于山三寨的建成已经彻底奠定了保安军局势地稳定。今后只要能够悉心经营这三个城寨,不仅成为威胁西夏的突破口,今后也绝对不会发生党项人围攻大顺城三年的事情。
皇帝赵顼说道:“党项使节已经到汴都和中书省谈了好几天了。不知有何结果?”
王安石回答道:“岁币是可以免掉的,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在战俘和要求战争赔偿问题上,党项使节强烈要求归还战俘,这战争赔偿更是不肯付出!”
王安石回答皇帝问题的时候,也朝王静辉这里看了一眼,不仅仅是王安石。沙盘周围所有地大臣都注视着王静辉——无论是战俘还是战争赔偿,这些都是在四年前大顺城一战驸马力荐之后才有的,就是免去西夏岁币也是他的主张。
王静辉看到所有人都在看他,便说道:“圣上,可否使臣来和这个党项使节来谈谈,也许会有所收获!”
王静辉知道这个问题他必须来亲自解决,况且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这样的谈判方式。宋朝高层中没有一个大臣能够抹得开这个面子,相对于自己这个有着商人出身背景的驸马来做这件事更为妥当一些。现在中书省的几位相公能够把战争赔偿这样的条款都摆到桌面上来了,这个“进步”是巨大地。王静辉在底下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是目瞪口呆,紧接着便是笑破肚皮,王安石这个时候提出来这个问题,恐怕是中书省最初的勇气已经消耗殆尽了,自己接手过来不仅可以解决他们地面子问题,更重要的是真的把战争赔偿落实下来,那以后便会开了这个惯例。
今后遇到这类事件的时候也好让大臣来援引当自己的遮羞布。
王静辉看看神色有些尴尬的王安石,笑了笑对皇帝赵顼继续说道:
“看来这个角色还是臣来做最合适!”
郭逵也在一旁说道:“这次宋夏之战,驸马有立策之功,臣亦以为驸马去和党项人谈最合适!”
郭逵曾和党项人交过手,手下众多部将都长眠在西北战场,这里面数他对党项人的仇恨最大,同时他也知道驸马对党项人下手那才叫一个“狠”字,让驸马来和党项人和谈,估计依照驸马的商人作风,党项人会在驸马地手心中被榨干最后一滴油水。
皇帝赵顼沉思片刻后说道:“爱卿去和党项人谈自然是最好的了,不过爱卿打算开个什么样的价钱呢?”
皇帝赵顼自然知道中书省的相公们几乎个个都是当今士林名流,若是让他们放开架子和党项人谈钱,估计恐怕没有一个人愿意把自己的名声作为代价牺牲掉,而驸马一贯的作风便是如此狂放不羁,加之经营有道,让他去谈判,大宋能够得到的东西会更多,再说驸马连人家战俘都给买下来了,让王安石和司马光在党项人面前背这个黑锅实在是有些不合适,左右一想便以玩笑的口吻来打趣驸马。
“臣自当会尽最大努力,在谈判桌上让党项人输掉最后一条裤子!”王静辉笑着回答皇帝赵顼。他之所以敢有这么大的把握,就是在于他在等待,等待西北的那些官方“和尚”们传回的消息,只要有这个消息作为砝码,情急之下的党项人就真的有可能如输急眼的赌徒一般输掉自己的内裤了。
玩笑开过后,王静辉正色说道:“战争赔偿不仅仅是钱财多少的问题,更主要的是要制作出一颗毒丸让党项人心甘情愿的吞下去,为日后彻底平定党项打下基础。关于谈判的条陈,臣这里仅有个大致的想法,请圣上给臣一天时间,臣自会写出一道札子交给圣上和众位大臣过目!”
王静辉揽下了和谈讨价还价的活后,并不敢说大话。说白了这就是走钢丝,在谈判桌上把党项人逼向绝地又不能够撕破面皮,这是件技术活,他本来不擅长这些,但总比这项任务交给“不谈利”地儒家传人要好的多,相比之下他的脸皮至少要比文彦博和司马光要厚得多。真是闹僵了他也不怕名声扫地,只要能够落到实惠便是完成任务了。
回到驸马府后,王静辉就将从中书省借来的谈判记录打开仔细研读。这才发现司马光他们要价也太低了——战争赔偿不过才十万贯,光是战争中所消耗的火器成本也是此数目的两三倍,就是这样地价格还是拿不下党项使节,这不禁让他心中郁闷非常——这些儒家“大家”可真是好面子啊,既然都谈利了,还这么遮遮掩掩。干脆来个狮子大开口不就得了!
王静辉站起身来看着宋夏地图,在地图上沉思良久,心中不断的衡量着双方手中的筹码如何,到了这个时候,对手手中地牌已经打的差不多了,手中的王牌不过就是盘踞在嘉宁军司不出来的李清和其泼喜军了,但韩琦的王牌却还有许多——手中七万多的俘虏还外带洪州城地党项居民。对于西夏这样还处于刚刚转变农耕文明的游牧民族来说,人口是最为宝贵的资源,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延边熟户而多次和大宋大打出手了。这都是很好的价码。
正在王静辉还在对着地图发呆的时候,妻子蜀国长公主轻声走进来,看着丈夫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地图,便走上前去柔声说道:“夫君,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王静辉此时才意识到天色已晚,不过他有过人的体质来支撑加之想问题太过投入所以才没有发现时间流逝。轻轻搂住妻子地肩头说道:
“娘子辛苦了!璇儿睡下了吗?”
蜀国长公主轻轻依偎在丈夫的怀中说道:“璇儿早就被红玉哄着了,我倒是没有什么。不过夫君不要太过操劳,免得伤了身体!刚才徐氏来府上送礼,我见你在书房忙于政事,所以便大发回去了,知道今天慎儿拿了状元,顺便把上次太后赏赐的玉壶送给他们以为祝贺了!”
“这件事娘子处理就好了,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时间来应酬这些事情,不过慎儿拿了状元,为夫在怎么忙还是要去见见慎儿父子地……倒是真难为他们能够在这个时候还抽得出空到我这里来,而我这个做老师的却把他放到外地为官。”
“夫君,此时朝中动荡多变,慎儿年纪还小不晓得这其中的厉害,留在汴都也未必是好事,我已经和慎儿的母亲说过了,相比徐氏上下应该了解夫君的苦心!”
王静辉轻轻抚摸着妻子的头发说道:“也真难为娘子还要为为夫操心,过段日子等朝中安静些的时候,我就和娘子到江南游览一番如何?”
蜀国长公主轻笑道:“夫君哪里有这么多的时间?”
“又有何不可?!等西夏地事情一了,我就向圣上告假,我一个驸马都尉,朝中政事自有王介甫和司马君实两人撑着,又不是少了我一人朝廷就转不了了。况且为夫在江南有着大片的产业,早就听说西子湖畔的醋鱼是天下美味,咱们一家三口到西子湖去吃鱼!”王静辉笑着说道。
“若是能够一家三口坐在湖畔吃鱼就好了……”蜀国长公主双眼迷蒙的说道,好像在憧憬有这样的悠闲时光。
王静辉就这样一动不动的抱着妻子,书房中的蜡烛熄灭后,外面的月光透过窗户斜照在两人身上,谁也不愿意动弹,怕破坏了这难得的安宁。王静辉的心中对妻子也是十分有愧的,自己整天忙这忙那,婚后对妻子的关心实在是太少了,这更加坚定他要离开朝廷中枢一段时间去陪妻子,原本是想转移司马光、文彦博对自己的注意力,缓和其中的关系,也好把王安石放出来把水搅浑些好开始下个阶段的改革,看来现在这一切都不是那么迫切了,迫切的是陪妻子泛舟湖畔安宁的渡过一段时间。
怀中的娇妻均匀的呼吸,王静辉觉得公主已经在他怀中睡熟了,便把妻子抱起来轻放在书房的软榻上,自己也和衣躺在上面,拽过薄被拥着妻子睡下了。至于此刻他脑袋中想得不再是朝廷社稷,不是如何攻伐党项,这些事情留给明天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政事,而是让自己的妻子睡在自己的怀中更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