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个接一个的光球从镇外四方飞起,每一个都和第一个一样明艳。黄色、绿色、蓝色、白色、紫色……最多的是红色,有大有小,像一群死亡的蝴蝶在天空翩翩起舞,将小镇笼罩在一圈诡异的光芒中。
光球依次落地,无数颜色各异的火柱像火焰的喷泉在小镇中喷涌。火焰的液流吞没了一切能接触的东西。
几乎是一个呼吸间,柳河镇变成了一片火海。
“快去救火!”治安官第一个醒过神来。他洪亮的嗓音甚至盖过了烈火吞噬空气的声音。
所有人乱作一团。大多数人四散而走。莫洛要往家里赶,被菲欧娜死死拉住。罗尔杰瘫坐在地上,多诺丝跳着脚叫骂,皮特张着嘴像个白痴一样看着火光。孩子们的尖叫分外刺耳,也不知是喜悦还是恐惧。几声凄厉的狗吠响起,又转眼消失。
“没救了……没救了……别管救火了,都到我身边来,跟我出城。”尤坦师傅跳上最近的一张桌子吼道。
厄尔站在他身旁,双手像在空中写字一样舞动,嘴里高声念着冗长拗口的咒语。一个浅蓝色半透明的光圈在他周围形成,慢慢扩大,最终形成一个直径二十多米的半圆。
菲欧娜拉着莫洛师傅第一个钻了进去,然后冲出来,向梅杰跑来。梅杰如梦初醒,抱起身边最近的一个孩子,把他放到光圈里,又开始寻找其他人。其他人反应了过来,纷纷效仿,相互拖拽着冲进光圈。
广场外的一切都被烈火吞噬,而给他面包的隔壁胖大妈手里拽着一个男孩,哭叫着:“汤姆……快出来……”
梅杰冲出光圈,四下张望。火焰烘烤着梅杰的面颊,灼热的空气进入梅杰的鼻腔,带来一种奇异的舒适感。火光如此明亮,让他几乎睁不开眼。他凝神静听:一个微弱的哭泣声从某处传来。他沿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在摆放食物的桌子下,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死死抱住桌腿,闭着眼哭。
大厅在燃烧。一切都在燃烧,连石头墙壁都在冒出绿色的火焰。石头变成了诡异的暗绿色,竟然在慢慢融化,整个大厅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向下倾斜。一股绿色的火流沿着广场向小男孩的地方蔓延。
梅杰冲了过去,在大厅倒坍的瞬间抱住男孩,将他死死压在身下。一股绿色的明焰呼啸着从他的身上掠过,然后消失。菲欧娜发出一声尖叫。
梅杰站起来,抱着孩子冲进了光圈中,将孩子塞给已经瘫坐在地上的胖大妈。
菲欧娜跑过来,拉着他的胳膊仔细检查,最后在他胳膊上狠狠捶了一拳。
“跟我走,谁都不能踏出群体守护的范围一步,贝克,好好看着厄尔,别让任何人打断他,否则我们就全完了。”尤坦师傅说完就和厄尔向镇子的东门跑去。
他们一头冲进了火海。狂暴的火焰猛扑过来,像巨浪冲击礁石,被光圈阻挡,变成无数四散飞溅的火花。一次又一次,各种颜色的火焰从各个方向扑来,全部被光圈挡住。
厄尔的脸色发白,汗水浸湿了他稀疏的头发。他依然不停地念着咒语,但声音越来越小。光圈的颜色也越来越淡,里面的温度逐渐升高。
“快!快!快!火势太猛,厄尔坚持不了多久。”尤坦师傅焦急地催促着。
他们沿着大街狂奔。街道两旁的房子都在剧烈燃烧,火焰在上空连成一体。他们像穿行在火焰的隧道中。不时有房子坍塌,阻挡住去路。尤坦师傅七绕八绕,毫不犹豫地选择依然畅通的道路。
时间几乎停滞,就在梅杰以为他们永远也逃不出火海的时候,他看到了城墙。火势刚刚蔓延到城墙,墙壁上冒出微弱的蓝色火苗。城门紧紧关闭,在高温的烘烤下开始冒出丝丝轻烟,眼看就要烧起来了。
“亚当·博纳。去把城门打开。”尤坦师傅看见亚当·博纳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我?”亚当犹豫地说。
这时,守护光圈突然闪了一下,蓝色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几乎看不见。光圈里的温度猛然升高。
“我不行了,尤坦,你来接手。”厄尔脸色惨白,靠在菲欧娜身上。
尤坦立刻施法。他的光圈比厄尔的小而淡。人们紧紧挤作一团,女人们哭了起来。
“我坚持不了多久,亚当,立刻去把门打开!你想让我们都死在这吗?”尤坦大吼。
亚当看着贝克,贝克把头扭过去。
火焰已经到了身后,在光圈外呼呼燃烧,像一头猛兽舔舐到手的猎物。城门上冒出了火苗。
梅杰冲了出去。他跑到门边,抓住把手——温度很高,但竟然感觉不到痛——用力拉。
城门咔咔作响,但没有移动。
“门闩,在下面。”菲欧娜提醒他。
梅杰赶忙去提起门闩,但钢铁铸成的手指粗的门闩已经被烧的变形,没有着力之处,拉不动。
“完了……我要死在这了。”亚当突然哭了起来。
梅杰扭头,菲欧娜紧紧抿着嘴唇,眼睛里全是绝望。
他突然想起了狗头人部落给他的两部技能书。
——向目标透出一团足以融化钢铁的火焰。
他后退两步,施法手势和咒语浮现在脑海,他做了出来,在全身流动的暖流聚集到指尖,瞬间变成一团白色的热焰,砰然击中门闩。
门闩立刻变红,几个心跳的时间,变成了红色铁水,流到了地上。火焰引燃了木质城门,迅速向上蔓延。
梅杰走过去,拉住门闩——火焰点燃了他的裤子——拉开了它。
一股狂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光圈外的火焰得到新鲜空气的帮助,瞬间暴涨,吞没了城门塔。
人们冲了出来。
几乎在最后一个人踏出城门的同时,城门塔倒塌了,燃烧着的红色石块填满了门洞。
光圈消失。
他们跑到安全地带,回头望向身后。镇子彻底不见,只剩下一团直冲云霄的火光。大风从各个方向吹向火团,树叶乱摆。
只有不到一百人逃了出来,散坐在草地上。劫后余生的喜悦压倒了失去亲人与财产的悲痛。
菲欧娜走过来,远远地将一件长袍扔到梅杰身上。梅杰这才发现自己裤子被烧光,两条腿光溜溜的露在外面,上身的外衣也只剩下胸前一小块焦黑的布片。链甲被烧热嵌进了皮甲里,几乎合为一体。梅杰干脆把它们脱掉,套上长袍。黑衣人留下的口袋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竟然毫发无伤。
等梅杰穿好衣服,菲欧娜走到他身边,抓住他两只手检查了一番,惊奇地问:“你怎么都没受伤?救汤姆那一次,我都以为你会被烧死了。”
“运气好吧?”梅杰想支吾过去。与黑衣人的灼热射线一样,这种情况八成和银灵龙有关。
菲欧娜正要开口,尤坦师傅走了过来。
“菲欧娜,我想和梅杰单独谈谈。”他严肃地说。
菲欧娜点头走开。
“试炼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尤坦师傅问。“你和以前大不一样,动作更快、反应更敏捷、火焰不能烧伤你,而且刚才开门的时候,你使用了元力技能。如果我没看错,那是传奇狗头人元力大师奥比旺·血石改造的血石部落技能,而且从它的效果看,你的元力强度至少已经达到元力领会第一层。从我这离开的时候,你还毫无元力强度可言。”
梅杰想了想,从头开始,一五一十地跟尤坦师傅说了起来。当然,省略了小乔治的灵魂闪现的环节。
……
“奇迹一般的际遇!”尤坦师傅感叹道。“亚当·博纳,没想到他能做出这种事。关于龙神化身,我听说过这个传说。
我的一位老师,曾有幸与奥比旺·血石并肩作战。据他描述,奥比旺身上确实有龙族后裔的特征。拥有黑暗视觉、极其敏锐的听觉、嗅觉和感觉,身体素质也非常出色,而且似乎能够随着时间增长,到战争结束时,他甚至拥有了巨龙般的**力量。
在战争结束后,他独自离开白银塔,不知所踪。有人猜测他回到了出生地,和自己的族人生活在一起。看来这个猜测是真的,至少,他曾回到部落呆过一段时间。
只是我有一个疑惑。如果你是与银灵龙幼体融合,你会得到龙族的血脉能力,身体与感官增强,免疫一些元素伤害,甚至得到它的部分元力强度。不过,你不可能获得它的元力天赋。天赋与强度不同,天赋是强度的前提,你的情况很特殊,但拥有强度没有天赋,你也依然无法施展技能。天赋,是与元力的亲和力,是你对元力本身的天然理解。它决定你能在元力使用上达到什么程度。
比如奥比旺·血石,本身即拥有很高的火焰元力天赋,据他说,当他还是一名普通的矿工时,曾目睹部落头领施展过一次火球术,他私下模仿几次之后,竟然成功凝结了火元素。这是很了不起的事。但你的情况我从未听说过,元力天赋只来自身体与灵魂本身。”
梅杰突然很想把自己是穿越而来告诉尤坦。但他想了想,只是摇摇头说:“您也不懂,我怎么会懂呢?三天前,我还是个没名字的小废物,现在您瞧,我都变成龙神化身了。”
尤坦点点头:“生命的可贵之处就在于此。每一天,时间都向你打开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世界之门。然而只有极少数智者和勇者才懂得把握机会。绝大多数人都在门外踟蹰不前,任由时间把生命与活力带走,却不断哀叹自己从未获得命运的垂青。
梅杰,现在一个大门向你打开了。门里面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充满机遇与挑战、危险与安宁、喜悦与悲伤的世界,也是一趟满载忠诚与背叛、希望与绝望、收获与诱惑的漫长旅程。走进大门,你将获得无以伦比的能力,也将承担难以想象的责任。你现在必须做出选择。”
尤坦师傅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梅杰。
梅杰心想这个绿皮侏儒神神叨叨的,朝自己猛灌心里鸡汤,一副慈眉善目的人生导师形象,肯定是对自己另有所图。不过看他和厄尔两兄弟干的事倒是挺爷们,以后可以和他多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