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涵水宫。
“娘娘?午时快到了,可要摆午膳?”
绿萝微微附身,小声询问着出神的娴妃,眼睛里带着隐隐的担忧。
娴妃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动作僵滞的抬起头,勉强的扯了扯唇角
“不必折腾了,我吃不下,你们用就好。”
说完以后,又再次转过身,看着窗外的景致。
北风又起,惹一地枯败的落叶蹁跹,在人世间流连忘返。
倒映在娴妃深棕的瞳孔中,动态的木叶,却显得无神空洞。
绿萝看见她暗自神伤的模样,欲言又止,几次启唇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最后担忧的看了娴妃一眼,然后暗自无声的退下了。
屋内熏烟渺渺,再次抹上朦胧。
一位上了年纪的内侍拉着刚出门的绿萝走到了旁边,行色匆忙的往屋内看了一眼,着急的问
“如何了?娘娘可有什么想吃的?”
绿萝看了眼安静的内室,眼睛里带着失落和担心,沉重而缓慢的摇了摇头。
“唉——”
那个内侍,正是涵水宫的总领太监,何七。
和绿萝一样,都是自打娴妃入宫以后就跟着她的老人儿了,收到娴妃不少的恩惠,对她的忠心也就不言而喻。
绿萝低下头,眼里的泪水逐渐氤氲
“娘娘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昨个儿就不曾用晚膳,今早好说歹说才用了几块点心,这……”
何七他何尝不是担心?只是眼下,他俩只能说是这涵水宫里的顶梁柱了,万不可行错踏错半分。
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打起精神,拍了拍绿萝的手臂,沉声说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咱主子和那位感情深是好事。咱,素日里多劝着些娘娘就是了。”
他转头看着涵水宫的宫门口,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秋天到了,总觉得比往日多了几分冷清。
察觉到绿萝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何七继续劝着绿萝
“你也别太担心,咱们都是娘娘信任的人,开开心心的,才能把娘娘的情绪带出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绿萝做了涵水宫多年的大宫女,自然也是个聪明伶俐的,明白何七话里的东西以后,她用帕子拭干了眼角的泪水,说
“你说的对,眼下宫中诸事堆积到一处,我们还得把这涵水宫看牢了,要不能让一些阿猫阿狗进来弄坏了风气。”
声音带着一点哽咽,却坚定而执着,让何七的眼睛里划过一丝赞赏。
“陛下之前沉浸在伤痛之中,事后必然有一番动作。”
说到这里,何七的背在身后的手指,收了收,微微蜷着。
他浅笑着,微微眯起来的眼睛里带着寒意
“那位贵人最后见的,可是咱们娘娘,陛下少不得会过问一两句。这宫里新来的那些,还不知道之前在哪里呢。”
绿萝垂下眼眸,讽刺的勾起唇角
“可不能因为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惊扰了娘娘的清净。”
何七见她明白了,放松的笑了笑,看着旁边两人高的假山,意味深长的笑了,说
“行了,各自忙着吧。”
说完以后,再次背着手走了出去。留下绿萝还在原地,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良久以后,也跟着离开了。
再次恢复安静的园子,连虫唱鸟鸣也听不到了。
恼羞成怒的小白,只能将满腔怒火对准手里头的小可怜
“还不快说!”
明远唇边的笑意更深了,眼睛里带着浅浅的温柔,柔和了岁月。
“我,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团光亮还做垂死挣扎,却不想明远深色冷淡的看了它一眼,然后淡漠的说
“既然这样,那直接毁灭吧,左右也没什么价值。”
小白破有道理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将它晃了晃。
“也是,管你是什么,反正有小爷在,问题不大,而且,左右你都是要被毁灭的,问了也不会改变。”
“你,你们……”
那团光亮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明远却缓缓的抬起了手,空气中浓郁的灵气波动,甚至造成了视觉上的扭曲。
那团光亮其实也就是寄身于彤贵人身上的系统,它依然是感受到了那毁天灭地一般的灵气波动。
但这次它再也无法动心了,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它恐慌
“我说我说啊——”
它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明远用手掌盖住,层层灵力包裹着它,然后抽丝剥茧般的瓦解它。
明远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慢慢腾空而起。
他闭上了眼睛,热÷书精会神的吸取着它身上深厚的福报,薄唇轻启
“晚了。”
四周充沛的灵气,让小白越发精神起来,它缓缓飘到空中,努力的吸取这好不容易积攒的灵气,身上萦绕着银白的光芒。
只见那光芒中的小小身躯逐渐长大,不断抽长,竟然是在化形!
大概是为了不让它被人打扰,天地间自动形成一道浑厚的结界,将它笼罩在其中,而明远离得近,恰好也在里面。
无风而动的墨发在他身后飞舞,眉目微阖的他,像一个神袛一样安静而祥和,天生自带贵气。
结界中发生的画面,凡人自然是无法看见的。
只是在山头上打坐修行的抱玉散人,嘴唇微弯,好像笑了,又好像并没有变化。
风过天穹,寂然无声。
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明远慢慢的从空中徐徐落下,逐渐回到地上。
身后的头发也慢慢的停下了,柔顺的服帖在宽厚的背上。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一朱红的颜色从他眼睛里一闪而过,仿佛又只是错觉。
明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白的方向,发现它还在不断吸收以后,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抬手画了道结界,才仔细的感受自身的变化,闭着眼睛享受着久违的天地规则间的亲切。
他笑了笑,睫毛打开的时候,露出了那双泛着温柔的眼睛,笑意直达眼底。
这时候明远才想起来自己前来的目的,他回头看了眼龙床的方向,隔着帷缦因为可以看到有个人安静的躺在那里。
只是……明远垂下眼眸,眼睛里划过一丝狐疑。
刚刚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就算燕鄞再怎么疲惫,也不该如此没反应才是。
而且燕鄞还是个习武之人,更何况是踩着尸骨爬上王座的地王。
他眯了眯眼睛,多情的桃花眼带着致命的风情,却不显得低俗。
明远朝着那个方向,缓缓走上前去。
天青色的布履,深色滚边,竹叶的暗纹在行走间若隐若现。
千层底踩在地毯上,静寂无声。
明远走到龙床前,可床上的人只是呼吸稍显急促,却并没有其他动作。
他的眼睛里浮现一些戒备,袖子下的手暗暗的曲起。
明远轻轻的掀开帘子,看到里面的情况以后愣住了。
这是——
“龙一?你怎么在这儿?”
那躺在床上和陛下别无二致的人,不是龙一还能是谁?
明远皱着眉头,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想到某种情况,他的面色不大好看。
龙一感受到空气中逐渐下降的温度,看着明远大人逐渐暗沉的脸,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口水,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咻——”
“咳咳咳——大,大人咳咳咳……”
明远弹指一道劲风,解开了龙一的穴道。
龙一被吓得够呛,骤然放松后忍不住咳的撕心裂肺。
“再装。”
明远瞥了眼趴在床头咳得惊天动地的龙一,语气里无不是威胁。
龙一动作一僵,完了,他就说明远大人不好应付吧!!!
他抬起头,飞快的在脸上堆出一个极度讨好的笑容,讪讪的说
“咳,那个,明远大人……属下,那,就告退了?”
边说边小心翼翼的在距离明远最安全的地方,挪下了别人梦寐以求的龙床。
余光瞥了瞥,发现明远没有阻止以后,心下一喜还好大人明事理!吓死了。
于是他转过身,打算大步走出这个叫人压抑的地方。
“咻——”
!!!
他飞快往边上一躲,只觉得耳边一道冷风擦过,然后僵着身子,看着面前柱子上,那根闪着寒光的银针瞪大了眼睛。
他他他他……他她……qaq
龙一的腿有些发抖,他慢慢的扭过头,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看着明远,颤巍巍的说
“大,大人……”
“哦,手滑。”
明远浑不在意地说了句,赏心悦目的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床头上的穗子,仿佛刚才出手的人不是他一般。
龙一再次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努力的扯了扯唇角。
然后试探性的往前走。
?没事??
又试探性的走了两步,依旧没事儿?
啧,看来刚刚真的可能是失手了。
虽然他不大相信虐遍了整个训练营的男人会有失手的时候,但,咳,要抱最好的期望不是?
他停下脚步,让发软的腿缓了缓,然后继续往前走。
就在他走到房门前的时候,一直都相安无事,他不禁松了口气。
看来刚刚也就是明远大人气不过被陛下摆了一道,所以才失手拿他撒气来着。
龙一心里感激着,然后抬手打算推门,不由得再次感慨
唉,明远大人果然是最体贴他们这些下人的主——
“咻咻咻——”
“噔噔噔——”
龙一浑身僵硬,只觉得三道劲风贴着他的耳朵,头皮以及脖子而过,甚至还感受到了那冰冷的温度!!
他看着门板上入木三分的银针,双腿一软,差点哭了出来。
龙一转过身,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看着状若无事的明远,差点眼泪掉下来。
“大,大人啊……”
明远瞥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明目张胆的坐在龙床上,手指在锦被上无聊的划了划。
面无他色的说了声
“哦,手滑,你继续。”
龙一简直快哭出来了,原来是手滑,那要是不滑,他这小命还能在??
“大人,您就给我个痛快吧!”
龙一欲哭无泪,生活啊,真的是太难了。
明远才不会理会他的苦瓜脸,冷漠的看着他耍宝,问了句
“陛下人呢。”
龙一偷偷的看了看明远的脸色,却不想被他逮个正着。
他面色讪讪的打哈哈
“这,这主子的行踪,他不吩咐,我这做奴才也不能多问啊,您说不是?”
明远挑了挑眉,看着远处,目光怀念
“突然有些怀念训练营了,要不你陪我找找回忆?”
“!!!!这个属下真不知道啊!大人明鉴!”
龙一飞快的求饶,训练营那是人待的地方吗!每天都是被揍得死去活来,只要有一口气,先生就有办法保你不死。
然后接着被揍……
往事充满活力与青春,叫人不堪回首。
龙一真诚的求饶,忐忑的期待着明远可以相信他。
等了半天,却听到明远冷漠颇有深意的一句
“哦?”
“真的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
龙一疯狂的点头,生怕吃了一点就被明远拉去“回忆过去”了。
“您又不是没看见,我都被陛下点穴丢在床上了,明显不让人知道他的行踪啊。”
说完以后,整个人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蔫的。
听完以后,明远突然站起身来,把跪坐在地上的龙一吓了个够呛!
“大大人饶——诶??”
龙一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明远挥了一下宽大的袖子,然后足尖一点就往外飞去。
竟然连轻功都用上了麽?看来的确是很生气啊。
龙一摸了摸下巴,眼里全是看戏的光芒。
全然忘了自己刚刚那怂怂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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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去找燕鄞麽?”
明远的袖子里传来小白的声音,像个十岁左右的稚童一般。
就在刚刚明远出宫殿的时候,那一挥手,就是为了把小白收进袖子。
蓦然听到这熟悉中带着一点陌生的声音让明远一愣,脚步突然沉了一点,他顿了顿,然后问
“你,长大了?”
“唔,只有一点啦,还差的远呢……”
想到漫长的成长期
被藏在袖子里的它,却没有看到明远在它说长大的那一刻,轻轻的笑了。
“你还没说呢,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小白突然想起来,刚刚那个问题明远还没回答它呢。
“那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床上的人不是陛下?”
明远风轻云淡的问了一句,却让小白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