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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局中人

    大燕皇宫,上书房。

    骨节分明的手执笔朱砂,青筋脉络蜿蜒在手背,可见这日积月累的辛劳。只见手腕轻转,便书写着改变天下人命运的政令。

    上书房寂静得能听见朱砂沾页的细碎声。淡淡龙涎香在明黄色的轻纱间隐隐绰绰,又消失不见。

    燕鄞身姿俊秀坐于案前,头上玉冠束发,额前碎发在微风中浅浅浮动。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微醺的阳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晕。

    蒋福律从御前宫女手中接过明前龙井,对眼前安静到吓人的氛围视而不见。半弯着腰毕恭毕敬的将茶盏放在龙案旁的小几上,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候一旁。

    这御前伺候的人都知道,大燕皇帝陛下,最讨厌在处理政事的时候,有不长眼的人打扰。这个习惯,在大燕皇帝前段时间生病以后,更甚。因此将脑袋系在腰带上的御前宫人,做事越发轻缓,却不见丝毫拖沓。

    只是,蒋福律此刻纠结着那事儿到底要不要报?报叭,皇帝陛下不喜打扰,不报叭,这是又是皇帝亲口吩咐的。不自觉的出了会儿神,果然,跟后宫那些金尊玉贵的主子沾上关系就是让人蛋疼,不对,他已经没有这玩意儿了,头疼。

    “叩叩——”

    手指敲击桌案的清脆声让蒋福律回过神来,只见他不怒自威的皇帝陛下偏头饶有趣味的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逆着光,叫人猜不透情绪。

    蒋福律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老奴该死!竟在陛下面前失仪,请陛下责罚——”

    燕鄞抬手揉了揉轮廓分明的脸,让表情看起来微微柔和了些

    “行了,起来吧。”

    燕鄞一手按着额头,另一只手伸过去。

    蒋福律看见出现在眼前绣着的五爪金龙的上好锦缎,十分上道,立马麻溜的把青玉茶盏小心的递到他手中。

    燕鄞捏着杯盖,轻轻地拂了拂舒展开来的茶叶,一股清香让他浑身都放松下来。

    唔,还是这样的味道让他喜欢。

    他以放松的姿态微微倚靠在椅子上,不经意的瞥见蒋福律皱成菊花般的老脸,眼里划过一丝笑意,这老东西倒是狡诈。

    “说吧,什么事让朕的御前总管都形喜于色了?”

    半弯着身子的蒋福律身形一僵,感情这是陛下都知道,故意逗他玩儿呢?

    悄悄地拭了拭额头的汗水,暗暗提醒自己下次不要再陛下面前做戏了。

    “陛下果然是晓理万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蒋福律这会儿也看出来了,眼前陛下心情好着呢。

    “老奴想要回禀的,正是关于陛下之前吩咐询问周御医的事儿。御医说的倒是与流萤姑娘所说一般无二,只是,御医还说娘娘最近脉象虚弱,体质偏寒,”

    蒋福律悄悄看了看皇帝陛下,被逮个正着,鬓间的汗水更是流得欢快了些,想到皇帝陛下说的“巨细无遗”,只好梗着脖子说

    “周御医还说,娘娘体质偏寒,似乎用了不当的药物,长此以往,怕是有碍子嗣延绵!”

    空气流动似乎有一瞬间的冻结。

    蒋福律汗水湿了衣背,额头的汗水顺着眼角划过,却不敢动手拭汗。

    没办法,谁让他这个知道得太多的老东西,知道那药是陛下亲手所赐呢?!只是最近陛下似乎对娘娘越发关怀,也不知道栖安宫那位是不是否极泰来,时来运转?眼前陛下这模样分明就是已经忘记这茬事儿!说起来,那药还是他亲自去做的,陛下不是要秋后算账吧?!

    qaq

    燕鄞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自己做的事情,竟差点都忘了!他的小姑娘原来受了这么多苦!一想起这些苦难还是他亲手所赐,内心就是一阵翻江倒海。

    手不自觉的紧扣扶手,温热带着腥气的液体随着细碎雕花的黄木扶手蜿蜒而下。

    “蒋福律——”

    “老奴在——”蒋福律吓得再一次‘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一跪,倒是把燕鄞从回忆里拉了出来,看着面前一惊一乍的老人,心中涌上淡淡的无奈,心情不由得也放松了些。

    还好,还来得及。他轻描淡写的将手藏进宽大的衣袖,免得被其他人看出了端倪。只是结实的雕花木椅上留下了几个凹陷的血月。

    “让周御医好好给贵妃调理身体,朕要一个健健康康、安然无恙的贵妃,明白?”

    “是是是,奴才这就着手去办!”

    蒋福律得到指令就打算起身,他明白了,贵妃娘娘这是真的入了这位的眼。他心里也是替这位娘娘开心的,这位贵妃娘娘最是心善且诚。

    陛下担忧国公府功高震主,他也只能在暗处悄悄地给贵妃一些照顾,不为其他,只觉得这样单纯的女孩应该受到保护和庇佑。现在想来,怕是陛下都一清二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眼看着蒋福律就要跨出殿门,燕鄞又从奏折中抬起头来。

    “告诉周御医,让他尽全力,不需要拘着用药,朕的私库也随他用去。”

    蒋福律下意识的再次“啪”的一声跪了下去“是,老奴遵命!”

    燕鄞看得一阵无语,他就那么可怕?

    “下次不用动不动就跪,跪坏了身子,还浪费朕的药材。”

    “是是是,老奴这就起来。”

    “嗯,滚吧。”

    燕鄞轻描淡写的提点了一句,就再次一头扎进能把他埋没的奏折里,当皇帝可是个体力活儿。

    这边蒋福律出了殿门,才抬手狠狠地擦了一把汗水。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膝盖。作孽哦~

    他也不想跪,只是最近陛下的气场越发具有侵略性,何况他可不敢忘了前些日子陛下刚醒来,就以雷霆手段处理的几位大人。

    一想到那些断臂什么的,残肢什么的,蒋福律打了个寒颤,还是先去把那位娘娘的事处理好,眼下这位才是新宠啊!

    ------题外话------

    燕鄞来人——言官李文勇见朕不跪,以下犯上,斩——

    燕鄞蒋福律,你跪什么?

    蒋福律qaq陛下求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