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看向城下,却见李宗锦已然带着东楚的半数主力一头扎进了北诏的阵营里,横冲直撞,势如破竹。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周围,包括身后,都是如潮水般渐渐热÷书拢的北诏军队。
南宫无言面色骤变,战鼓声音点点,忽而短促,是紧急撤退的命令。
陷入冲锋快感中的李宗锦初闻这个命令,尚未从畅快淋漓的厮杀中回过神来,然军令如山,身后是东楚的帝王,他不能不遵从。
李宗锦咬了咬牙强迫着自己回神,看向四周,方才如梦初醒。
自己竟不知何时进了敌军的包围圈。
身处城墙上的南宫无言见李宗锦终于回过神,微微松了口气,却始终为他捏着一把冷汗。
倒不是说他有多在意李宗锦的生死,只是因为,李宗锦若是陨落在此,东楚便将真正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莫不是要让他一代帝王亲自带兵冲锋?
况且,他带出去的人,可都是东楚的精锐。
只是,李宗锦能坐上兵部尚书这个位置,得到南宫无言的信任,终究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虽说未曾上过战场,也没亲自领过兵打过仗,却也是熟读兵书精通兵法的人。
他很快便发现了情势不对,危难之际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极力将剩余的兵力都集中在一起。
然后抓住时机,喊了声撤退,带人掉头冲向了北诏军队尚未来得及热÷书拢的后方。
所幸他们和后方的联系并未被完全截断,现在返回还有一线生机。
北辰修遥遥望了一眼瞭望台上的沈君兮,两个人都没有料到,李宗锦不似云栖彦那般废柴,关键时刻还能找到突破的方法。
若是任由他回去,北辰修所预计到的对东楚的打击,便不如想象中那般巨大了。
北辰修凝眉从身侧侍从手里接过长弓,对准了李宗锦的背心。
千钧一发之际,南宫无言竟也从陌玄手里夺了弓箭,瞄准了北辰修。
两人遥遥相对,虽距离很远,一般弓箭的射程并不够长,但南宫无言手里的那把弓箭很明显非同一般。
再加上南宫无言自幼习武内力深厚,足以击中那边的北辰修。
两人遥遥对峙,北辰修冷冷勾唇,对准了李宗锦的后脑。
与此同时,南宫无言手中的箭羽也松开了,在那一瞬间,在旁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沈君兮瞳孔微缩,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去阻止那支箭。
她应该相信北辰修的。
果不其然,箭羽交错,南宫无言的箭羽击中了北辰修射向李宗锦的那支,两支箭羽力道相当,北辰修的偏了方向,刺入地面,扬起一片流沙。
因为南宫无言及时的出手,李宗锦策马狂奔,终是带人冲破了北诏的包抄,守在了郢城城门处。
这个时候,若是北诏强攻,便会正面对上东楚的主力军队,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双方都会损兵折将,后果难以预料。
南宫无言见事态已然得到了控制,略微松了口气。
沈君兮站在他身旁,眉头微蹙,看似在担心东楚的局势,实则却是在为南宫无言的出手感到惋惜。
僵持中,东楚的弓箭手已然在城墙之上站稳,泛着寒光的箭羽对准了城下的敌军。
北诏为攻城的一方,原本就损耗更大一些,此时大规模的开战,损失或许会超过北辰修的预计。
权量利弊,此时最好的选择是撤退。
可北辰修,已经有很久没见过沈君兮了。
沙场之中,铁血军士带着刻骨柔情,隔着千军万马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戏折子中最为触动人心的场面,放在现实中却平添诸多无奈。
南宫无言同样在看着北辰修,但他知道自己这边真正让北辰修挂心的人是谁。
分明是两国帝王的对峙,他却从未睁眼看过自己,视线每时每刻都舍不得离开沈君兮。
南宫无言心底莫名多了几分异样的满足。
北辰修深爱的那个女人,现在就站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出谋划策。
北辰修好像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攻城,将沈君兮带回自己身边,可他有自己不能割舍的责任,他要对身后的数万兵马负责。
他要为整个北诏考虑。
因为刚才的交战,冲在最前面的那一批军队伤亡惨重,弓箭和落石消耗也很大。
不足以支持他们发起再一轮的冲锋。
待到他整顿一番,卷土重来,早晚有一日,会带着北诏的铁骑踏平郢城,斩杀南宫无言,将沈君兮带回来。
他最后望了一眼城池处,鸣金收兵。
沈君兮和南宫无言并排而立,看着北诏军队如潮水般褪去。
南宫无言知道,东楚此次危机已解。
同时他也摸清了北诏的实力,北辰修应当是得到了西襄的帮助,不论是战马还是他运送的投石机,还有新型攻城武器,都不是先前北诏的正常布置。
也就是说,北诏军队的战斗力增强了。
攻城略地一统天下之事,还得从长计议。
沈君兮知道,南宫无言性格十分谨慎,此次北诏攻城未遂,反倒暴露了自己的实力,只怕下一次东楚就没有这么容易中招了。
局势愈发扑朔迷离。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杀了南宫无言,结束这场战争?
沈君兮复又想起了腹中的胎儿,她想尽快了结这一切,迫切的希望自己能早日回到北辰修身边,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她想和北辰修一同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然后交给他好生照顾。
她注定撑不到孩子长大了。
出神间,城门下李宗锦在确定北诏军队尽数褪去后,已然下令收兵回城,经历了一次生死,他现在整个人还处于全神戒备的状态。
南宫无言将他唤到了瞭望台处。
按理说,沈君兮的策略并未出现问题,为何东楚险些被北诏军队合围绞杀,总要有个说法。
须得从战败中吸取教训,方才有可能走向成功。
李宗锦面上染着血污,为他久居京城些许白净的脸颊添上了些许阳刚。
在站稳的那一瞬,单膝跪地请罪,音色铿锵有力,“臣战败,请陛下责罚。”
南宫无言能看出来,首次领兵,出师未捷,李宗锦是真的从内心感觉到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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