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却发现所有真心错付。
当你之前一直以为的一切全然被颠覆,你还会有活下去的力量吗?
又该是什么,撑着她活下去?
如果没了那份刻骨的恨意,这世间还有沈君兮留恋的东西吗?
北辰修有些害怕,他是真的不敢将这一切告诉沈君兮。至少,不是现在。
他甚至不在她身边,没办法拥她入怀,给她一丝温暖和支持。
或者说,就算北辰修站在她身边,对这一切也无能为力。
那种深深的绝望和无力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感觉,上一次出现,还是在沈君兮失踪的时候。
如今他终于得到了沈君兮的音信,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以敌对的身份。
心乱如麻,北辰修垂眸,鬓边有几缕墨发遮住了视线,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绝望。
而在北诏军营里发生的这一切,身在梁州城的南宫无言却全然不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经完全不放在眼里的穆雪莹,改头换面变成了慕容涵,将自己卖了个彻底。
他只是在傍晚的时候收到了沈君兮的消息,和他提了西襄的条件,还有一些沈君兮对北诏沙洲的了解。
总的来说,西襄想要沙州城,可沈君兮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南宫无言,如果将沙洲城让出去,北诏和东楚战乱平息之后,休养生息之际,就是西襄渔翁得利进犯中原之时。
沙州城对北诏,或者说对整个中原来讲,重要性毋庸置疑。
沈君兮的意思,是不能退让。
但沈君兮却没有别的办法,也没有万全之策将西襄这么好的助力拉到自己身边。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东楚还是靠自己。
如今战乱频仍,西襄的马商趁乱坐地起价,哪怕是富庶如东楚,也快承担不起来战马的消耗了。
除非另辟蹊径,可哪怕是弩机,制造成本也很大。
北诏是一个大国,实力并不比东楚弱多少,东楚最先发动的战争,消耗也就最大。
沈君兮将这一切分析的明明白白,如实告诉乐南宫无言。
南宫无言一时间也有些束手无策。
更何况,他已经得到消息,北辰修如今人已经到了锦州城,有他坐镇,别说更进一步了,只怕这粱州城东楚的残兵都不一定能守住。
这就不得不说一下沈君兮的先见之明了。
若不是她提前挖好了战壕,又安排了弩机相守,指不准这会儿北辰修御驾亲征,就能借着北诏铁甲军队高昂的士气把粱州城夺回去。
唯一让南宫无言欣慰的是东楚源源不断的粮草和军力储备。
在沈君兮前往西襄的时候,步非凡大规模征兵,又将新鲜血液注入了东楚的军队中。
从北诏粱州城到东楚的皇城,这一条线一直都被东楚牢牢掌控在手里,兵马粮草一直都没有出问题。
如此,坚持到西襄那边将所有的事情谈妥还是可以的。
怕只怕北辰修鱼死网破,借着锦州城的兵力和白子昭萧堂宇两名虎将誓死也要夺回粱州,南宫无言还使把握不大。
事到如今他也愈发感慨自己先前将沈君兮收入囊中。
不论是出于喜欢,还是出于爱才,沈君兮真的是他的一大助力。
可他却从未想过为了笼络这个人才,他在背地里使过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甚至害的沈君兮家破人亡,一直将真相瞒得死死的。
若是当真有一天,沈君兮知道真相,南宫无言很难想象后果。
不让她知道就好了。
南宫无言这样安慰自己。
于他而言,最重要的的确是侵略之战,是权力,是这天下。
可等沈君兮处理好西襄那边的事情,回来梁州城陪他一同征服北诏,打到北诏皇城,将天下牢牢掌握在手中,兴许他就能将心思完完全全的放在她身上了。
等到天下一统,河清海晏,他会用下半生的时光,补偿这个自己此生唯一动心的女子。
联想到那样的画面,南宫无言唇边漾起一抹暖意融融的笑。
云栖彦在一旁看着这个东楚年轻的帝王,只觉得他看上去当真无害,只是手段,也是异常残忍。
所谓人不可貌相,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远在西襄的沈君兮对此一无所知,她还在尽力地拖着负责与东楚使臣交流的那个西襄五王爷,试图改变西襄帝的条件。
值得一提的是上官钦似乎就住在她隔壁,可先前那个异常安静的男子,如今院子里却经常传来一些欢声笑语。
也不知道西襄帝是怎么想的,分明没有确定到底同谁合作,却也不约束自己的那个女儿,任由琪雅公主整日去找上官钦。
而上官钦,俗话说得好,强龙难压地头蛇,他身在西襄,总不能强行阻止西襄的公主进入他们国家给自己安排的住处。
近些日子天气回暖了,只是西襄地处西北,还要稍微冷一些,昼夜温差也很大,沈君兮初来时水土不服,病情好似又严重了一些。
所幸弱水带着李太医给她配的药,定时给她服用,也一直在用药膳补着。
可沈君兮隐约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她的身体,她是最清楚的。
近来身子真的愈发不适了,不敢吹冷风,不能站立太久,每到深夜总是蜷缩在被窝里浑身上下的关节隐约作痛,忍着剧烈的咳嗽,若无其事的擦去唇边的血迹。
她身子已经撑不住了,而口口声声说爱着她的两个男人,一个担心她知道事实真相之后自裁,一个想着等一切安稳下来就补偿她。
几分可笑,几分悲凉。只是三个人都身在局中,当局者迷,又有谁能完全看清。
说到底,是命运弄人。
当一个人面临即将到来的死亡之时,总会不由自主的去想很多事情。
好似慕容涵,就是害怕自己不能亲眼看着南宫无言死,想起了他对待自己的残忍,想起了换皮之苦,削骨之痛。
沈君兮面临着身体器官的逐渐衰竭,已经预知了自己不久于世,她竟愈发怀念之前的时光了。
不敢说自己有多恨,只是已经到了这一步,让她放手,她不甘心罢了。
她近些日子好不容易入睡,却总能梦到北辰修,梦到北诏的一切,然后在醒来之时满面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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