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里以外的一座重峦的石山,山里有个巨大的石门,石门上刻着“福地洞天”,门里似乎人声鼎沸。
黄衫女子正站在门前,她身边是个挺拔的十七八岁少年,背着一柄长枪。
女子伸出手,把半罩住脸的围领放下些,露出了一张极美丽的脸,不是弱质的柔美,而是恰如其分的英武之美。
“母亲,他们不开门。”少年对女子说。
“打不开的门,还要它做什么?”女子眯了眯眼,手一挥,金芒闪向石门,石门顿时被划成了整齐的十六块扇形,轰隆塌了下去。
女子优雅的走了进去。
石门内是石山的正厅,正厅上坐着不少人,主座上坐着一个高大凶悍的男子,他露出的皮肤上还覆着粗短的灰毛。看到门被粉碎,而门口站着来势汹汹的黄衫女子,他发出一声咆哮:“猊猊,你是来拆我台的?”
被唤做猊猊的女子不屑的笑了:“小豺儿,我就是拆你台,又怎么样?你好大胆,敢动我的人!”
“什么!?”小时候的名字被人屈辱的喊出来,身为豺精的首领,凶悍男子气的亮出了带有很多尖牙的兵器。
一个穿白衣的眼角丝丝妖魅的女子连忙上前,抚住了他的胸口,转头对黄衫女子说:“猊猊姑姑,不要气恼。我们正想发帖子给您,一起来共享‘全童宴’呢。”
猊猊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她。
白衣女子见状说:“豺大王这次准备了全童宴,要好好宴请妖族的各门精英,还要请魔族的狰王呢。朱大厨又发明了好些童子的吃法,味道都很不错。”
在猊猊的冰冷目光下,她只能继续解释:“这个全童宴要百个童男童女,人类不重视女童,女童好抓好抢,但是我们缺了几个男童。所以听说姑姑您那养着几个,就借来一用。”
猊猊终于开启了红唇,语言冰冷:“我,不借呢?”
白衣女子语塞。
豺王推开白衣女,把他的兵器对准了猊猊:“老太婆,安儿尊你一声姑姑,你还真当你是百兽之王?我们打上一场再说!”
狐精白安儿压低声音对豺精大王说:“大王,这婆子是修了千年的狮妖,你打不过她的!”
“哼!”修炼时间再长,也不过是母的!难道还能打得过公的?豺王不信邪,挥舞尖牙刀就砍了去,连砍数刀。
猊猊轻松的闪过,袖子中伸出双手,指甲变得又尖又长,冷笑:“来吧。”
豺王再进攻时,猊猊双手挥舞,金色的光芒向刀片一样闪烁,不仅让豺王脸上挂彩,连尖牙刀上的牙都被划掉了不少颗。
“上!都给我上!”豺王连忙喊人帮忙,豺狼族最厉害的莫过于团结的车轮战。很多豺精士兵扑了上去,猊猊继续用爪子抵挡,长枪少年也一枪一个的挑飞豺精。
“别打了!别打了!”白安儿在旁边喊着,这个宴会是想让妖族团结的,怎么还没开宴就打起来了!
豺精确实被打飞了不少,但是他们继续前赴后继,猊猊和少年进攻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旁门忽然闪过一个身影,一道利芒杀向少年,速度之快少年根本没有察觉,猊猊连忙推开他,自己出招挡住,两相撞击形成了巨大气场爆炸,猊猊被回撞力推得退了两步,吐出一口浊血。
好一个厉害的对手!她看向旁门,看到一个白发白须的健壮老人站在那,全身杀气重重。
猊猊擦去嘴边的血,并上双指,抚过眼睛,惊讶低语:“白虎妖?”虎妖一般都在密林出现,很少出现在草原上。
老人煞气凶悍的说道:“被请来来吃几个童子,却不得安宁。老虎狮子,到底谁是兽中之王,我们来一决胜负!”
豺王见请来的虎妖出手了,连忙指挥部下,凑过来也想趁乱进攻。眼看白虎妖、豺王和豺精们都围了过来,情势很危急,少年紧紧的皱起眉头,握紧长枪,和母亲紧紧的背靠背。
“砰——”
大门外一柄长剑飞来,竖在了对峙的人中间,发出的冲击波掀倒了近处的豺精士兵。
“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一个盘着高高头发的血红色花裙女人出现在粉碎的大门边,她高翘着眉毛,笑道:“以多欺少?堂堂一代高阶的狮妖,我们狮族的修行天才,居然也有被豺狗之流欺辱的时候!”
“什么人?敢闯我的府邸……”豺王气势汹汹的说着,但看到这个女人和她身后一直排开的一群雄狮,声音立刻低了下去。
女人根本不理他,只是笑着和猊猊打招呼:“堂姐,我还从没打败过老虎,把机会让给我呗。”
猊猊不置可否,压住心头翻滚的血气,一转手,爪子已经张开,扑向豺王,豺王连忙举刀迎战。
眼角余光看到堂妹和虎妖打成一团,这位堂妹可不是容易对付的,猊猊很清楚,何况还有那么多帮手。猊猊一边把豺王撕得一身是伤,一边顺手的帮着二儿子挑掉几个豺精。
只一会儿,她的爪子上的硬尖已经划向豺王的头颅了。
“姑姑高抬贵手!”白安儿尖声喊道:“我立刻带那些男童出来。”
豺王不知死活的说:“那几个男童不是已经蒸熟了吗?”
“什么?”猊猊怒目圆睁,爪子刺进了豺王的脖子,豺王的脖子顿时血如瀑下。
“没有没有!姑姑息怒!烹饪前,我已经把孩子换了,你那几个男童还在后面关着呢。”白安儿冲上来抱住猊猊的手臂。
猊猊说:“他们少一根头发,你男人就多一个血窟窿!我数到五,一。”
狐精白安儿嗖的不见了,猊猊还没数到五,她右手抱着一个晕睡过去的孩童出现了,左手还拽着另外一个系着围裙的妇人,那个妇人一手抱着一个正在哭闹的小娃娃,狐精和围裙妇人颤颤巍巍的把三个孩子交到少年手上,少年抱不下,只能把最大的男孩放在地上。
“还有两个!”猊猊说,爪子把豺王的脖子扣得更紧更深。
“等等,等等,我就去!”狐精再次消失了,出现时抱着两个昏睡的男童。
白安儿捧着两个孩子,哀求:“姑姑,你看,他们很好,请收回您的爪子……”
猊猊收回利爪,双手握拳再松开时,又长又尖的指甲已经不见了,变成了柔美温柔的女子手,接过两个孩子。
跌坐到地上的豺王只有喘气的份了,他满眼恐惧的看着眼前的黄杉女子。实力的差别给他带来和濒临死亡一样的感觉,他懂了,有些人惹不起。
猊猊瞟了他一眼,冰冷的说:“如果下次……”
白安儿扶着豺王,连连摇头:“没有下次了!”
另外一边,经过一番恶战,高盘着头发的女人也一爪把白虎精打到在地了,白虎精脸色灰暗,连续两次想爬起来,都做不到。而盘发女人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一根。
白虎精斜躺在地上,双手交叉,开始捏决。
“他要现真身了,阻止他!”猊猊说。
盘发女人手一挥,正在撕咬豺精的那些雄狮似乎听到了命令,转头扑向白虎精,白虎精来不及变身,已经惨叫着被一群雄狮撕扯成多片了。
被豺王请来的虎族高手居然这样惨死了,原本大厅里打成一团,现在,狮妖周围的豺精士兵不约而同的连退了几步,通向门口的路自然出现了。
盘发女子看了看猊猊和少年手上各抱着的两个小孩,再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男童,叹了口气,弯下腰抱起地上的孩子,跟着猊猊和少年,带着一群雄狮走出了已经乱七八糟的石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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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人,一个少年,五个昏睡的孩子,一群雄狮就这样慢悠悠的从灌木林走进草原。
盘发女子把孩子的重心从左手转到右手,松开左手使劲甩了甩,抱怨:“真沉!能不能喊醒他,让他自己走?”想她这辈子,第一次居然抱着一个人类走这么远!
猊猊白了她一眼,让她翘起了嘴巴。
走了几步,盘发女子又嘟囔了:“真不知道你何苦来哉。养什么不好,偏要养人类!”这话让少年心里沉甸甸的,步子都慢了半拍。
黄杉女子猊猊对少年说:“小二,别听她胡扯。”
盘发女人大大咧咧的说:“堂姐,我哪有胡扯?把人类当做食物我还嫌磕牙,你偏偏为了这些小崽子和豺族为敌!”
“那你刚才干嘛帮我?我已经离开妖族很久了。”
“你当不当妖精,我哪里管得了?我只是看不得有人以多欺少,欺负我同类!尤其是那些无耻的豺狗。”
“说得真仗义……不过,你刚才是去赴宴的吧?”猊猊立刻戳穿了,哪有那么巧她正好路过碰上,肯定是去赴全童宴的,只是一看情形不对就自然出手了。
“嘿嘿,猜对了,朱大厨做的菜真是天下一绝……”盘发女子咽了一下口水,瞟了一眼少年:“说起来,那只白虎太老,肉太硬了,我和我儿子们还饿着呢,要不你疼惜小的,把大的给我们填肚子呗。”
猊猊指了指一只正在吞口水的雄狮,说:“我和我的儿子们也饿着,不介意烤了它来吃。”
那只狮子一听,吓了一大跳,立刻变成乖巧的小猫似的,躲到了盘发女子身后。
盘发女子立刻抗议:“别吓唬小孩子!”
“哼!”猊猊冷哼一声,突然觉得胸中极痛,血气涌到了喉咙,喷涌而出。
“母亲!”“堂姐!”少年和盘发女子不由而同的惊呼。
猊猊有些无力的放下两个孩子,抬手擦去嘴边的血,说:“别大惊小怪的……不是那只虎精弄的,是旧伤。”
“堂姐,”盘发女子皱起眉头,严肃的说:“当年你的伤还没养好?”
当年之事,猊猊不愿多说。但是被唤作小二的少年看出了母亲这位堂妹除了爱开玩笑,并无恶意,于是问她:“我母亲受过什么伤?现在每年寒冬腊月,母亲还受冰寒之苦,极其难捱。”
小二跟着猊猊的时间最长,他自小就看得到,每到最冷的十二月,母亲的伤就开始发作,经常断断续续要发作一两个月,春暖时才停止。而发作时,母亲常常压抑不住兽性,所以十二月左右,她就会离开自己和弟弟们一段时间,然而一出门,母亲又忍不住抱更多的男婴回来,因此,母亲的宅子里,每年一般都会多一两个弟弟。抱来的弟弟们,满了六岁的那年冬天,母亲让他们回家看看,至于是真的永远回家还是重新回到母亲的狻猊阁,是个人自己的选择。但是除了小六,弟弟们都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刚送回家的小十三怎么选择的。
看着猊猊漠然的表情,盘发女子知道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了口气,嬉笑着问:“堂姐,你看我儿子们站出来多么威风。”
雄狮们一听,立刻听从它们母亲安排,列好队,昂首挺胸,确实很有气派。
女子勾住猊猊的肩膀,笑道:“受一次情伤算什么。要不你在我们同族中找个郎君呗,生些小狮子多威风!”
“我儿子们站出来也很威风!”猊猊不动神色的抱着两个孩子继续走。
“说起来,你干吗只养男娃娃?”猊猊这位堂妹除了修为高,八卦能力也很高:“真是当做儿子,还是以后当郎君?”
听到这话,少年连忙看了猊猊一眼,低下头,连耳根都红了。
“尽胡扯!他们都是些孩子。我自己生的也是男孩,比小二大几个月,现在也应该和他一般高了吧。”猊猊看着小二,但是小二分明觉得她的眼神穿过了自己,在看另外一个男孩,小二心中一黯,明明知道母亲是因为想念亲生儿子而收养了他们,还是默默的希望自己不是替代品。
“那你的儿子、我的大侄子现在在哪?”盘发女子好奇的问。
“我不知道……他父亲把他送走了。”猊猊低声说。
“看来我动人类时,还得留意避开这个年龄的少年人,别不小心把我自己的大侄子给宰了……”
猊猊白了她一眼。
远处枯草地中,两个背着弓箭的少年飞奔着过来了,其中一个少年是瘸着脚跑的。
“看来你儿子们过来了,那我走了,省得你儿子和我儿子打起来……”女子放下手中的孩童,悠哉的带着一群雄狮掉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