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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之盟

    自在繁华里,也有着令人唏嘘的角落。

    茶馆酒肆喧嚣氤氲出来的暖气以外,也有贫苦的穷人乞丐畏缩在街头巷尾不起眼的角落里,幻想着大户人家美味佳肴觥筹交错的场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祈祷着下辈子可以不用承受悲苦的命运。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拉黎在一个饥寒而死的乞丐面前站定,皱着眉头闻了闻几步之遥的大户人家飘出来的酒肉香气,一瞬竟有些作呕的错觉。寒冬的清晨,大街上人来人往,却没人在意这么一个微茫而直至消逝的生命,甚至也没人在意这幅低贱皮囊旁边站立的黑袍男子,即便有人注意到,也是远远躲开,似乎他是不祥的象征,甚至于,把他视作死神般能带走生命的人。此一刻,拉黎是孤独的,远比在金龛塔楼里还要孤独。

    拉黎愣了许久许久,也不管三三两两行人终于投来的诧异的眼光,兀自给早逝的灵魂一个应有的公平的超度,甚至于拉黎还给了这个卑微的灵魂一个幸福的美梦。梦里衣食无忧,家庭美满。而直到这时,拉黎才知道自己拥有了造梦的本事,伴随着这可怕身躯而来的天赐一般的灵力。而且,拉黎手中的命轮仿佛变得模糊不清。

    “你是不是造梦师?”

    一盏清茶入口,乌恙略显惊诧地顺着这个声音抬头,见到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无邪兀自在桌子的对面坐下,也叫了一盏和拉黎一样的茶。

    “我叫乌恙,不是什么造梦师,你认错人了。”拉黎随口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

    “哦?那刚刚站在巷口为那个倒霉鬼超度的人难道不是你么?我这个年纪,说眼花似乎是有些说不过去。另外,我虽然不知道你刚刚赋予了他灵魂一个什么东西,但我猜应该就是一种梦境吧。”

    “你……竟看得到梦境?”

    “我自然是不能确定,我只是看到他魂灵消逝的那一刹那,嘴角露出的一丝微笑。如果不是做了一个美梦,是绝不会有那样的笑容。”

    “你猜得很对。可是,你是谁?你想怎么样?来找我干什么?”自称乌恙的拉黎垂下了面具下的眼眸,心虚得有些不敢看无邪。

    “也没什么,就是希望你能跟我去找一样东西。或者说……帮我去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无字幽冥书。”

    乌恙心里一震,没想到当年师父如此秘密地跟自己说了这件事,竟然还是被无邪知道了。难道师父也把书的事情告诉了无邪?乌恙顿了顿,随即为自己对师父的短暂怀疑感到内疚,他相信当日下山师父一定只把那个在他看来比提龙杖还要珍贵的礼物——幽冥书的秘密给了他。他之所以如此笃定一来也有自身的直觉,二来是他永远记得当日师父玄机送他礼物时说的一句话,“无邪,他终究是妖孽。”那时玄机的表情,复杂,明显夹杂着对灵渡的偏私和对无邪的成见。

    “你……难道没听说过这个?”无邪对无法窥探造梦师面具背后的神色很是遗憾,见他良久不说话只得试探着再问,“你身为造梦师,难道……也未曾听说过这个么?那你……怎么去找它呢?”

    “我从未听说过那个东西,又怎么可能带你去找呢?我就算是你口中所谓的造梦师,也未必就是你口中所谓能带你找到幽冥书的造梦师。再退一步说,纵然我是那个能找到幽冥书的人,但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呢?甚至说,是为你去找?”

    “难道你认为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找到幽冥书?虽然我不知道那玩意儿有多大能耐,但我敢肯定,那东西,绝对不是一般人轻而易举就能拿到的。”

    “说了那么多,你要我帮你,凭什么?”拉黎掏出了茶钱放在桌上,起身欲走。

    “凭我可以让你坐一半江山。”

    乌恙头也不回地走了一大步。黑色的袍子和面具仿佛拉慢了他行走的速度。

    “我可以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乌恙没听到他说话似得又往前走了两步。

    “我可以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乌恙终于停下来脚步,却仍旧没有回头。

    见自己的话终于起了作用,无邪向造梦师走了过去。“你刚刚也看到了,如今国主治国无方,秉性顽劣,根本不配做一国之君,再加上天灾人祸不断,老百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如果你帮我拿到幽冥书,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会让老百姓过上衣食无忧幸福安康的日子。或许……这也是你想要的,毕竟身为造梦师,身为开混沌先祖白老人的后人,还是希望这个他们一手建立起来的天下,是一副国泰民安的样子吧。”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凭我的姓氏是屠城,凭我的先祖是屠城赤练。屠城赤练对洪荒的忠诚,这片大陆上没有人会不知道。屠城一族对混沌国主的忠诚,一向也不会有人怀疑。可我屠城一族忠诚的是洪荒先帝那样的明君,而不是如今的一无所成的啖天。”

    造梦师惊诧于无邪的直白,环顾四周却发现并没有人在注意他们这两个奇怪的人,这才意识到无邪早已使用了幻术,把自己和他都困在自己的结界里,没有人能看见他们两个人。

    “其实你不用费那么大精力,若你真肆无忌惮,真胆大包天,真有心要动摇了啖天的天下,就大不不必躲在自己的结界里,说着不敢当着百姓的面说的话。”造梦师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嘲讽。

    “我只是不愿打草惊蛇,成大事者,这点拘束都不愿意给自己,哪里会走到最后。我若真是连这几句话都藏不住,那我应该早就不是国宠大人,甚至于,我早就人头落地,成为混沌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不忠而被帝王赐死的国宠大人了。”

    “是的,国宠大人,若真如此,那我倒开始有点欣赏你了。不过无论如何,先收了你的结界吧,你这样随时把自己裹起来,多少还是有点辛苦的呢。”

    “你说得也是,或许我只是不太容易忍受自己平凡世俗的样子而已。”无邪收了结界,一瞬间化作了一个粗布衣服的普通百姓,只是那张被散发遮住了小部分的脸,无意间看到仍是惊艳,细看则更是美得惊人。只是这样一身平常的行头,倒也的确能避开不少人的眼光。一黑袍一布衣的两人,只要低下头安心走路,便没有谁会想到拦下他们去一看究竟,又会有谁能想到,这样粗陋的两个人,竟一个是上古长老灵渡的族人,固守神龛闻名天下的祭师大人,一个是上古神族屠城半兽的后代,只手遮天万千宠爱的国宠大人,甚至于无邪做梦也想不到,身边这个声音仿若火灼过嘶哑,面目笼罩在丑陋面具下,连双手都隐藏在黑袍里的男人,竟然会是那个陪自己一起长大的师兄,那个他这辈子也逃不开躲不掉的对头。

    “车马都不用,光靠两条腿,你想去哪儿?”无邪加快了脚步,他正常走路一向不算快,养尊处优是一方面,元神人身蛇尾也是一方面。

    “我现在有的是时间,何况我并不喜欢乘车骑马。你若不喜欢,可以自己乘坐。我赶得上你。”乌恙并没有加快速度的意思。

    “我们已经快出城了。已经没有外人了,为什么不摘下你的面具呢?”

    见乌恙似乎是没有听到,无邪突然上前伸手去揭乌恙的面具,乌恙本能躲闪却避之不及,可当无邪解开面具的那一刻,吃惊之后露出一个苦笑。他对着那张依旧被覆盖在同样一副面具下的脸,说,“原来你的脸,不是一张面具,是很多张……恶心的面具。”

    “你是不是长了一张很丑陋的脸,所以才怕给人看。溪水清澈,无邪停下来用手掬起了一捧水润了润喉咙,如女子般修长青葱的手指撩动水流让乌恙一瞬想起了往日在方丈山上的风花亭外雪月湖里戏水的两个孩子,那年,他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到千百年的境地,意识也单纯得如他原本的年纪,所做的一切也带着不知世事的快乐。

    “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无字幽冥书在哪。”

    “是。”

    “那你是不是光凭着直觉带着我出城往南,离混沌宫城相反的方向。”

    “是。”

    “你是不是除了这个字就不会说别的。”

    “不是。”

    “那你还会说什么。”

    “我想说,你的话未免太多了些。”

    “原来你竟是这么无趣的人。”无邪撇撇嘴,嘴上虽然不屑,心里却莫名觉得轻松,许是离宫城越来越远,心里却越来越踏实,那个他讨厌的地方,离他越来越远,这让他越来越兴奋。他见停下等他喝水的乌恙望着水面出神,突然伸出自己的尾巴将乌恙卷起扔到了河里。“可我还是想看看你到底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

    造梦师似乎很怕水,在水中浮沉挣扎着,直到无邪用尾巴将湿漉漉的他从水里再捞出来。望着浑身湿漉一身狼狈的乌恙,无邪显然依旧失望,“我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面具。像是戴上去的,又像是画上去的,似乎长在了你的脸上,融为一体了。水对他没有用,不知道火这样?”

    “你不用关心我的脸,这对你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

    “当然,我只是对造梦师有一点本能地好奇罢了。我真正关心的自然是你到底知不知道幽冥书在哪里,你到底有什么能耐能帮我得到幽冥书。话说回来,你跟我师兄倒是有点像,话都不多,也都不怎么喜欢水。”无邪望着乌恙为了烘干身上的衣服而生起的火发呆,火光映出了他妖娆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