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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节、太师兼相父

    寒冷的冬季依然是很寒冷,可神州大地的人们却逐渐兴奋起来,因为年关将近再加上这几年天灾逐渐减少,朝廷的赈济力度也很大,绝大多数的人都能过上一个温饱的春节,所以这年味是一年比一年足。那些在国际班中进修的留学生们因为自己的祖国也是使用中国农历纪年,所以春节对于他们来说同样很重要。姜田考虑到人家也要回家过年,再说来留学就是走过场,所以无论卷子上的答案多么的惨不忍睹,也依旧给他们一个合格的分数好回家交差,至于这帮家伙从京城买走了多少铸铁水炉子他也没关心,反倒是这帮人回家的交通工具才是姜大人最为操心的一件事情。

    经过大沽造船厂的不懈努力,试验中的铁肋木壳战舰的二号舰也开始进行航行试验,据初步得出的数据显示,除了在航速上略微低于靖海级一号舰之外,其余性能尤其是在高海况条件下的作战性能完全压倒靖海级,这让原本准备动用海军舰船的姜田有了其他想法,所以大笔一挥趁着这两艘船还属于研究院的情况下,代替海军执行一次炮舰外交活动。具体的安排就是朝鲜学生乘坐靖海号出大沽口与渤海之后,径直开到汉江的入海口,然后在仁川这个地方停船后放下所有的学生算是交差。

    日本的学生就比较麻烦一些,这些人分别隶属于不同的大名,有些人的祖上还曾浴血厮杀过,更何况日本名义上受德川幕府管辖,其实在各地还是有不少人自行其是。于是他们的路线设定让姜田颇费一番脑筋。首先就是让刚刚完成海试的二号舰一同上路,装上这群日本人先航行到朝鲜,等待靖海号卸载完乘客后一起南下济州岛,再次补给和检修之后进入日本的首个停靠港鹿儿岛,之所以不在长崎经停是因为那里西洋人比较多,暂时还是不要暴露飞剪船的性能。离开鹿儿岛之后就是进入濑户内海,除了四国与“中国”(日本的一个地区)的那些小大名之外,最主要的停靠港口就是堺港,在这里将会有一大批的乘客下船,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站就是进入后世的东京湾,直接在江户城靠港,这不仅是一种友好访问,同时还是一种武力展示,要知道自宋灭亡之后,便不再有中华的战舰驶入过日本的政治中心,对于此次行程也是张韬十分看重的,被称为中华建国以来第一次出海访问。

    当然在对外宣传上并没有这么说,这两艘飞剪船都属于试验性质的战舰,虽然有着不弱的武装,可隶属关系还是海军研究院,并没有海军战舰的舷号与编制,船员也是研究院的试验人员,至于武装的问题也好解释,这年头海上航行并不太平,无论中华还是西洋的远洋贸易船或多或少的都有武装,君不见荷兰人、英国人、葡萄牙人之类的商船时不时的还客串一下海盗嘛,所以为了保证这些学生的安全,随行船只当然要配足了自卫的火力,就是极度封闭的德川幕府也要对此表示理解,不过姜田还有一个小心思,如有可能希望在东京湾和德川家的安宅丸搞一次友好的军事演习,那艘船可是人家的招牌,必要的时候要杀杀德川家的锐气,警告他们最好不要在开海通商上耍阴谋。

    “让安宅丸和上国的船演武?别开玩笑了,这不是让大将军丢脸吗?”临时客串日本驻华大使的平三在心中无限腹诽这个提案,经常来往两地的他很清楚两国海军实力上的差距,更别提安宅丸虽然庞大,却只能靠船桨划动,机动性上绝对是乌龟级的。但是他又不敢说出反对的理由,再说自己在日本可就是一个小小的商人,德川家至今都没派来一个像样的外交官,他最多也就是传声筒,至于该怎么决定还不是那些老爷们说了算。所以他只好让手中最快的一条船空载出港,就是为了尽快将消息送回国内。

    总之这件在中国外交史上十分重要的,也是被大书特书的首开炮舰外交先河的日本之旅,在这个时代与这个朝廷中还没有人过多的关注,就连朝廷的邸报上也不过就是说两句了事,整个中华还是只有那仅有的两个人对此密切关注,而这俩人还都不能跟随船队出海。

    “你推荐这个李修远可有万全的把握?”站在岸边吹着瑟瑟的海风。躲在马车之中的张韬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车外的一匹马上端坐着咱们的姜大人,他用给学生们送行为借口来到了港口,其实也是不放心这两艘代表了中华海军未来的战舰:“你都问八遍了!不是我多么器重他,而是我只认识这么一个靠谱的海军军官,而且他也曾经直观的领教过新船的战斗力与战术,没有谁比他更合适这个编队司令的位置了,除非你让我一起去!”

    “休想!”张韬直接否决了这个提案:“朕比你更想去,只是这次出海万一有个意外,船没了能再造,将士损失了能再练,你没了我找谁去?”

    姜田苦笑一下没说话,眼看着两艘船一前一后的消失在了远方,二号舰在出海前被御赐为“定海”号,后来算是定海级轻型巡洋舰的首舰,至于这个船名姜田曾很不客气的认为张韬是抄袭他的创意,而对于这个指控皇帝陛下只是高深莫测的一笑:“不是只有你推崇那些英烈。”

    张韬这句话的含义恐怕只有姜田能听懂,至于姜大人和微服出巡的皇帝如此没有长幼尊卑的谈话,周围的那些侍卫们全当没有听见。这位姜大人虽然出现的时间不长,可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绝不是寻常人可比,至于是不是因为师出同门所以感情深厚,这也不是人们敢乱猜的,君不见就连军中那些早年跟着陛下打天下的将军们都一个个毕恭毕敬唯恐有失仪之处,可就这位姜大人那是嬉笑怒骂一点正行没有却恩宠不减,不过姜大人做事每每出人意料,且能人所不能,冲着这份本事陛下也有容人之量。

    打道回府的君臣二人没想到,本来就是一种武力示威的活动,在日本还真的起到了震慑作用,只是这个作用和姜田一开始的设想有点不一样,这次的日本之旅也是颇费周折,不过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表。在这个时代这个时空之中,由于人们还没有过洋节的习惯,再加上传统文化中对春节的重视,所以无论交通多么的不便,只要有可能回家,人们都是要赶回家中团聚,店铺歇业、衙门关门,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连朝廷都不办公了。

    姜府之中虽然走了一票留学生,可是今年的春节却比以前还热闹,一来是老家跑来不少寻差事的老乡,这都由郭管家安排了,二来是经过了几次大的政治清洗,原先的派系差不多都被清算了一遍,所以姜大人就算卸任了外交部副部长,可依然有更多的人前来拜年,毕竟现在就是傻子都看出来人家姜大人才是未来的希望之星,这些事情也在郭管家和心月的安排下井井有条,所以放了寒假之后最闲的人反倒是姜田。

    “直儿过来!”站在院中的姜田不怒自威,远处的赵直看着有点发憷:“我又不打你,跑什么跑!”

    赵直没法子,看表情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误:“先生叫我可是有何吩咐?”

    姜田眉毛一挑:“我问你,刚才在茶馆之中的那段相声,你一共犯了几处错误?”

    赵直心中一哆嗦,坏了,自己刚才出错让他听见了:“回先生的话,共犯了三处错误……”

    “那好,既然是三处错误,你说当如何处罚?”

    “这……”赵直扭捏着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就罚我背诵十遍?”

    这个处罚说出来不仅姜田乐了,就是周围正在忙碌的人们也都差点乐出声来,背诵十遍相声段子,这也算是受罚?你小子就算吃准了先生不会体罚可也不能如此避重就轻吧?

    对于这个有天赋又有不少小毛病的徒弟,本着说服教育为主的姜田也没什么好办法,揉了揉太阳穴之后只能说道:“快去换衣服,一会随我上朝,等我的时候你就在马车里罚写十遍,字迹潦草可不算数!”

    姜田这次上朝还是每年都会有的惯例,也就是新年茶话会,原本的确是茶话会的朝会让张韬给改成了新年聚餐,而且还是雷打不动的火锅宴席,只是这次的菜品丰富一些,因为玻璃的大规模生产,让皇庄里有能力建设蔬菜大棚,反季节蔬菜正成为上流社会的关注焦点。而这皇帝请客自然也不能少了应景的蔬菜。就在姜田忍受着无聊的过场,看着张韬从后殿走出来,文武官员山呼万岁的时候,心中想的也是一会的聚餐吃什么,这倒不是他嘴馋,而是试验的蔬菜大棚产量有限,所有的成品都被送进宫里来了,就连设计蔬菜大棚的姜大人也是忍受了一个月的冬储大白菜,实在是想换个口味了。而本来应该见驾不跪的他因为胡思乱想也就随着众人一起三跪九叩,这让领头的冀王神秘莫测的笑了一下,也让很多官员展开了丰富的联想。

    不过嘛这吃饭是次要的,眼看着张韬在龙椅上就坐了,却没宣布宴席开始,而是神情严肃的看着百官:“今日本是佳节,但遥想当年抗击外敌时多少仁人志士再也不能与朕同乐,每思及此处让朕感触颇多,这席卷大半个中华的鞑子都退走大漠了,怎就不能安居乐业重建家园呢?”

    瞧这话说的,感情是在给上一年度的血腥清洗做工作总结呢。那帮不自量力的家伙不仅身首异处,还要落个破坏安定团结的罪名,其实这个罪状也不算冤枉他们,就算是老百姓的心里也认为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当今万岁自己掏钱买米让天下人有个温饱,你们没事瞎捣什么乱。

    殿中的官员都是大浪淘沙剩下的,所以没人对这种说法有什么不满,就算心里有也不敢说出来,于是就听张韬继续说到:“当今天下虽已大定,然北方依旧有鼠辈觊觎我中华,这草原不定,则天下难安。故而朕要避免前明的老路,学那汉唐凿穿草原,给百姓给江山也是给朕的子孙留一个清明的盛世。当此良辰吉日朕宣布:正式册立当朝太子,朕不在宫中则为监国。”

    张韬的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太监喊道:“太子殿下到!”

    于是刚刚坐下的众人又要站起来向太子行礼,只是这回不用下跪了。可是等这位太子殿下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姜田差点没叫出声来。感情这小子就是太子,他早就看出那个好奇小子身份不一般,可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竟然会隐藏身份跑来上私塾,这究竟是谁的主意?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张韬的旨意!

    张环也看见姜田那犹如便秘的表情,憋着笑还要展现出监国太子的雍容气度,只是这小身板怎么也没有张韬那种龙威,走上丹陛向自己老爹施礼之后没有急于落座,而是转身向着冀王与姜田的方向拱手作揖:“见过皇叔、先生。”

    孺子可教也,这真是礼贤下士啊!大殿之中不乏有这样想的人,看张环的风度这些人都相信他当上皇帝之后,中华又会回到当年那种儒学立国的轨道上来。不过后来当他们知道这位太子爷出身于姜田门下之后,则马上就将那些想法扔到九霄云外。

    至于姜田此刻心中有多少头南美的神兽奔腾而过,就没人知道了,而且更没人知道南美的神兽是什么。但是姜田在短暂的失神之后马上就想到了张韬的意图,本来遮遮掩掩的当朝太子,因为只有这么一个皇子而被默认为太子,今天正式册立也是正常的,但是为是什么这小子会隐藏身份跑到自己那个私塾里去上课?从他对科学的热情上看可以认为是他敏而好学,但是身为太子只要愿意完全可以将自己召入宫中当个东宫教习。那么他会微服私访的理由就只有一个,张韬要求这小子按照普通的学生那样上课!

    皇帝陛下也看着姜田想笑,这是为数不多的能让这个老乡没猜到的事情,有时候有个这么聪明的老乡也是一种压力,总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没什么秘密,但是这个老乡又不可或缺,不仅是他掌握着超越时代的知识,还因为也只有这个老乡能理解自己心中的强国梦。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这俩人是真的知道靠以前那种儒法结合的模式治国,将会让中国失去最后一个赶上时代潮流的机会,这种使命感让已经养成了王霸之气的张韬有时候也要迁就一下姜田。

    “二位贤弟,朕就将太子交付你们,若是朕亲征大漠太子监国,你俩便是文武辅政大臣!朕若是在朝中,你二人则负责东宫教习,可要给朕教出一个文武双全的太子!”

    这话以说出来大殿中瞬间变得十分宁静,不少人的大脑都开始自动的运转了起来,这也就是说姜大人不仅坐实了太子太师的职责,同时在地位上已经和冀王平起平坐了!开玩笑吧?没听说哪个辅政大臣地位能和亲王比肩的?除非是某些图谋不轨的权臣……难道说以后太子见到姜田也要喊声皇叔?要么就是叫他相父!

    对于这个旨意,冀王张乾和姜田都感到意外,甚至张乾还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姜田,直到看见同样吃惊的表情才意识到这是在朝堂之上,他只能先领旨谢恩。

    本来好好的一顿饭,非要整出这些幺蛾子。哪怕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青菜,姜田吃到嘴里也是好无感觉。本来还很满意姜田识时务跟着一起下跪的冀王也神情严肃,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不满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小子和自己平起平坐,但是这位王爷还偏偏一直以礼贤下士而闻名,你说他别扭不别扭。姜田心想张韬这家伙是故意整人啊,原来让我离开外交部的用意是要在内部自成一党,来和这个实权王爷分庭抗礼!谁说无产阶级革命者不懂帝王心术来着,感情是外敌消灭的差不多了,要转为内斗了啊!

    眼看着皇帝领着太子挨桌的慰问,马上就要走到自己跟前了,姜田掏出手绢擦了擦嘴,然后抢先端起酒杯站起身等候,甭管自己身份多特殊,该有的礼节是一点都不能少。

    端着酒杯的张韬微笑着看着姜田:“皇儿啊,你和先生也不陌生了,他可是还有满腹的经纶没有示人,能学到多少可就看你的本事了!”

    张环虽然年纪小,可是他的聪明机智是姜田早就领教过的,所以也不用别人提醒,便举起手中的茶盏:“学生先谢过先生的授业之恩,日后依旧需要先生您多多教导,今日晚辈以茶代酒,此恩定当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