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田博爱的胸怀与行为没有能够施展,至少是暂时没有功夫去施展。过年嘛,除了一些不用担心生活的小孩子之外,大人们忙着的事情无外乎就是到处拜访,哪怕闲在家里也是等着客人上门。不过姜田没有那么广阔的人际关系,大年初三的时候他的只要学生们集体上门拜年,就算是完成了这项工作。但是临走的时候,吴远递给姜田一封信,然后忍着笑告辞了。姜田拆开信封一看,内容言简意赅:速速研制玻璃镜子,朕出钱你出力,专利对半分,成本要低廉。姜田当时就吓傻了,心说这张韬究竟发的什么神经?就算能够开始生产优质玻璃了,也不是随便就能生产平板玻璃,你说研制镜子就研制镜子啊?好在这不算是什么困难的问题,而且也不是国家任务,就是不知道皇帝陛下为什么大过年的想起了这件事,难道是他想借着镜子贸易来赚钱?正准备阳奉阴违施展拖字诀的姜田,很快就被宋懿找上门来,并且还告诉他作坊里的工匠已经陆续回来,陛下希望能尽快得到结果。
没辙了,姜田只好在众姐妹的无比幽怨与愤恨的眼神中,打好行李卷跟着宋懿上路了。自从他的宣言说出口之后,府中的气氛就起了某种微妙的变化,除了还不太懂中文的俩日本妞之外,其他有想法的人都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万一哪天在转角撞见姜田,或是一不小心倒在了老爷怀里,她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开始新的篇章。毕竟现在还有很多积雪没有融化,地面还是很滑的……可惜这些努力被皇帝的密旨给搅了,她们并不敢明目张胆的辱骂君上,可心里还不定怎么诅咒呢。整个姜府的适龄女子之中,唯一没有受到这股风气影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心月而另一个自然是玲珑。
说她们不受影响,主要是这两个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一来心月虽然经常接触姜田,但管理整个姜府的上上下下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这两天还要亲自操刀写拜帖交给小厮投递,并且随时准备着应付上门拜年的学生,她根本就没有那个时间考虑。而玲珑则不然,除了她本身已经是某“意外”的受惠者之外,最主要的是最近坊间开始流传起那日金銮殿上的皇帝与姜田的诗句。对于这个皇帝有多威武霸气她倒是并不关心,而是姜田的诗让她反复吟哦以至于难以自持,也不知躲在房中哭了几许。至于她为什么会如此伤感,这就只有本人才知道了。
再说姜田这边,年还没有过完,就被兴奋异常的宋懿给“绑到”了作坊,或者说现在叫这里科学院直属研发中心更合适。自从重新选址建了两座玻璃转窑之后,这里就只剩下了试验用的窑炉,所以原先忙碌的生产景象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庞大的科研队伍,一批刚毕业的御教院高年级学生正在这里实习,但是过年的时间谁都要放假,所以这个占地极广的村落除了只有一些留守人员,显得异常安静。可马上就被陆续赶到的人员给打破了,尤其是那些玻璃制造方面的实习生,他们可能要代替一些暂时无法找到的小工。
生火、热窑、投料,这一切都不用姜田关心,他只要应付两眼放光的宋懿就行,这家伙自从得到密旨要协助研制玻璃镜子那一刻起,就一直都保持着这种兴奋的状态。玻璃镜子又被明朝人称为水晶镜,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手掌大小的就能拍出几万两银子的高价,上次有个番邦的船带来一块书本大小的并且镜框只是用白银镶边而已,在杭州拍卖时竟然叫价七万两之巨!若是姜大人、姜神人真的能制出此物,那岂不是等于打开了一座宝山!
“德馨啊……”姜田看着比自己还高兴的宋懿:“这制镜之法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先告诉我可有把握制出厚度在三至四毫米的平板玻璃,质地要匀称并且光滑平整!”
被姜田这么一问,宋懿这才想起来自己高兴的太早了,其实也对,如果这镜子轻易就能得到,也不会卖那么贵了:“回先生,这要看您用多大了,若是巴掌大小着匠人日夜打磨,几日后或许就能得到。”
“嗯……”姜田心想和自己预测的差不多,这家伙肯定打算铸造一块厚一点的玻璃板,然后让人手工打磨。还别说这样倒是能在浪费大量玻璃毛坯的情况下,得到一块合格的平板玻璃,可就是与皇帝密旨中要求的廉价生产不挨边。
于是姜田让他先磨制一块合格的平板玻璃,打算先说明镜子的制作方法,至于其他的只能再想办法。其实嘛,只要上过高中的人就知道银镜反应,甚至可能亲手实验过。但是其它东西就算了,葡萄糖、氨水、硝酸银、氢氧化钠这些东西上哪去弄?真要是有这些东西,他姜田就不需要大费周章的搞什么基础建设了。所以他打算抄袭威尼斯人的秘方,将最原始质量最差的镜子先弄出来,大不了将银镜反应的公式列出来等着以后有机会再说。
等着磨镜片的工夫,姜田也没闲着,他先是让冶金组铸造一个铁制的托盘,不用太大比脸盆小点就行,但是要求盘底绝对平整光滑,盘子边缘要高出盘底四毫米。下达了这个任务之后,他又找到机械组制作一个和盘子底直径相同的打磨机,要求除了打磨片支架要笔直之外还不能大于盘子的边缘。最后他有找到了量具制造小组,让他们赶制一把水平尺,考虑到尺子的平直性与耐腐蚀的特性,同时又是皇家报销,所以姜田让他们使用刚刚研制出不久的铜锑合金,谁让这年头没有铝合金呢,就算有也比锑青铜贵不少。然后找了一个报废的玻璃管,修好造型之后里边装上三分之二的水银,最后封装在尺子上边。
因为基础的匮乏,所以无论姜田想做点什么,都会发现手里的工具实在是不趁手,每次都要像这样单独开发新的设备与量具,好在有宋懿这个好助手在,他的一切发明不仅登记在册还详细的列出使用方法,这才让科学院的研发越来越得心应手。就说前些日子制造出来的钢制直尺吧,这本来是用来测量机器的,这会儿就被用来测量铸造出的钢盘是否合乎规范。但是这次要制造的东西实在是有点特殊,所以只能是缺什么补什么,需要哪个小组来干活,差役们就会跑回城里把匠人们找回来。什么?你说要过年所以不上班?好啊,有本事你和皇上说这话去,姜大人都舍掉了家中的娇妻美妾你敢说自己比大人还忙!姜田要是知道那些差役这么解释加班的原因,估计能直接动用权利让这家伙去扫厕所。但是他也知道此次研制虽然看上去摊子铺的挺大,其实工作相当的简单。完全是皇帝要廉价制造给闹的。但是看在自己有一半专利的份上,姜田只好忍了。
因为作坊里本来就有些毛坯,赶来的玻璃工匠们只是上手打磨。没过几天就给姜田送来一块比茶杯口大不了多少的玻璃,然后姜田只是用直尺稍微测量了一下,虽然细微之处还有些不平整之外,但是也没什么问题了。于是他拿出一个瓷质的碟子。在碟子底下垫上了几层布,将玻璃片放在了布上,又取出前几日让人手工打制出来的锡箔,平整的覆盖在玻璃上。从一个放试验材料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竹筒,屏住呼吸的打开塞子,轻轻倒了一点水银在锡箔上,用一根光滑的铁棒涂满了整个锡箔之后,用另一个准备好的碟子盖在了试验用的碟子上,之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从今天开始,这个实验室里除了我任何人不准进入!”姜田说了这句话之后开门出去了,只剩下目瞪口呆的宋懿,他很想问问难道制作镜子就是这么简单吗?但是他知道答案一定只有简单的一个字:“是!”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正在忙着指挥制造那些新设备的宋懿被姜田叫了过去,然后又走进了那间自己一直想一探究竟的实验室,他知道今天该揭晓答案了。
“我之前不让你进屋,主要是因为水银的蒸汽有剧毒,我怕你一不小心就中招了,所以直到将空气排干净之后才进来,但是反应应该已经结束了。”姜田说着拿起了盖着的碟子,的确水银大多都蒸发了,只剩下银亮的一个表面然后姜田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打开之后里边应该是一种漆料,只见他用一只毛笔沾了点漆均匀的涂在玻璃上,然后等漆逐渐干透了才拿起一个夹子夹起镜子。反过来让宋懿过目。
一个银光闪闪的镜子就这样造出来了,宋懿接过镜子仔细的端详着里边的自己,还真是如同传言中所说的纤毫毕现,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如此容易的就造出了玻璃镜子。
姜田看出了他的疑问,不过也不急着说明:“此法得到的镜子同西夷制镜之术毫无二致,我刷漆也是为了防止水银层被刮蹭掉。但是你记住,此法只能烂在心里,因为拥有专利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陛下!”
宋懿从惊讶中逐渐回过神,的确是这样,恐怕陛下也是深知此物的底细,否则不会大大方方的朝姜田要一半的专利。所以别说自己不敢泄密,就算泄露了天机,谁敢和皇上抢生意?只是他回想起姜田大张旗鼓的制造那些设备,难道只是掩人耳目?
“先生,这镜子既然已经造出来了,只要保密即可,何必再造那些东西?”
姜田咧着嘴苦笑:“还不是陛下要求廉价,我问你这么大的一个镜子,你磨了多少玻璃?”
宋懿回想了一下:“总有些废品,左近不过十几块罢了。”
“十几块!”姜田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还不过如此?”
宋懿点点头,心想和镜子本身的价值相比,就是废品再多又何妨?
姜田摇了摇头:“玻璃工艺之中,除了那些造型难度太大的异形件之外,就数这批量制造平板玻璃最为困难,本来咱们若是又吹制技术,完全可以先吹出一个适量大小的瓶子,然后剪开它摊平在桌子上就行了。可是咱们没有这种工人,正在培训的那几个也没这么大的能耐。所以我就想只能重新用铸造法制造。”
“哦……”宋懿恍然大悟:“难怪你要求那个钢盘平整,原来是干这个用的!”
姜田扑哧一乐:“错了,那是用来打磨的托盘。不过这也是试制,加工些小号的梳妆镜也就算了。若是想制作等身高的大镜子,咱们还得重新想办法,不过那就不是我要操心的了,全看皇上打算干到什么地步。”
宋懿没想到自己竟然猜错了,不过他也不气恼,毕竟姜田要干的事情不是他随随便便的就能猜出来的。只是拿着这个样品便已经能交差了,他连忙跑回城里填写申请专利的表格,身为一个助手,他很有自觉性的将这些琐碎的工作承揽下来。
“什么!这是咱们造的!”色狼的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他有幸见过一次玻璃镜子,当时就想着也买上一个讨玲珑欢心,可是一问价格让他这个未来的公爵都打了退堂鼓。
宋懿很满意色狼的表情,跟在姜田身边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看见,只不过是个镜子哪能大惊小怪成这样,他却没注意到旁边吴远一边摇头一边苦笑:“不跟你们多说了,这镜子明日就会送入宫中,我可先说好了,这不是科学院的东西,专利里边陛下和先生各占一半,若是想买就只能找他们去了。”
色狼一转眼珠打算来个捷足先登,就算送不了玲珑了,送给别人也好啊,这个可是本时空中外通杀的泡妞神器。于是本来还在犹豫开学前去哪玩的他转身就要走,结果吴远一伸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慢慢地凑过来小声说:“有好事可不能少了我啊!”
结果俩人直接杀奔作坊而去,姜田这时候正盯着机器的安装调试呢,得益于几个大型机械加工项目的上马,让机械组的人干起这种事情来驾轻就熟,再说这台机器和镜片磨制设备的唯一区别就是模具不同,设备的体型稍微大了一点,所以制造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在使用了铜合金轴承与齿轮传动之后,设备的耐用性反倒是有了大幅度的提高。结果设备还没有调试完成,就听见院子外边有个熟悉的大嗓门在吵吵。
“先生,先生!我是意坚啊!让我们进去吧……”
姜田皱着眉头,因为保密制度越来越严格,所以像这里已经不是色狼想来就来的地方了,好在这些东西也没有保密的必要,只要不让他知道水银溶解锡的内容就没什么问题。所以他吩咐了一声让那俩人进来。
“消息够灵通的,这么着急来见我,不会是想寻一面镜子好讨某个姑娘欢心吧?”姜田一抬头看见吴远也跟来了,却只是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就继续盯着工人们组装调试。
色狼也顾不上这些了,厚着脸皮的小声问到:“先生就是聪明,不过您别忘了我家在天津还有商铺呢,若是能得到几面镜子发卖,岂不是能震住那些个同行。”
姜田心想,这家伙不愧是波斯商人后裔,首先想到了垄断经营:“别想美事了,这专利我和陛下一人一半,怎么卖还不是听他说了算,最多照顾你家,按照成本价每年卖几块毛坯罢了。”
其实姜田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卖镜子,这东西说起来根本就不贵,只是因为威尼斯饥饿销售的缘故才导致价格居高不下,欧洲的贵族们自己消化那些产能都有些不够,所以很少能卖到中国来。可是用不了多久法国人就会开始偷师,然后就是德国人发明新的银镜反应。也许当时的德国人商业头脑不足,所以到时镜子大规模泛滥。可那毕竟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还是先想着怎么赚钱吧。中国的社会里能买得起镜子的也属于凤毛麟角,所以为了扩大市场必然要压低现有的价格,但是又不能太低导致无利可图。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有限度的低价倾销,比如巴掌大的手持镜子,完全可以将价格压低到五千两一面,书本大小的一万两,梳妆台上用两万起步,两米高的衣帽镜才到达十万这个境界,而且看镜框材质不同定价也不同。这不仅算是价格超低,还能调动起许多土财的购买**,说不定还能返销欧洲,彻底压垮威尼斯的玻璃制造业,因为他们不可能生产出超过一张桌子大小的平板玻璃,那么维持这个价格的另一个要素就是控制产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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