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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奇葩愿望

    朱友康整整在小西屋里待了一个下午,甚至点起了煤油灯都没有出来。

    父亲从县城里运送石头回来他都没有听见。他把初一数学看了三章,做了三十多道题,对于难题都一一做了标记。语文书他重点看了几篇散文,然后写了一篇作文,题目是他自己拟定的《我的奇葩愿望》,原文如下:

    “我是瓜菜代之后那个年代出生的男孩,自小就喜欢到山坡上挖泉眼,总希望我们这里到处都是泉眼,能浇很多很多庄家,那样我们就会填饱肚子,不会挨饿了。地里收成好了,攒了钱,我还希望能吃上红烧肉罐头,拥有一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海鸥牌收音机和太行手表。这就是我的奇葩愿望。

    我们这里的地质特征是丘陵地区,绝大部分庄家是“望天收”。

    没有水库,即便村东救命河有个小水库,也是常年干涸,浇不了几亩庄家。也没有深井,记得村干部曾经围绕着村子四周,找专家勘察过地形,可是就是没能钻出一眼水井来。

    在我七八岁上小学开始,经常在雨后到村小校附近的山坡上挖泉眼。

    因为是雨后,上面土层里的雨水比较丰富,几个孩子一起挖,用石块挖,或者用树枝挖,不一会就会挖出一个又一个噗噗向外流水的清泉来。

    我们看到这些水噗噗地流出,心里总是充满了幻想。也许经常这样流水,我们就会吃上大西瓜和红烧肉。

    我的第一想象就是,希望我们村每一块庄稼地里都能冒出这清清凉凉的泉水来,那样我们村里就实现了耕地水利化。那样我们就不会饿肚子,那样我们就会成为被人瞧得起的农家子弟了。那时起,我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村里每一块地里都能冒出泉水来,保证我们有吃有喝,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我的家庭告诉我,巧妇难做无米之炊。

    在我们这里,过年是个复杂的情结。一方面都盼望着过年时的喜庆,和来之不易的很多好吃的食物,以及比平时要好一些的新衣服。

    而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也是甘苦同在,愁喜掺半。

    我记得,去年从腊月二十开始,我家和别人家一样,碾糕米,蒸馍馍——七八成玉米面,两三成白面或者山药面。泡黄豆做豆腐,豆腐渣舍不得喂猪,也都蒸成窝窝头。

    过了年,正月初三就开始吃豆腐渣窝窝头,赖年头,大年初一就吃上窝窝头了。那窝窝头又硬又涩又扎嗓子,难吃难咽的。

    为了让这些食物好吃些,母亲就往面里放适当糖精,这样可以让我们孩子们多吃一些。母亲一直忙到腊月二十八九,也不见有好脸色。

    因为年景赖,小麦几乎绝收,除了生产队丢下来年的种子外,每人分了三斤小麦,除去平时来了亲朋好友和下乡干部吃一些以外,几乎所剩无几,连除夕夜和春节早饭都吃不上一样的白面饺子,只好在除夕夜吃山药面掺米面的饺子,春节早饭放了鞭炮后,吃上一顿白面饺子。

    更不好的是,收成不好,年底除去口粮,还打了饥荒——那年欠队里128元。吃猪肉也大大缩了水,往年都能吃上猪前膀和后坐的肉,今年只好吃猪头肉了。

    蓬州县的人多数都喂养母猪产仔,靠卖小猪来补充经济,养家糊口,年底杀猪的少,所以猪肉也贵。邻县大都养肥猪补充经济,养家糊口,所以到了年底,杀猪的特多,肉也比其它地方便宜一些,好肉八九毛一斤或一块钱上下一斤,尤其是猪头、猪下水,六七毛钱一斤,一只猪头十斤左右,花七八块钱就解决了过年吃肉的问题。

    父亲不怕路远,骑自行车到30多里地的邻县买来了一只猪头。

    回家后,母亲用烧红的火镩,把猪脸猪拱嘴等皱纹最深最多地方的猪毛烧烫干净,然后打卸成块,下锅炖煮。这算是年货中最好吃的食物了。

    每当煮熟之后,母亲都会把孩子们叫过来,每人割上一块,嚼在嘴里,那肉香的味道一下子从嘴里香到全身。那种肉的味道,好像一直香到现在,每当一提起,嘴里就会立即生出那满口喷香的味道来。

    可是,今天吃上了红烧肉罐头,那味道更是另一番风味。

    那年代,动物下水没多少人吃,也不值钱,很多都喂了狗猫之类的动物。

    去年家里很少有人穿上新衣服,排行最小的两个妹妹友梅和友莲,只能穿上用姐姐的旧衣服改做的“新衣服”,姐姐也就只能穿上母亲旧衣服改做的“新衣服”。

    我和弟弟没有新衣服穿,也是用旧被面做的。父母亲只好穿上那些老旧破损劳作一年,甚至几年的破旧衣服,显得寒酸而苍老。刚刚四十出头的人看上去像五六十的老头老太太。

    但是这些衣服尽管破旧,可都是干干净净的。

    母亲总是变着法让我们吃好,吃饱。

    生产队那年代食物油少得可怜,短缺的时候,我娘就把自家菜园边上种植的大麻子摘下来,去掉麻皮,每次炒菜时把锅烧热,把大麻子放到锅里,用铲子一下一下地挤压大麻子,这时麻子油就出来了,然后放菜再炒,这样炒出来的菜特别香,看着一家人大口大口地吃着,我娘笑得合不拢嘴。

    尤其好吃的是晚饭。

    一天从生产队干活儿下来,已经是很累了,但是我娘还会用心做更好吃的给我们。

    杂面汤是母亲最拿手的好饭。

    每次在锅里放些用豆类做成的杂面面条,加些南瓜块、葱花、蒜瓣、然后再在锅里烹上一些山韭菜花,那扑鼻而来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而后又飘溢到院子里、大街里。每次吃上这样的饭,也就不觉得窝窝头难吃了。

    为了吃饭,母亲还有别出心栽的办法。

    每年等到九月,也就是秋后,我家自留树的柿子熟红了的时候,母亲便会带着孩子们,带上巴沟和布袋按时到树下打摘柿子。柿子是个宝,遇上吃饭没有菜的时候,它就派上了很好的用场:一家人端上一碗热汤,拿着窝窝头,在每个窝窝头里放上一个软软的甜甜的柿子,这就算是炒菜了,一家人吃起来也挺爽心的。

    为了让我们一家吃好吃饱,母亲还有更创新的吃饭。

    一是压饸烙面吃。就是把山药面和面后放到压面的进面口,用饸烙床杠杆向下直接把面挤压到开水锅里,等熟了后再捞出来过一下凉水,加些炸酱之类的面卤,再放些陈醋和生蒜瓣,吃起来十分利口,味道也蛮不错的。

    二是挤压卷饼。就是把山药面蒸成窝窝头,趁热再放到石碾子上碾压成饼,展开后放些芝麻盐之类的作料,趁热再卷成面饼,再在另一个碗里倒上酱油醋,放些捣碎的大蒜,加几滴香油,那卷饼蘸着吃,味道好极了。母亲不是美食家,但努力做出了美食家的味道,让我们一家人吃得香、睡得熟、长得好。

    我的记忆中,好多年我们队工值都是一两毛钱,实在是太穷了。

    我的奇葩愿望就是让队里的耕地都变成水浇地。我还想建议我父亲,让我父亲带头,动用生产队里全部劳力,利用秋后冬天的农闲时间,争分夺秒,早出晚归,在村东救命河的河底打上一眼很深的机井;在水库两岸分别建起了两座高耸的水塔,这样就可以把村东近百亩的耕地变成水浇地。

    水井和水塔要是建成使用,是我们生产队粮食年产量翻倍的重要保证。这样,我们队最大的难题——口粮问题解决了。”

    朱友康真了不起啊,中午一口红烧肉,竟然引起了他这么多联想,而且,学习态度很快达到了新的境界。

    他的长篇大套的作文里面,不仅诉说了自己生活的困苦,而且还饱含深情地歌颂了父亲和母亲,不仅展示了自己的奇葩愿望,而且还给出了改变命运的具体建议和实施方案,饱含了他的思想追求和远大志向,深深体会到了他强烈要求改变现状,改变命运的决心和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