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快速追上前行队伍,通知大家就近找地方隐藏,他自己则躲到一块大石之后,收敛元气波动及神魂气息,使用内息之法将生命特征将到最低,远远看去就像一截木头,一块石头。
李通玄见其快速奔来时那焦急的模样,知道肯定出大事了,立即吩咐照做。众人分散隐藏,俱都控制呼吸节奏,一动不敢动,尽可能把自己当成一具尸体。
“什么情况?居然能令得我们实力过人的阿木大人,紧张成这样?”等大家都藏好后,李通玄悄然靠近,小声调侃道。
“詹台真人追过来了。”许诺轻声回答。
李通玄一听,赶紧闭上嘴巴,缓缓挪动身体拉开些许距离,直接五体投地趴伏在大石后的地面上,脸贴于地、双目圆睁,一动不动、犹如死尸,竟然是在移动过程中就用上了龟息之法。
看其紧张过度的滑稽模样,许诺朝他送去了无数个鄙视的眼神,李通玄装没看到,见对方锲而不舍,干脆换半边脸贴地,将头迈向另一侧。
正在此时,震天巨响从数百里外的天空传来,就像突然打下一个闷雷,元气波动扩散到众人头顶,直震得山头浮土嗖嗖落、树上枯叶满天飞。
所有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更有甚者,学那鸵鸟趋吉避凶术,直接把脸埋进地面泥土中,身体却在瑟瑟发抖。
李通玄装死很彻底,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死人,即便尘土落了满头满脸,仍旧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许诺也是一动不动,内心里却在为二哥老瞎子担心,据说那詹台真人已经功参造化,足以位列大陆巅峰十人。
其凭一己之力扶危楼于将倾,使岌岌可危的北莽王朝稳如山岳,令得詹台一族在大草原以北更加如日中天,在他主政下的北莽国,时有扩张之举。
几百年来,詹台真人数次带兵南下,虽然最终都没能突破赤焰军的防线,但他那高深莫测的实力和张狂霸道的行事风格,给赤焰军全体官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然,作为赤焰军中唯一能与对方抗衡的老瞎子,肯定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对峙了几百年,交手数次,互有胜负,但总体实力相差不大。
许诺之所以担心,是因为大哥老古董私底下跟他说过,“咱们的老二大限将至,命不久矣。”
此次又是为了掩护自己跟人拼命,若是一个不小心挂了,那他还不得内疚一辈子……
天空上的轰鸣声足足持续了一柱香时间,之后便沉寂了下去,众人始终一动不敢动,周围静悄悄一片,只留呼吸与心跳。
“二哥这是赢了还是输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许诺心中越发不安起来,又等了一阵子,他悄悄直起身子打算上前去看看,不然实在放心不下。
“你趴在地上的样子真难看。”老瞎子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许诺一愣,随即满脸惊喜之色,顺着声音的方向传音问道:“二哥,詹台真人被你打跑了?怎么这么半天才过来?”
“老瞎子亲自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情?只是想看看你小子会不会关心我。”老瞎子再次传音过来,略显中气不足。
“你受伤了,严不严重?”许诺传音问道。
“被老牛鼻子拍了一掌,有点累,想睡觉。”老瞎子断断续续传音过来,感觉随时可能会倒下。
“老二!”许诺大惊:“你可不能死啊,不然大哥会责怪的。”
“特么的……”
老瞎子刚想训斥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几句,忽又听他小声嘀咕道,“我也会内疚一辈子!”
“对了,二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见对面沉默下去,许诺又传音问道。
“路过!”老瞎子淡淡回应。
“谢谢二哥。”许诺嬉皮笑脸,内心里却是发自肺腑的感激。
“行啦,我先回去了,本想送你们到北莽王城的……接下来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可别死在北莽。”老瞎子传音说道。
“你赶紧回去,安心闭眼好好睡一觉,我会自己小心的。”许诺说道。
“你小子会不会聊天,什么叫安心闭眼?老瞎子的眼睛成天都是闭着的。”老瞎子没好气道。
“对呀,‘老瞎子睁眼’可不得了,你还是一直闭着吧,省得吓到人。”许诺一惊一乍道。
“滚蛋!”老瞎子火大。
“对了,你们埋的那个三皇子的尸体,被老牛鼻子找到带走了,在上面留下过气息的两件兵器就先不要用了,省得被察觉。
还有,那把剑在你手上吧?北莽王朝的天子剑,实打实的九品元兵,一定藏好咯,千万不要被人感应到。
用你从大哥那里顺来的符篆,红色贴剑身,然后找个玉盒封好,黄色贴玉盒上,再放进你的窍穴空间内,不到生死关头千万别拿出来用。”老瞎子一口气说完,感觉又有些喘。
“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东西都是大哥送的,我可没有未经允许拿过什么。”许诺小声嘀咕。
“大哥的东西不都是你的,想要什么还用得着开口?老瞎子认识他几千年,从没见老家伙这么大方过。
所以啊,千万要激灵点,别死在外面,带那么多东西白白便宜了北莽那帮孙子,害老家伙肉疼。”老瞎子有些愤愤地说道。
“二哥,你的伤没事吧?”许诺忽然开口问道。
“死不了,如果你在北莽被人杀了,还有力气赶过去收尸。”老瞎子说道。
“这样啊,怪不得可以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但还是要注意身体,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赶紧回去吧,省得大哥担心。”许诺一副认真的模样开口。
老瞎子转身就走,感觉跟这小子聊天忒没劲,后面又远远传来许诺关心的话语,“二哥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回去之后先好好睡个美容觉,看你肤色煞白,肯定是睡眠不足引起的……”
等瞎子二哥离去后,许诺朝趴在地上装死的家伙高声道:“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咯。”
李通玄不为所动,哪怕许诺走过去用脚尖轻踹了他两下,还是一动不动。
“都过来看呐,公子死啦,大家分行李散伙吧。”许诺大声嚷嚷。
大家伙儿呼啦一声全围了过来,对着匍匐在地、姿势不雅的“公子”指指点点。
老刀把子伸手在李通玄鼻子下探了探,冷不丁嗷嚎大哭起来:“公子大业未成身先死,呜呼哀哉。”
众人一听,全都不淡定了,个个哭天抢地,就连四个大块头都不断伸手抹眼睛,只是怎么也挤不出眼泪来,急得哇哇大叫。
“现在怎么办?”老刀把子红着眼睛问许诺。
“挖个坑,埋了吧。”许诺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开口说道。
“呃……”趴在地上的李通玄长出一口气,忽然站了起来。
“诈尸了,诈尸了……”贾守大叫,要大家赶紧找东西朝他头上打,小心祸害一方。
“祸害你个头啊,没大没小,眼里还有没有你家公子?”
李通玄怒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只是这个龟息功转醒需要时间,结果差点被埋了。
他眼神不善地看向许诺,但却没敢发作,“罪魁祸首惹不起啊!”只能在老刀把子和四个大块头身上出气……
大家玩闹了一阵,找了个僻静的小山谷,打算休整一番再赶路。
此次遇到三皇子一行,算师出不利,可战绩却是前所未有的辉煌。以付出五死六伤的代价全歼敌手,其中还有詹台清明这个天潢贵胄,估计够北莽王室心疼好一阵子了。
之前怕留下线索,已死兄弟的尸身都还带着,歇息下来后,老刀把子就近找到块“风水宝地”把他们埋了。
一扑黄土,无碑无名!
这便是保家卫国军人的悲凉,他们或许也有家人的吧?
如果有,他们的父母妻儿都会以他们为荣,受到大炎国万千子民的尊敬与爱戴。如果没有……他们将成为战死的英灵,成为赤焰军的军魂,永远活在二十万赤焰军的心中。
李通玄站在那一堆黄土前无语凝噎,这些都是他最忠实的部下,是愿意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将他们带了出来,却没能活着带回去……
许诺上前行礼。这几个前锋营的兄弟,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但并不妨碍他对他们的敬重,对他们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壮烈情怀的深深敬意。
其他人也都上前行礼,用赤焰军独特地为死者送行的方式,祭奠他们的战友,他们心中的兄弟。
良久,老刀遣散众人,要他们疗伤的疗伤,休息的休息。
然后靠近李通玄,小声说道:“公子,请不要难过自责。我们一行出发前,就已经留了家书在军营,俱都把自己当死人了。
能活着回去,算赚,军部给的报酬足够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如果死了,那也是命,理所当然的为国捐躯,况且还有双倍的抚恤金可拿……”
“人都死了,要钱有个屁用!”李通玄愤愤出声。
“提钱俗气了,老刀道歉。”老刀把子微微欠身,后又挺起胸膛说道:“将军马上死,战革裹尸还,这是属于我们的荣耀。
保家卫国,没有国哪有家?
卫国即是为家……毕竟大多数人都还活着,我们的家人也需要活着啊!”
老刀把子的话,道出了所有军人的心声,也是挣扎着活在世上,所有人的心酸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