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到了,许诺转身,便见到高个子站在不远处,依旧规规矩矩,低头抱拳!
“小哥心地纯良,不然也不会有此麻烦!想来,刚才‘活命’的言语也只是吓唬我们罢了,不过我们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所以……”,高个子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们觉得我不会杀人?”许诺眼睛微眯,露出危险的气息,并缓步向前走去。
高个子被无形气势压迫,瞬间入坠冰窟,他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双臂能有千斤重,连抱拳姿势都快要保持不住了。但仍然结结巴巴说道,“我这里有一份山寨地图,恳请小哥放我们四人一同离去!”
许诺停下脚步,收敛气息,问道,“你知道我要去哪,说说看?”
高个子浑身一轻,感觉刚才那一瞬,他要是稍有犹豫,就真的会死。背后衣衫已经湿透,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深吸一口气,抱拳说道,“我猜小哥打败了大当家之后,并未取其性命。
大小姐逃脱之后,定会第一时间回去找二小姐,刚巧羊入虎口,落入大当家手中。小哥要人带路,肯定是去山寨救人,所以我才觉得可以用地图换命,还望小哥成全!”
高个子说完,便保持之前姿势,等待回应。
思维缜密、分析合理,态度不卑不亢,言语无可挑剔。许诺感慨,山贼中居然也有如此人才!
他盯着高个子看了会,开口说道,“先把地图拿来看看。”
高个子面色一喜,从怀中取出块折叠的兽皮,弯腰低头、双手奉上。
许诺接过兽皮打开一看,上面的确是一幅地图,还算详细,而且有他们山寨内部的结构分布及标识。
将地图收起,许诺看着依旧弯腰低头、双手抱拳的高个子山贼,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你本不是奉承之人,为了兄弟们能够活命,这般点头哈腰不觉得委屈?”
高个子一震,没有说话,只是腰弯的更低了。
“行了,别做样子了!你不是这种人,动作生硬的很。如果遇到喜欢听奉承话的,你这般做作死得更快,若是遇到稍有原则的,便又会瞧不起你。如此作态,何苦来哉!”
“以后还是做回自己吧!参军也好,山贼也罢,都在江湖中。希望这座江湖,因你而精彩!”许诺说完话,背起小女孩,脚踩“迷踪步”,一闪而逝!
确认少年离开后,高个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不一会便湿透了全身衣衫,还尤不自知。连其余三人跑过来跟他说话,都犹如未闻。
他呆坐于地,失神喃喃,却没有人听能懂在说什么。但其眼中有光彩、越来越盛,心中有涟漪、越来越广,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在他心中发芽生根!
高个子心跳加速,热血沸腾,眼中精光四射,内心豪情万丈!他把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热泪盈眶,但却不懂缘由、不知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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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刘伯揉着酸痛的脖子,带领重新聚拢的贼众,押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在返回山寨的途中。
少女双手被反剪缚于身后,她身形高俏,皮肤白皙,水灵灵的眸子正含怒望着众人前方的刘伯,被旁边贼人不断推搡着前行。
“刘伯,我妹妹呢?”许是实在想不明白,或者心有怨怒,她又一次大声询问,其声音悦耳动听,如山林幽谷中黄莺脆鸣。
“不知道!”刘伯头也不回地答道。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爹爹待你不好?”少女大声追问。
“为了钱!”刘伯没好气的回道,“你爹爹对我很好,是我狼心狗肺,行了吧!”
他突然转身,对少女色厉内荏说道,“同样的问题,问了几十遍,我老刘也回答了你几十遍!别以为你是安家大小姐,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既然敢抓你,我就敢治你!给我闭嘴,好好走路!”
见大当家发火,刀疤脸赶紧上前几步,谄媚道,“大当家要我们先撤,独自面对强敌,这是高义!其他人不敢说,我刀疤从此跟定你了,刀山火海任凭吩咐。”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表态,愿为大当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伯这才消除怒意,回头继续赶路。
等刘伯转过身,刀疤脸撇了撇嘴,类似的场景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多到刀疤脸都快记不清了,可大当家却乐此不彼,玩得很开心。
每次只要大当家佯装发火,他便将其“大义之举”称颂一番,再带领大伙表个忠心,大当家就会心满意足,继续赶路。
可多次换着花样称赞、表忠心,刀疤脸虽然绞尽脑汁,也早就没有了台词,他一个山贼大老粗,哪来那么多马屁功夫。
但这件事情,也只能他来牵头,谁让他是二当家呢,刀疤脸有些欲哭无泪!
所幸,大当家要求不高,只要是马屁,甭管中听不中听,他照单全收。这让刀疤脸暗呼庆幸,大当家知道兄弟们都是草莽,没有什么学问,这是在体恤部属啊!
前方刘伯一边揉着脖子赶路,一边考虑接下来的事情。他回头看了一眼,拉在最后,一瘸一拐的瘦猴,琢磨着青衫少年那句“瘦猴也是猴”的言语,觉得大有可为!
刀疤脸看到“老大”回头,赶紧小跑上前,听凭差遣。
大当家果然有话说,“事情有些棘手,说不得要做过一场了!那个‘黑小子’身手不弱,就连我一不留神都着了道,受了伤。现在的我们,连同山寨里的几十号人一起,估计也收拾不了他。”
“你即刻传讯给‘虎’‘豹’‘狼’三个山寨,要他们大当家出山,与我共商大事!就说我‘老胡’愿意欠他们一个人情!”
刀疤脸腹诽,“你的人情很值钱吗?”,又一琢磨,“大当家话还没说完,肯定还有下文!”
他所料不差,才行两步,大当家便又神秘兮兮地说道,“记得,说那小子是冲着我们四个山寨来的,他要把‘虎豹狐狼’四座山寨连根拔起,说得越邪乎越好。”
“算了,我们不回山寨了!你通知‘虎’‘狼’两位,直接去‘豹王’山寨汇合。”大当家说罢,便掉转方向,朝另一侧行去。
大当家这招“祸水东引”,用得及为巧妙,令刀疤脸钦佩不已!
“虎豹狐狼”是这方大山中的四个佣兵组织,也是四个贼窝。他们平时以佣兵身份在外面接活,然后计算利弊得失,若觉得有可为,便会对雇主下手。就像这次劫持安家姐妹的行动。
若雇主太过强势,或是没什么油水可捞,他们便会老老实实做事,赚取佣金。
也不是没有人想过,要彻底铲除这四颗毒瘤!
一则,像这种规模的佣兵团伙,在这深山老林中,多如牛毛,就连官府都分不清楚谁是佣兵,谁是山贼。若是一棍子通通打杀,先不说官府有没有这个能耐,佣兵们没了活路,他们就会彻底沦为山贼,甚至联合起来造反,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再来,深山之中毒瘴死地、深渊峭壁,很难有效围剿。一次,有个愤怒的雇主,纠集了大批江湖人士,联合官府一起,誓要拔除四颗毒瘤。
结果还没找到对方营寨就损兵过半,有些是山贼设的陷阱,更多是折在深山死地或者凶兽之口。最后怕被山贼连锅端,不得不虎头蛇尾的匆忙撤离。
还有,就算被找到了又如何,大伙儿往深山里一钻,十天半个月的,对方保准撤军。
“虎豹狐狼”四个山寨,平时也没什么联系,都是各玩各的。只有在生死存亡,或是大批官兵围剿之际,才会守望相助,共同御敌!
刀疤脸的“老大”,就是“虎豹狐狼”中的“狐王”,他其实不姓刘,也不姓胡。至于到底姓什么,估计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但只要提到“狐王”,那就一定是他。
老谋深算、谨小慎微的狐王,此次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黑小子”手里,自然是心情不好。所以一路上,才会明里暗里要求大家恭维自己,以稍稍缓解心中的愤懑。
以为这就完事了吗?不,这才刚刚开始!以狐王那不肯吃亏的性格,必然要展开报复。这不就要联合其余三王,收拾那小子了吗。
至于为什么要去豹王山寨,那虎王才是四寨当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啊?刀疤脸却是知道,大当家是要以豹王为突破口,最终联合四王共同抗敌。
因为豹王是四王当中唯一的一个,真正的好色之徒!
刀疤脸瞄了一眼,队伍中被属下押解的、好似可以随意拿捏的少女,偷偷地咽了口唾沫。安家大小姐,无论身材、脸蛋、皮肤、性情,俱是上品!
“真是便宜‘豹王’那个老东西了!”刀疤脸恨恨地骂了一句,便自行离队,传讯去也。
大当家回头,看着已经离去的刀疤脸的背影,扯了扯嘴角,自言自语道,“我‘老胡’的心思是那么好猜的吗?就你这浆糊脑袋,永远只能做老二!”